宋凜川正彎腰看著她，西裝革履，眼波流轉。“毛病還不少。”

        隨即直起身子，神色冷然地吩咐人事專員：“等她簽完字，帶她去會議室。”

        “好的，宋總。”

        人事專員恭敬地目送自家老板遠去，再跟同事看向康漣洏時，眼神就多了幾分欲掩還露的八卦。

        也不是她想八卦，畢竟宋氏那么忙。

        只是她入職五六年，從分公司到總部，就沒聽過見過老板身邊有女秘書女助理的。

        董秘辦也都是清一色的以江特助為首的精英男秘。一眼望去，跟和尚廟似的。

        昨天總監親自把合同交到她們手里，說江特助打了招呼，讓她們稍微關注下康小姐時，她們還以為這位康小姐跟江特助有什么關系。

        現在看來，是跟老板有關系啊。

        難不成是哪家豪門的小公主，紆尊降貴地來做個小助理，想近水樓臺先得月？

        怕不是在想桃子吃。

        “陳經理？陳經理？”

        “哎，康小姐，不好意思我剛剛在回工作消息。”

        人事專員回過神，晃晃手機。

        你是用意念回的消息嗎？明明在走神兒。

        康漣洏暗語，把簽好字的合同遞給她。

        人事專員檢查了三份合同的簽名，把其中一份遞還回去。“康小姐，待會兒公司要開下半年工作會議，我先帶你去后勤部領辦公用品，順便熟悉一下公司環境。”

        “好的。麻煩你了。”

        康漣洏與陳經理并肩而行，所過之處，多少都有竊竊私語與眉來眼去。

        宋總威赫，架不住宋氏人多。人類的本質就是八卦和復讀機，所以短短幾分鐘，大老板親自招了個女助理的新聞已經傳遍了整棟大樓。

        甚至有少數不怕死的還悄悄開了賭局，賭這名女助理會不會成為老板的貼身助理。。。

        陳經理看了眼表情平靜坦然的康漣洏，覺得自己剛才大概想歪了。這小姑娘言行大方氣質不俗，看著就不是個走歪路的。老板也年輕，說不定就想培養這樣的人才呢。

        女人還是不要總惡意揣測同性的好。

        --

        大會議室里，宋氏總部的中高層與各分公司、子公司的高層悉數入座，不過卻沒有時間充分交流感情。簡單打了招呼后，便埋頭整理各自的工作總結與計劃。

        老板任性，不按套路出牌。突然把年中會議從端午后提到了端午前，美其名曰讓他們過個踏實的節日。

        也是。該罰的罰，該罵的罵，可不就能踏實了么？

        康漣洏在后排有插座的角落坐下，方便給續航功能不太給力的手機充電。

        會議開始，各負責人一一作上半年工作總結匯報與下半年工作計劃。因為老板只要實績、不聽廢話，大家都略去了空話套話，直奔各項數據。

        作為初初到來的兼職助理，康漣洏努力睜著眼睛想要聽懂，最終卻發現，腦袋里來回飄蕩的只有兩句話。

        這踏馬是啥？

        那踏馬又是啥？

        她聽不懂，宋凜川卻是一派運籌帷幄的閑適。聽完報告，悠閑地喝了口水，坐正了略略后仰的身體。

        了解自家老板如江特助，知道他要開始罵人了。

        不，不是罵人，是放毒。罵人好歹還能回嘴來著。

        “胡副總，聽說你喜歡比賽？不如明天我替你舉辦一場，請全宋氏的人給你捧場。準備兩臺電腦，一臺給你，一臺鍵盤上撒上米，放只雞在前面。你們比一比，看誰的報告寫得好。”

        胡副總臊得兩頰通紅，恨不得當場重寫報告。

        宋凜川哼笑一聲，看向他左手邊。“張總監，你的生日快到了吧？我怕到時忘記，就借著今天這個場合，提前祝你四十四歲生日快樂了。”

        張總監一臉的受寵若驚，又帶著些許尷尬：“謝謝宋總，您太客氣了。不過我今年四十六歲。您平時過于操勞，大概記岔了。”

        “哦？是嗎？我記成兩年前了？想來是你剛才說的船隊的數量及噸位跟兩年前一模一樣，我被誤導了。”

        張總監臉色遽變，驚懼迅速代替了尷尬。

        宋凜川再度移開視線，緩和著語氣點名：“梁副總的漁貨運輸方案不錯。回頭盡快跟研發部對接一下，可以開始研制罐頭了。”

        “宋總，您指的是什么罐頭？”明知是坑，梁副總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問。他真沒聽懂老大的意思。但依照往時經驗，哪怕被當眾下臉子，也比事后自己瞎琢磨強得多。

        “臭魚爛蝦罐頭。比鯡魚罐頭味道更獨特，市場肯定有潛力。”

        “。。。。。。”

        偌大的會議室冷氣盤繞，一群人仿佛被凍僵了般，安靜如雞。

        康漣洏吸吸鼻子，頓時覺得這是一間有味道的會議室。

        宋凜川似乎無意識地瞥過來，見她張圓貓兒眼、支棱著耳朵、發頂蓬松成弧狀，聽得認真又懵懂，五官沒來由地舒展了些。“康助理。”

        康助理沒太適應新身份，低頭繼續翻閱公司資料。

        宋凜川干脆打開了話筒：“康助理，過來這里。”

        康漣洏被他這一嗓子驚得立時站起，迅速走到他身邊。“宋總，您有何吩咐？”

        宋凜川抬眼看了看她，朝自己的杯子點了點下巴。“加水。”

        就這？

        康漣洏眨眨眼，看看近旁捧著水壺一臉問號的會務小姐姐，覺得他真造作。

        江特助眼瞅著康漣洏把幾乎滿杯的水端到茶水臺，倒去一部分，再添上熱的，簡直沒眼看。

        老板這有點刻意了吧？不怕康小姐看出來什么嗎？

        等康漣洏把杯子重新放回他手邊，宋凜川撇臉看了看她，眼角笑意隱約:“笨手笨腳的。坐近一點，好好學習。”

        他左手邊的劉秘書立刻有眼色地讓出座位。

        學習個der，她下午有課，得趕回學校呢。

        康漣洏腹誹著，乖巧地坐了下來。

        畢竟非典型社畜。

        宋凜川喝了口她新添的水，差點沒被燙出表情包。

        好不容易穩住五官，開始部署下半年工作。

        康漣洏雖然聽得云里霧里，但態度是認真的。時而抬頭聽，時而低頭專心記筆記，連馬尾辮上的緞帶滑落了都沒察覺。

        宋凜川眼疾手快地接住緞帶，搭在她的椅背上，動作無比自然。

        一眾高層看在眼里，瞳孔地震。

        媽耶！宋總對異性如此溫柔，是他們不花錢就能看的嗎？

        這也太刻意了。怎么不直接給康小姐扎回去呢？

        江特助這回是實打實地沒眼看了。

        康漣洏沒注意到會議室里的無聲巨浪，安靜地聽了半個小時，仿佛一只被填得滿滿的鴨子，烤吧烤吧就能吃了。

        她看看時間，快十一點了。現在離開，等回到學校，正好吃午飯，不耽誤午休。

        看看新老板，還沒說完。

        倒不是他絮叨，實在是宋氏產業太多。既縱向深耕，也橫向拓展。今天看了宋氏的核心業務手冊，她才知道之前自己做的宋氏相關的工作有多邊緣、多小兒科。

        康漣洏想了想，給新老板發了條信息，說自己先離開了。

        合同里約定，她在宋氏的工作，不能影響她的日常生活。

        宋凜川發完言，其他高層少不得作補充、表態度，他邊聽邊撥弄手機。

        察覺到康漣洏的視線，轉頭觸到她示意自己看手機的目光，開口道：“私人手機沒帶，在辦公室。”

        聲音不大不小，也就在座的只要不聾，都能聽得清。

        這人什么情況？

        康漣洏眉頭輕蹙，總算意識到了他對自己的不同。

        不過這個場合也不能多說什么。

        她在紙上寫了要先回學校的字句，確認宋凜川看見了，便起身走人。

        --

        中午吃飯時，康漣洏就跟室友們說了自己的顧慮。

        “你老板想潛規則你，沒跑的！”姚黃不假思索地沖口而出。

        “都熟了，往哪兒跑？我看你就是小說寫多了，活得迷幻了。”丁鈴白她一眼，趁機搶了她的蟹腿。

        金煥煥認真地點著腦袋：“商人重利。你老板就算沒打你人的主意，肯定也看中了你其他的價值。要么在考驗你，要么在試探你。等你的考驗期過了，說不定會委你以重任。”

        越說越玄乎了。好像她馬上就能走馬上任董事會秘書、飛黃騰達了似的。

        康漣洏綜合了三人的意見，“不管他是故意針對我還是特意提攜我，我都會成為眾矢之的。以后我得盡量跟他保持距離。”

        丁鈴唉聲嘆氣：“那你可太難了。又想在老板面前刷好感爭取加薪，又不能一個勁兒地刷存在感。”

        “嗨，沒事。錢財誠可貴，安全價更高。”康漣洏不在意地擺擺手。反正合同里約定了她能繼續做別的兼職，哪兒找補不回來？

        “安全肯定是最重要的。但是宋氏多大一棵樹啊，隨便掉顆果子都比別的公司香甜。憐兒你可不能因為一個老色批就放棄這顆大樹。不行你就往上反映，一直舉報到你們大老板那兒去。宋大少不是最反感這種職場騷擾的嗎？還有過因此開除高管的先例。”

        不好意思，那個騷擾她的老色批正是宋大少。

        因為合同的保密要求，康漣洏只大致跟室友們說了相關情況，以及合同是跟宋氏旗下的某家公司簽的。

        康漣洏托著腮琢磨著姚黃的話，又回顧起宋美艷的各種騷操作。

        她不覺得宋美艷對自己有什么男女之情方面的想法，畢竟兩人差距如云泥。但他刻意表現出親近，絕對是別有目的。如果只是看中她的能力，想壓榨她，倒也符合資本家的本性。但如果圖她別的。。。

        又能圖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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