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娼妓（中）
第四章 娼妓 （中）
“你……” 眾弓手和幫閑們高舉過頭頂?shù)哪竟鹘┰诹税肟眨粋�個氣急敗壞，卻拿吳四維無可奈何。
“我怎么了，難道吳某冤枉爾等？” 自稱為南直隸秋闈第三的吳四維繼續(xù)邁著四方步向前，先一巴掌拍歪了幫閑牛二手中的木棍，又一腳踩在了弓手的趙四布鞋上，疼得此人齜牙咧嘴，“有人半夜釋放煙花，違反宵禁，爾等視而不見也就罷了。畢竟南京乃金粉之地，眼下又是太平時節(jié)，官府默許百姓共享盛世�？蛇@半船血水，爾等豈能看不清其顏色？還有地上的尸體，這被捆了手腳任人宰割的苦主，爾等肩負(fù)維持民間秩序之責(zé)，難道憑著豪門大戶的一面字詞，就任他們將貧民百姓視為魚肉宰割？”
說罷，猛地一轉(zhuǎn)身，長袖飄飄，峨冠高聳，正氣從頭頂噴薄而出：“各位鄉(xiāng)親，你們走近看上一看，南京留都，圣上祖陵所在，有人居然敢隨便栽上一個罪名，就對無辜者亂捕亂殺。而江寧縣的差役，居然畏懼于權(quán)勢，不敢做絲毫阻攔！今日吳某若不站出來說話，天知道，他們將要如何顛倒黑白。今日爾等若是袖手旁觀，天知道，類似慘禍，會不會落在爾等的頭上！”
“噢……” 看熱鬧的百姓齊齊后退，隨即像潮水般向前涌。一時間，竟覺得吳四維說得話很是在理，如果自己今天不仗義出手，明天就會被豪門的惡奴捆在地上，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你，你，你胡說，胡說！” 捕頭邵勇急得兩眼發(fā)黑，語無倫次�！班l(xiāng)親們，鄉(xiāng)親們不要聽他煽動。事實(shí)根本不是這樣，根本不是他說得這樣，此案牽連甚廣，上元縣那邊已經(jīng)接下。江寧縣這邊不能再隨便插手。他，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就信口雌黃！”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吳某剛才親眼看見，有人讓家仆給你塞銀子！” 吳四維毫不客氣舉起手，指著邵勇的鼻子，繼續(xù)大聲斥責(zé)，渾身上下，愈發(fā)地正氣凜然�！吧显h接過的官司，你就不愿意干涉。那是不是明天吳某到上元縣隨便告別人一狀，下午就可以把他抓住活活打死？狗官，你分明是拿人手短，為虎作倀!”
“我不是，我沒有，我沒有！”捕頭邵勇被逼得連連后退，卻沒有勇氣舉起手來，將吳四維的手指拍開。更不敢命令手下爪牙一擁而上，打爛后者那張利嘴。
大明朝重視科舉，凡有功名在身者，哪怕只是個秀才，除非犯了謀逆之罪，在功名被剝奪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折辱。而英宗之后，朝廷重文輕武，大明朝的各級官員，也多是科舉出身，彼此之間多少念著一些香火之情。舉人老爺甭說指著官差鼻子狂噴，就算當(dāng)街打了官差耳光，頂多也是被申斥幾句，未必會影響前程。而官差若是不小心打了舉人老爺，過后肯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正尷尬間，卻忽然聽畫舫上有人大聲罵道：“他奶奶的，誰的褲子沒系好，把這玩意給露了出來。老子跟邵捕頭一見如故，想花自己的銀子請他喝杯酒，又怎么了？誰家逢年過節(jié)，還沒去過酒樓？還上午告一狀，下午就可以隨便打死人。有本事你去打啊，看過后官府會不會真的做睜眼瞎！”
“你，你，你當(dāng)街爆粗？你，你居然侮辱讀書人！”俗話說，一物降一物，鹵水點(diǎn)豆腐。舉人老爺面對江寧縣的官差，可以指著鼻子痛斥。聽到船上之人的污言穢語，卻忽然間楞了楞，不知所措。
“侮辱個狗屁，老子也是讀書人，國子監(jiān)的貢生！讀過的書不比你少！” 張維善一句話鎮(zhèn)住了局面，縱身上岸，推開不知所措的捕快、弓手和幫閑，一路殺到捕頭邵勇身側(cè)。“你，你，都讓開，讓開。讓老子看看，是誰這么牛，居然隨隨便便就能將屁大的小事兒上達(dá)天聽！”
眾捕快、幫閑和弓手們，頓時松了口氣，迅速將彼此之前的距離拉大，以免阻擋了貢生老爺和舉人老爺對面交鋒。
周圍的百姓，錯愕之后，忽然個個興高采烈。迅速圍成半弧形，瞪圓眼睛，豎起耳朵，唯恐錯過今晚的好戲。
也不怪官差和百姓們喜歡看熱鬧，國子監(jiān)的貢生與秋闈新出爐的舉人當(dāng)街爭執(zhí)，實(shí)在太難得一見。這里邊，不光涉及到當(dāng)事二人“吵架”本領(lǐng)高低，還涉及到國子監(jiān)與科舉考試，在人們心中的”江湖“地位。讓大伙怎么可能不看個清楚，聽個明白，以便將來四處去吹噓。
要知道，國子監(jiān)乃是大明培養(yǎng)人才的重要機(jī)構(gòu)，貢生畢業(yè)，就可以外放為官。科舉制度，則是大明選拔官員的最重要手段，秀才中了舉人之后，既有資格可以候補(bǔ)官缺。
舉人等到鄉(xiāng)試之后的下一個春天，可以趕赴北京，參加會試。貢生若有志放手一搏，也可以直接參加會試，與舉人們同場競技，一爭高低。無論貢生還是舉人，會試成績優(yōu)異者，都是進(jìn)士。在授官方面，一視同仁。
所以，盡管大明朝的重要職位，皆需要進(jìn)士資格，通常與國子監(jiān)畢業(yè)的貢生們無緣。但在沒參加會試之前這個階段，舉人與貢生，地位其實(shí)差不太多，很難說誰將來前程更遠(yuǎn)。
“怎么了，怎么不說了，你剛才不是說要向皇上遞狀子，上達(dá)天聽么？我還以為朝廷是你們家開的呢，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見吳四維被自己氣得說不出話來，張維善又向前跨了幾步，像此人剛才指著邵勇的動作一樣，用手指點(diǎn)向他的鼻子尖兒，“我，國子監(jiān)貢生張維善，今天就向你吳舉人當(dāng)面請教，我是怎么蓄養(yǎng)死士，草菅人命了？你如果給我說不出個子午卯酉，爺爺今天就跟你沒完。別以為就你會鬧騰，我告你個造謠誣蔑功臣之后，煽動百姓對抗官府，看看你舉人的帽子，還能不能帶得牢！”
“你，你，你休要嚇唬人！”吳四維被點(diǎn)得連連后退，氣急敗壞�！澳惝�(dāng)大伙的眼睛瞎么？你既不是官兵，也不是差役，有什么資格把別人捆得像死豬一樣？還有，還有這岸上的尸骸，你怎么解釋，難道身上傷口全是他們自己捅的自己？”
“問得好？” 張維善接過話頭，用力鼓掌，“本來我還怕引起誤會，想找人做個見證，這回，既然你主動過問，張某就讓你聽個明白。來人，押過兩個會說人話的俘虜來，讓他們說，被捆成豬一般的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
“是！” 勁裝大漢們答應(yīng)著，拎起兩個先前有“將功贖罪”舉動的王氏家丁，丟在了張四維面前。
那二人已經(jīng)背叛過王家一次，就不會再顧忌第二次。不待張維善發(fā)問，就大聲喊道，“倭寇，他們是混進(jìn)城里的倭寇。早晨玄武湖那邊的案子，就是他們的同伙做的。我家主人見官府封鎖了城門，所以把他們?nèi)妓偷搅水嬼成隙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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