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被坑
江華靜今晚有第二檔的安排,第一檔她要先去美容院做臉。
從美容院出來,謝衡正靠在車上小睡。
江華靜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路邊一排車之中,她只看到了謝衡。
本來有很多的顧慮和猶豫,可誰能拒絕溫暖的擁抱?
誰又愿意每晚獨自一人,忍受刻骨的自我折磨和漫長寂寞的長夜?
有些路,選擇了,就不能回頭。
但這條路太孤獨了。
謝衡忽然心電感應一般醒了,他一下子驚坐起,就見江華靜目光深沉地望著車里的自己。
他心下凜然。
發動了車子,打開了車燈。
江華靜上了車,依然坐在后座。
謝衡問,“去會所嗎?”
江華靜單手撐著側臉,怔怔看著車外,聲音透著疲憊。
她說,“今晚有大人物來,市里有領導陪第一場,我這邊和吳局陪第二場,在皇璽。”
謝衡明白了,于是開車往皇璽的方向去。
江華靜說,“以后你就跟著我吧。”
謝衡疑惑問,“難道現在不是嗎?”
江華靜說,“你現在只是個司機罷了,我說的是,以后跟著我去所有應酬的場合。有些場合你跟著就行了,我記得你是比武大賽第二名。“
謝衡抿了抿唇說,“是。”
江華靜從包里掏出了一串鑰匙,放在了右手扶手前的置物格里。
她說,“從今天開始,這套房子歸你了。”
謝衡依然開著車,等著她繼續后面的話。
江華靜說,“你爸媽把你養大也不容易,你爸生病,怎么也不和我說?我安排了人去照顧。我告訴他們,你在執行特別任務,今后可能不常回家,他們很高興。說為你驕傲。”
謝衡面色不變,只是呼吸,變得有些快了。
手心里微微滲出的汗,暴露了他的緊張。
江華靜接著道,“他們收了趙坤龍給的20多萬,他們為你高興。”
紅燈,謝衡將車慢慢停穩。
所以,她讓趙坤龍去見過他爸媽了?在他毫無察覺的時候。
而他爸媽,什么都沒有告訴他,是嗎?
也是,就算生活在一起,他們也不會發現他身上的傷痕,反正每晚,他睡的都是沙發。
他們也不會問他工作如何,他們想的,是如何天上掉餡餅,能夠改善他們家現在困窘的生活。
作為一個男人,被明碼標價,多么屈辱。
可生活的屈辱,他受得還少嗎?
但,沒關系。
他說,“謝謝靜姐。”
江華靜只是看著后視鏡里謝衡的目光,她問,“你真的這么想?”
謝衡沒有回答。
江華靜靠了上來,捧著他的臉說,“小衡,你也可以選擇拒絕,現在就可以。”
有什么液體,滾過早已粗糲的心間。
謝衡分辨不清那是什么感受。
他只是用那雙江華靜貫吻的唇,吐出了一個字,“不。”
江華靜在他的耳畔,吹著香風,問,“不要?”
謝衡微微搖頭道,“不會。”
不會拒絕。
因為命運不予。
車到達皇璽的時候,江華靜說,“你的人事關系還放在埠山派出所,工作機動,我和你們章局說過了。”
如此一來,他隨時可以被踢回派出所。
這是對他的不放心,要讓他永遠做她手上的提線木偶。
謝衡說了聲,“明白。”
下了車,這是謝衡第一次踏進皇璽。
從前他一直是在皇璽樓下專供VIP客人的停車場候著的。
金碧輝煌的娛樂會所,走進里面,卻說不出的壓抑。
皮鞋踏在花崗巖的地磚上,發出沉重的回聲。
可以聽到嬌滴滴的女孩子在調笑,在撒嬌。
有男人拿著麥克風,在鬼哭狼嚎,然而沙錘、搖鈴卻在為他們助興舞蹈。
繁都夜晚啟幕之后,這里就是有錢有權之人的銷金窟。
謝衡陪著江華靜走進了VIP區最大的一間包房。
燈光被調的很暗,每個人的臉都隱藏在了淫靡的氛圍里。
踏進去就有少爺和公主為江華靜更衣,換拖鞋。
這里的服務與趙坤龍的那間會所,別無二致。
江華靜靠坐在沙發上,有少爺上來為她捏肩捶腿。
謝衡就站在門口,安靜地陪著。
在外,他是她的下屬,是司機,是保鏢。
隨便別人怎么猜測,只要沒有證據,就不能證實他與江華靜之間真實的關系。
等了很久,接近晚上11點了,江華靜已經睡了一覺,手機才響。
她接了電話,穿了外套,趙坤龍也來敲門,說領導馬上就到。
幾個領導陸陸續續進來了。
他們的車停在樓下,也是從專用通道上的樓。
就聽江華靜叫著徐部長、莫書記、姜書記、吳局長、張主席、趙總等等。
謝衡逐一辨認,在心里一一記下。
這些人喝酒談天,說笑無忌。
徐部長說起黃段子來一套又一套,但卻是關鍵人物。
在場只有江華靜一個女人,但她明顯地位最低,因此只是陪客。
甚至,她此刻,與這些公主也無不同。
不過是這些有權有勢的男人的附庸。
謝衡早已攔在門口,防止有人意外闖入窺探。
莫聞熙對江華靜說,“你帶來的這小伙子倒是機靈的。”
江華靜說,“章堅推薦的,是不錯。”
莫聞熙點了點頭,話題又轉向了別處。
在他們眼里,謝衡不過一個看門的路人甲。
謝衡留意著他們的每一句交談,談論重點是87師整體土地置換的事。
莫聞熙、張勤民輪流提起,但那位徐部長卻始終不接話。
徐部長灌了江華靜一滿杯酒。
江華靜跪在墊子上喝完,徐部長刮了刮江華靜的臉說,“難怪陸部長這么喜歡你,華靜妹子,我也喜歡你這么溫柔的女人。”
江華靜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臉上的笑容依舊。
說話的時候,帶著平日沒有的嬌柔媚態。
是男人會喜歡的樣子。
這一屋子的牛鬼蛇神,誰又是省油的燈?
他們倆,不過都是在火中取栗。
他也可憐她。
他默默側過身去,面對著墻壁,讓這靡靡之音,消解在黑暗的角落里。
伸手摸了摸口袋,沒有帶錢包。
他想點一支煙,但也沒有。
他吐了口氣,繼續聽著這些道貌岸然的人說著下流話。
晚間的活動持續了很久。
一場歡宴,直到午夜過后才散。
他送江華靜回那套未來名義上算是他的公寓。
謝衡打開門的時候,房間里有一股花香。
那人的身上,也有這般相似的氣息。
仿佛是回家了。
但這,卻不是庇護之地,而是危墻之下。
江華靜靠在玄關的墻邊,對著謝衡說,“吻我。”
她壓抑了一整晚的情緒和欲望終于破籠而出。
他的身體結實,下頜線條分明。
他身上,有溫柔而陽剛的氣息。
江華靜將臉埋進了他的胸膛。
她的指甲,陷進了他結實的脊背。
而他的隱忍,更激起了她對這個社會的恨意。
她問,“小衡,你恨我嗎?”
他的喉結動了動,只吐出了一個“不”字。
他半闔的眼瞼下,是那雙帶著透徹,又藏著悲憫的眼。
就是這樣一雙眼,讓她初見他的時候,就仿佛有一滴久居眼眶的淚,滴落湖心。
睜著雙眼,做一場長久的幻夢。
四季度是各項工作收官的時候,也是為第二年工作做謀劃部署的時候。
每年這個時候,為了明年的項目,各類企業都開始跑動了起來。
和政府做生意,就算政府一時半刻欠著賬,至少還能討個說法。
和企業做生意,那就不一定了。
所以,深諳行規的老板,到了這個時候,就得抽空,借著點由頭,去各部門拜訪。
當然,能邀請到部門領導去吃飯是更好。
渤江歷來有規矩,但凡有項目中標,一年之內節禮自不可免。
相關委辦局都得跑一遍,主要領導和分管領導如果認識,也得去問候一聲。
葉墨琿對此,不勝其擾。
無效社交耽誤戀愛,煩死了!
工業局局長任雷明、國資委主任方建德都是官場上的明白人,已經摸準了葉墨琿的脾氣,倒是輕易不為葉墨琿牽線。
那些不知深淺的,卻要來探一探葉墨琿的底細。
這天葉墨琿在渤東園調研。
他這陣子,一直在考慮如何升級產業的事。
瑞珂來了渤江,是有附帶條件的,其中也包括渤江和周邊二區縣的人才引進指標落實和產業增量。
產業培育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渤江雖然有沈冬輝留下的基礎,但錯過了最佳時機,要把荒廢的產業拾起來,還是有難度。
這件事他同衛仆東深談過,衛仆東也很支持。
所以這陣子,他由任雷明陪著,在摸底全區的工業產業情況。
渤東園占地很大, 位于江口鎮和埠山鎮兩個鎮交界。
今天陪同調研的,是江口鎮分管副鎮長劉楷和埠山鎮鎮長史凱。
葉墨琿吩咐陶樹青,以后不要這么多人陪。
只要能講清楚事就行了,這么多人,也說不上話,平白陪著浪費一下午時間,給基層增加負擔,沒有必要。
等快結束的時候,史凱特地邀請葉墨琿,去他們引進的一家做信息系統的公司看看,也在渤東園。
史凱今天自己來陪,葉墨琿也給面子,就去了。
進了那家公司,就發現不對,等在門口的,是一頭紅發的李希承。
這家公司的名字,叫戰風科技。
葉墨琿當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李希承約過葉墨琿多次,但葉墨琿沒有回應過他。
誰知今天倒是叫了史凱出面。
看來以后這種臨時起意的走訪,的確要慎重。
葉墨琿心下不快,但表面上沒有表示出來,只是微笑。
李希承看到葉墨琿,連忙上來熱情同葉墨琿握手道,“琿哥,歡迎啊,能請到你真是榮幸。”
葉墨琿聽他叫自己琿哥,知道他是要顯擺彼此的關系,就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葉墨琿看了一眼身后的陶樹青,微微皺了皺眉。
陶樹青領會了葉墨琿的意圖,走上來道,“葉區,我們4點要出發回區政府,后面還有會。”
李希承聽了,說,“這么不巧?我還想留琿哥在這里吃個客飯,給我指導指導。”
葉墨琿說,“下次有機會。”
李希承于是叫了公司的負責人,為葉墨琿介紹。
公司負責人是個小伙子,穿著白襯衫黑長褲,頭發梳得分明,帶著葉墨琿先進了公司的展廳。
“我們公司成立于03年,立足于國內的信息系統安全維護和自主開發……”
小伙子滔滔不絕,葉墨琿心不在焉。
介紹了20分鐘,葉墨琿看了一眼手表。
15:40。
他心里暗想:再被迫營業20分鐘。
李希承給小伙子遞了個眼色,示意他閉嘴,然后對葉墨琿道,“琿哥,去我們的會議室坐著聊一會兒?”
葉墨琿知道他來找自己,無非就是想做點項目,既然是做信息系統的,顯然李希承知道,之前為區政府做系統的公司,十年的合約即將到期了。
上頭規定,以后不能簽那么久的購買服務合同了,但當時那家公司是沈冬輝特地從鵬城引進的一家大型互聯網公司,兩邊合作得一直不錯,葉墨琿并不打算更換。
李希承請了葉墨琿等人進了會議室,說是會議室,其實是個貴賓接待室,只有8個大沙發,矮幾上擺了水果。
如此一來,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去了,陪不陪都要領導給句話,官場上,這點門道總是知道的。
葉墨琿于是干脆站在門口說,“等會兒還要趕回去,就不坐了。”
李希承搞了這排場,的確費心了。
但葉墨琿并不受用。
他進去了,也就吃點水果,但如此區別對待,其他陪同的基層干部該怎么看他?
李希承道,“琿哥,這一路辛苦,就坐一會兒嘛。”
葉墨琿干脆挑開了說,“你有事直說吧,我們都這么熟了,你也沒必要繞彎子。”
李希承看了看他身邊人。
陶樹青于是說,“領導,我去讓司機把車開過來。”
其他人于是也說,去樓下等。
陪同人員都下了樓,只剩葉墨琿和李希承。
李希承道,“琿哥,你們區政府的信息系統,合約到期了,是不是要重新招標?”
葉墨琿果然猜中,就說,“你怎么知道?”
李希承道,“全國哪些地方做系統,我們都知道,戰風也是專業做這個的。”
葉墨琿問,“有資質嗎?”
李希承道,“當然了,戰風是網安委員會認證的。陸譯偉陸部長,還給戰風頒發過網絡安全優秀企業的獎。”
葉墨琿說,“你回來也沒兩三年吧?”
李希承道,“琿哥,什么都瞞不過你。這公司前身是做軍用信息系統的,一直是我叔弄了個人管著。現在我來這里做生意,我叔就把這家公司轉給我了。”
李希承的叔是李衛華。
也是李希繼那個人渣的爹。
葉墨琿倒是問,“你們公司現在給哪些企事業單位做系統?”
李希承道,“那可多了,我可以發一份清單給你。”
葉墨琿點了點頭。
李希承問,“那么區政府的系統?”
葉墨琿說,“我了解一下。”
李希承連忙應了聲好。
葉墨琿看了看時間道,“走了,再聯系吧。”
李希承熱情地又把他送下了樓。
下了樓,上了車,葉墨琿對陶樹青說,“以后提醒我,還是不要臨時去企業調研,免得節外生枝。”
陶樹青說了聲,“好的。”
葉墨琿嘆了口氣。
陶樹青默默把史凱在心里列入了黑名單后道,“這家戰風,之前張勤民主席也熟悉的。”
葉墨琿說,“我知道。”
手機上,李希承發來了他們公司參與系統開發的一份名單。
軍隊、政府、公安、檢察院,都有一些。
但很顯然,大部分是借著他家里的關系背景拿到的。
葉墨琿揉了揉眉心,按熄了屏幕,把手機放去了一邊。
這里面有太多隱藏的風險,他不想冒險。
等回到區政府,下了車,葉墨琿對陶樹青道,“要同章平說一聲,信息系統,還是不要輕易變更的好,換一套系統,隱性成本太大了。”
陶樹青聽了,立刻明白葉墨琿的意思,說,“好的,這件事,我和彭紅杏主任也說一下,具體是她在管。”
葉墨琿點了點頭說,“辛苦了。”
并不是他報私仇。
而是因為李家的家風口碑,讓他實在無法信任李希承,更不想被人詬病,說他剛來渤江就照顧自己人生意。
何況,李希承也不是他的自己人。
薄知舟成為葉墨琿秘書的第一個星期,就覺得自己被嫌棄了。
別人家秘書,或者現在換個更嚴謹的說法,叫聯絡員,每天跟著領導忙進忙出的,而他,目前還沒跟上。
他有些慌。
好幾次下班之后,他想同葉墨琿匯報一下工作,但葉墨琿大部分時候,都準時提包走人,留下一句:不急的話明天再說。
明日復明日的結果是到現在他也沒和領導好好說上話。
他有些焦慮,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當上領導秘書的,何況還是未來很有前途的葉區長的秘書。
他知道的,大家都知道葉區長不喜歡方濮,所以私下里想要把方濮拉下來,自己頂上的人大有人在。
最后花落自己頭上,他自己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好事給砸暈了。
祝玫來到重大辦后,薄知舟串門更勤快了,重大辦氛圍輕松,裘亦新為人很不錯,所以重大辦算是整個區府樓層里,年輕人的八卦點和休息點。
地下信息臺臺長,是重大辦的楊子煜。
祝玫每天準點下班,沒有要緊事絕不加班,完全融入了重大辦的工作節奏。
重大辦不像整條走廊里政府辦其他股室,上班不見人,下班干通宵。
領導們都回家了,他們大概是加班給監控看的。
重大辦是唯一能提前下班絕不加班的股。
重大辦是一個科級單位,層級比這一層樓里其他股室的層級要高。
裘亦新是這一層樓最大的領導,級別和余章平一樣,都是正科級。
重大辦里,目前就裘亦新和裴俊哲兩個人是在編的,一個是正科級,另一個是科員,祝玫來了以后,重大辦就有了三名公務員。
另外幾個,都是借調或者派遣人員。
楊子煜是重大辦里看著最活躍的人,祝玫到崗后,他被派作代表,來同祝玫套近乎。
據他自己說,他是從渤江投資集團借調上來的,他在渤投集團下屬渤江開發公司搞工程,是個中層干部。
裴俊哲是去年進來的公務員,家里也有點背景,人比較內向,但很踏實。
趙工是以前建設局建設管理中心的,后來退下來,就來這里幫幫忙。
科里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姐叫汪荃,是勞務派遣的,做做后勤事務。
因為裘亦新人很好,所以重大辦的人也都不錯。
這和祝玫在招商局時候,感受就不同了。
混了這么多年,祝玫最深刻的體會就是,一個地方的領導很重要。
領導心胸寬廣,能力出眾,下屬也會齊心協力,互相幫助。
領導如果心胸狹隘,喜歡搞平衡,那么這個地方大多山頭林立,彼此掣肘,反而拿不出任何成績。
祝玫到了新的工作環境里,自然先裝得人畜無害,每天就聽他們聊八卦。
這群人八卦起來,有時候連自己也不放過。
不過,八卦的好處是,祝玫很快掌握了區府辦的基本信息。
比如秘書一股是最忙的,跟的衛區長。
衛區長做事嚴謹,人也不錯,但扛不住事太多,他們經常加班。
秘書二股主要是寫材料的,也很苦,下班沒個準點,材料越寫越多,視力越來越差,頭發越來越少。
其他秘書股分別跟著不同的區領導。
其中秘書五股跟的是副區長江燾,股長魏蕓倩最是難搞,江湖人送外號:魏嬤嬤。
祝玫是認識的,上次在酒店樓下還見過。
祝玫問楊子煜,五股是不是事情最多。
楊子煜故作神秘道,“不一樣,他們忙的不一樣。”
祝玫好奇極了,問,“為什么不一樣?”
楊子煜摸了摸下巴,諱莫如深地道,“你什么時候去建設局就知道了。”
這么一說,讓祝玫倒是真想去建設局一探究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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