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攸關(guān)不知不覺靠在墻上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喪尸忽然發(fā)出嗚嗚的聲音，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其他人也醒了過來。

        羅俊明起身走到喪尸面前，目光朝外面望去，只有黑色的樹影和落在草葉上的微光。

        喪尸耳力優(yōu)于人類，而羅俊明的也不遑多讓,變異后他的聽覺被犬類基因優(yōu)化,是普通人類的十六倍。

        片刻后,他耳朵微動。

        “路上有汽車過來了,警戒。”話音剛落,一道人影從樹林中迅速掠近,是余縱。

        他指尖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聲音很低，“三公里外有車輛朝這邊開過來,大家做好準備，先找地方隱蔽。”

        “我和你去外面?zhèn)刹臁！鄙驆癸L(fēng)給林瑯披上衣服，從人群中走出來。

        余縱：“走吧。”

        兩人消失在夜色中。

        樹林中蟲鳴不斷，沒隱匿多久，有車隊從道路那頭開過來。一共三輛汽車,能看到駕駛座和副駕駛坐著的是兵團的人。

        配備比獵鷹基地的更精良，卡車后箱內(nèi)應(yīng)該全是兵團戰(zhàn)士和武器裝備。

        汽車停下,第一輛汽車上只下來了八個人，帶隊的小隊長手里牽著一只訓(xùn)練有素的獵犬。

        他們是從車輪痕跡消失的地方一路搜過來的,耗費了不少人力。

        小隊長走到第二輛車前，對著駕駛座的人說了一句什么，很快,后車箱里又下來二十幾號人，隨著小隊一起進入山林。

        “怎么辦？”沈嵐風(fēng)捏著拳頭，身形又往草里藏了藏。

        余縱抿著薄唇，觀察那些人行進的方向，至少目前為止，他們不是朝著小山村去的。

        “他們怎么會找到這里？”沈嵐風(fēng)問。

        余縱把陳哥幾人的事簡單說了下，沈嵐風(fēng)憋了幾秒，忍不住道：“扔喪尸堆里還能活？”

        “不一定。”余縱看向遠方攢動的黑色人影，“但他們落到這些人手里，一定活不了。”

        特殊喪尸的事情是驚天秘密，一旦暴露不知道多少基地要爭搶，像陳哥幾人這樣貪生怕死，利益至上的人，星曜基地是不會留下活口的。

        沈嵐風(fēng)聽出了弦外音，他手指比了個動作，“跟上還是？”

        余縱反問：“帶刀了嗎？”

        “你那指甲不比刀強？”沈嵐風(fēng)盯著余縱的手看，月光下他的手關(guān)節(jié)修長白皙，指甲圓潤得像精心打理過的，可當它們異化后，美感蕩然無存。

        沈嵐風(fēng)默默地收回視線，余光瞥見身旁的人影一閃，再轉(zhuǎn)頭時余縱已經(jīng)不見了。

        余縱追著搜尋隊的軌跡，在發(fā)現(xiàn)獵犬有往小山村去的趨勢后，他劃破掌心，帶著血一路往東。

        獵犬嗅到血腥味開始狂奔追逐，最后在一棵樹下停住。

        那里躺著一只死的兔子，白色皮毛上沾滿了新鮮的血跡，明顯剛死不久。

        獵犬到了這里就不再前進了，開始繞圈，試圖分辨出之前的血腥味和現(xiàn)在的有什么不同。它們的大腦處理功能有限，很快就陷入混亂的境地，歪著腦袋看著小隊長。

        小隊長為了追狗和其他人走散了，煩躁地啐了一口，“操，哪兒他媽來的野兔子，真晦氣！”末世中少了人類的活動痕跡，植被擴散，連帶一些野生動物的繁殖速度也在增強。山林中時常會有野獸出沒。

        正想調(diào)頭，一只手從后面捂住他的嘴，強迫他轉(zhuǎn)身。

        黑暗與月光將眼前的臉切割成明滅不同的幾塊，小隊長很快就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失去神智，在余縱松開手后，像個游魂沉默地立在那里。

        沈嵐風(fēng)抵達時，余縱正在跟小隊長說完話。沈嵐風(fēng)聽完后迅速將兔子皮剝了，塞到狗嘴里。

        獵犬嘴里發(fā)出護食的低吼，尖利的牙齒撕碎兔肉，嚼爛了骨頭。

        兩眼發(fā)直的小隊長轉(zhuǎn)過身，強行拽著狗開始往另一個方向走，狗叼著那只兔子邊走邊吃，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兩小時后，小隊與大部隊匯合。

        小隊長帶著獵犬向上級匯報：“報告長官，我們帶著獵犬搜尋了整座北山，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蹤跡。”

        長官看了眼獵犬嘴里上的血，“怎么回事？”

        小隊長：“路上搶了一只野狼的食，長官，您是沒看到它有多兇猛，這狗平時沒白喂。”

        長官不疑有他，命令眾人上車，繼續(xù)去下一段搜尋。

        余縱和沈嵐風(fēng)一直暗中跟著車隊，偷聽到這些人其實是兵分兩路，他們還特意留下一部分人在06基地做調(diào)查。

        “那之前沒來得及帶走的檢測資料……”那些人不會無緣無故留下，他們一定是在檢測結(jié)果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重要信息，特意留下來分析研究。

        沈嵐風(fēng)喉結(jié)動了動，繼續(xù)道：“他們竟然還帶了科學(xué)家一起過來，就這么肯定陳亞沙的消息是真的？”

        余縱：“或許在陳亞沙告訴他們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知道特殊喪尸的存在。”

        特特一路過來的動靜很大，被人發(fā)現(xiàn)了也不奇怪。

        “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還繼續(xù)跟嗎？”沈嵐風(fēng)問。

        “再跟一下。”

        車隊往前走了大約三公里就再次停下，換另一批人進山搜尋，他們漫無目的地毯式搜索，幾小時后回到車隊前。

        結(jié)果和上一次一樣。

        長官手里拿著一根長鞭，腰上別著槍。

        昨天的天氣不利于趕路，他斷定那些人會找地方暫時躲避，等惡劣天氣過了再走。

        可這一路走下來，別說是能召喚喪尸的喪尸皇了，就連普通喪尸都沒看見一個！

        長官命眾人原地休整，派人去第三輛車里拽下來兩個人。

        是陳哥和他的一個兄弟。

        為了從繩子里掙脫，陳哥不惜扭斷自己的手腕，剛解開其他人的繩子，一只喪尸就游蕩了過來。短短的一天內(nèi)他們經(jīng)歷了太多，精神太過緊繃，下意識的，一個兄弟叫喊出聲。

        結(jié)果可想而知，喪尸被吸引了過來，追了他們一路。

        要不是，要不是推了兩個兄弟出去，他們根本跑不出來。

        “你確定他們只開了一輛車子走？”長官用鞭子的手柄挑起陳哥的下巴，目光釘在他臉上。

        陳哥連連點頭，“我確定，他們……”

        “他們離開獵鷹基地時偷走了兩輛裝甲車，其中一輛在06基地外側(cè)翻撞壞了。長官您來的時候也看見了，我們開去的車就停在外面，沒有被他們開走。”陳哥的下屬叫老二，他在親眼看見陳哥把兄弟推進喪尸嘴里后，開始對他各種防備。

        不但如此，他還屢屢在長官面前搶陳哥的風(fēng)頭，恨不得找到機會就踩他一腳。

        陳哥憤恨的瞪著老二，著急表現(xiàn)，“長官，他們中的特殊喪尸非常危險，我們必須在他們抵達下一座城市前抓到他們。”

        城市被攻破后，里面游蕩著數(shù)不清的喪尸，這些都是特殊喪尸的助力。

        長官淡淡看著他，“需要你來提醒我？”

        陳哥冷汗直冒，“不敢。”

        長官掃視四周，正要開口，最后那輛車上下來一名身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

        長官一改在陳哥面前的高高在上，笑著迎上去，“申助理，你下來是那位有什么指示嗎？”

        申助理：“那邊的檢測結(jié)果出來了。”

        長官看了眼站在自己背后，下意識繃緊身子的陳哥，冷了一笑，回頭對申助理說：“你說。”

        申助理也不怕旁人知道，“特殊喪尸身體內(nèi)的免疫系統(tǒng)與人類相似，最大的不同是他的自身系統(tǒng)在與病毒博弈中，生成了一種新的吞噬細胞。我們做了比對，他的吞噬細胞比動物基因變異者的更強悍，暫時還說不好這種改變來源于他自身，還是其他外力影響。”

        長官知道他告訴自己這些是有目的的，做出洗耳恭聽狀。

        “必須盡快抓到變異者，我們需要比對對象。”申助理話音剛落，便聽見車箱內(nèi)傳來通訊器的聲音，他頭皮一緊，加快了語速，“而且要越快越好，這關(guān)系到接下來的研究方向。”

        “我明白了。”長官殷切的把人送到車箱下，等人上車后才離開。

        陳哥和老二心里七上八下，這些內(nèi)容不是他們該聽到的，可長官并沒有阻止。

        除了自己人，只有死人的嘴不會往外說。

        在長官走近的瞬間，陳哥和老二噗通跪地，“我們對星曜基地絕對忠誠，長官您放了我們吧，我們可以給您當牛做馬，您讓我們干什么都可以。”

        “其實早該殺了你們這樣沒用的東西，只是之前太忙了，顧不上。”長官說話時眉眼含笑，就像在與人拉家常，他取出手｜槍，戴著白手套的手抹了把槍口。

        像是懶得聽兩人再廢話，在陳哥開口求饒時，子彈飛進去，貫穿了他的后腦勺。老二嚇尿了褲子，轉(zhuǎn)身想跑。

        長官沖下屬擺擺手，示意他們不用理會，他瞇起一只眼睛瞄準目標。

        老二無聲地倒下，鮮血從他眉心流出來，將他的臉染成了紅色，而他的眼睛恐懼的睜著，沒有閉上。

        長官收起槍，沒有要立刻動身的意思。

        正午，一輛改裝過的卡車駛來，停靠的車輛朝前后兩方移動，將它夾在中間。那輛車的車頂有一個小型接收器，而接收器的旁邊，停著一架很小的無人機。

        無人機被|操控著緩慢升起，飛向樹林。

        有了無人機的幫助，搜尋工作變得輕松，一直沒休息過的兵團士兵可以好好休息下了。

        技術(shù)人員坐在副駕駛座上仔細操控，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余縱和沈嵐風(fēng)悄無聲息地返回村子，眾人一看兩人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好，什么也沒問，羅俊明下令立刻收拾東西撤離。他們的裝甲車停在后面的井口邊，一行人上車，幾名變異者徒步跟隨。

        羅俊明這才顧得上詢問情況：“他們來了很多人？”

        “一共四輛車。”沈嵐風(fēng)答，“一開始是三輛車，我們以為里面都是士兵，后來發(fā)現(xiàn)最后那輛車內(nèi)可能是科研人員。中午之前，又新到一輛車抵達，車內(nèi)的人應(yīng)該很重要，并且攜帶了無人機。”

        “……我現(xiàn)在聽到科研人員四個字就緊張。”從前不知道張卯父子倆的真面目，羅俊明以為他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人民，后來發(fā)生的種種告訴他，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科學(xué)家們，實際戰(zhàn)斗力頂?shù)蒙弦粋�團。

        沈嵐風(fēng)看了羅俊明一眼，冷笑：“你見識的還是不夠多，c區(qū)的失敗品大多數(shù)都是被他們逼瘋的。人類的那部分精神力一崩潰，獸性就會占據(jù)主導(dǎo)。要我說，張卯和他爹不配為人。”

        “你們聽。”羅俊明忽然道。

        余縱抬頭，視線投向斜前方，是無人機朝這邊飛來了。

        羅俊明幾步?jīng)_到裝甲車前，“停下。”

        余縱帶著沈嵐風(fēng)和韓晨曦快速將附近的雜草收攏過來，將迷彩色的裝甲車暫時蓋住，隨后躲到了樹上。

        韓晨曦單手抱著樹干，另一只手化成觸手伸出去，卷住一只鳥丟向空中，剛好砸中無人機。

        汽車里的操控員盯著晃動的畫面皺起眉頭，申助理站在車外問他：“怎么了？”

        操控員道：“一只鳥沒長眼睛，撞到了無人機上。”

        這種情況偶有發(fā)生，沒什么好奇怪的。

        自然而然的，他操控著無人機換了個方向。山林中的樹木茂盛卻不密集，許多長滿荒草的田地卡在中間。

        申助理忽然指著屏幕道：“有田地說明這里以前很可能有人住，找找附近有沒有房子。”

        這句話點醒了操控員，他加快了無人機的速度，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一片帶狀的雜草，沿著這些雜草一路上去，畫面中出現(xiàn)了幾座農(nóng)屋。

        申助理驚喜道：“他們很可能就藏在這里！”

        操控員讓無人機下沉，在農(nóng)屋里拍攝一圈，放下操控器跑去找領(lǐng)導(dǎo)匯報。

        聽了他的匯報后，長官立即命人進村。

        最后，他興奮地朝中間那輛改裝車走去，站在車尾，透過縫隙對里面的人道：“博士，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相信我們很快就能抓到他們。”

        車箱內(nèi)傳出一陣咳嗽，長官聽見“咚、咚”兩聲，長官識趣的退到一邊。

        他的親隨朝卡車看了眼，低聲道：“長官，您說那位撐得到回基地嗎？畢竟流了那么多的血……”

        “閉上你的狗嘴。”長官警告，“那是上面看中的人，若是把他得罪了，誰也保不住你。”

        親隨畏縮地退到一邊，好奇地頻頻偷看。

        兩輛車上一共下來六十名訓(xùn)練有素的老兵，休整過后他們一掃之前的疲憊，士氣大增，每人身上都配備了輕型機|槍和手榴|彈。

        “去吧，帶著戰(zhàn)利品回來。”長官一揮手，士兵自動分成四支小隊進入山林。

        雨后山路不好走，前進的速度遭到了阻礙。隊伍花費了比正常情況高出兩倍的時間抵達村子，發(fā)現(xiàn)里面里面的確有人待過的痕跡，而且剛離開不久。第一分隊將事情匯報給了長官，長官又讓親隨把消息轉(zhuǎn)告給中間那輛車里的重要人物。

        親隨沒資格上車，只能站在車門外，說話時他的眼睛止不住地往里瞟，被申助理從后面拍了一下。

        申助理陰沉地威脅道：“好奇不只能害死貓，還能害死人，管好你的眼睛。”

        親隨蒼白著臉點頭，正要走，車內(nèi)忽然傳來低沉沙啞的嗓音，“你到車上來。”

        申助理臉色大變，動作僵硬地替親隨拉開車箱的門栓，把人推進去。

        白光一閃，車箱內(nèi)又黑下來，親隨還沒來得及看清博士的臉。

        他站在黑暗中，鼻尖縈繞的血腥味令人作嘔，這得是受了多重的傷，流了多少血。

        “您，您找我上來是有什么吩咐嗎？”

        “你過來。”

        明明是青年人的嗓音，卻透著無盡的疲憊，仿佛下一秒就會斷氣。親隨沒來由的兩腿發(fā)軟，垂在大腿兩側(cè)的手指開始顫抖，潛意識再告訴他，別靠近，別靠近。

        “過來。”那把嗓音突然拔高，親隨一個哆嗦，往前垮了一步。

        一只冰涼的手伸過來，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對方的力氣不大，可他就是無法掙脫，就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綁住了手腳。

        這是弱者對強者，生于本能的畏懼。

        僵硬的肌肉被手指抓疼，親隨慘叫一聲朝后退了幾步。車箱內(nèi)太黑了，他看不清自己的傷口，只知道有血從指縫間往下流。

        緊張的氣氛中，舌頭舔|舐的水聲令人頭皮發(fā)麻。

        親隨退無可退，只能拼命的砸箱門。

        守在外面的申助理神色糾結(jié)，手舉起來又放下去，嘴里一直說著：“對不起，我不能，你忍一忍，你忍一忍就好了。”

        親隨又怕又急，“你快開門，快啊！”

        “別敲了，他不會開門的。”博士咳嗽幾聲，鮮血味更濃了，大概是傷口又被震裂了。

        窸窸窣窣的響動傳來，親隨后背靠著車箱，死死盯著那道黑暗的人形輪廓，見那人彎腰撿起一個東西丟了過來。

        一聲脆響落下，親隨的腳尖移過去，踩了踩，心頭狠狠一跳。

        是一把刀。

        “我傷的很重，沒有力氣動手，你自己來吧，挑一塊兒肉割下來，用這個杯子把血接住，別滴到地上……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后，那人吃痛的呻|吟了一聲。

        “割、割了，你，你就放我出去嗎？”親隨恨透了自己的好奇，如果他沒有試著偷看，沒有引起這位博士的注意，他就不會落到眼下的地步。

        沒有人告訴過他，不，或許連長官也不知道，這個人會吃人肉。

        這和喪尸有什么區(qū)別？

        “看來你已經(jīng)猜到了……”博士咯咯笑起來，“不過你放心，我不是喪尸，我和那些低賤的生物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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