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73
“那什么……”羅俊明終究沒有抵抗住欺負女流的心虛,“剛剛真是對不住，我們不知道你是鄭風的女兒�！�
“不怪你們，是我先攻擊你們的……”女人僵硬的提起嘴角,想笑一下，可惜臉上的皮膚沒有了，鮮紅血肉堆積出表情有種說不出的恐怖。
讓攸關想起了恐怖片里的女鬼。
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笑得很難看，女人嘴唇抿直,低聲做著自我介紹：“我叫鄭招娣，別誤會,我父親對我很好,他只是希望我能像男孩一樣勇敢堅毅,不是重男輕女。不過，當時的他和我母親也的確還想再生個兒子,跟我一起湊個‘好’字。結果母親不幸難產,一尸兩命。”
鄭招娣并不是健談的性格，可是她太久沒有和人正常交流，忍不住說得有點多。
“我被抓進研究所后,父親幫我逃了出來,帶著我一路逃亡到b市。你們別看現在的流浪者吃喝不愁，剛剛開始的時候日子很苦，我們倆好幾次差點被喪尸吃掉。這種環境下，弟弟沒出生或許并不是一件壞事。”
鄭招娣的眼神晦暗，已經被末世折磨得不成人樣了。
別說旁人，就連她也感覺到自己變得激進易怒,剛剛下手時沒有絲毫保留，恨不得將這幾個人全部弄死。
當然，結果和料想的相反,她被搞得去了半條命。
“你有復原能力嗎？”攸關問她。
青年的嗓音溫軟低沉，音質清澈，清風一般拂過耳畔。
鄭招娣怔了怔，點點頭。
她一手撐著墻壁站起來，抬起一只蜷縮在藤蔓堆中的腳。腳指頭附近的皮膚緩慢往腳背上生長，后背也是同樣的情況。
“你是植物變異者？”沈嵐風眼睛里充滿了好奇，只是他們第一次看見植物類型的。
“我的原始基因是薔薇�！编嵳墟穼ψ约旱纳眢w狀況十分了解，“他們往薔薇里注入了喪尸病毒，再把變異后的薔薇種在我身體里�！�
鄭招娣兩手緊握成拳，聲音冷凝，“變異后的薔薇會沒有限制的一直生長，他們嘗試過將它轉移到很多人身上，都沒辦法抑制這種現象�！�
“我小時候被喪尸咬過，這件事情除了我父親沒有其他人知道�？墒俏迥昵埃厦媸盏脚e報，說我隱瞞被喪尸咬過的事實，是對廣大群眾極不負責任的表情。他們用這個理由把我抓進了研究所，當天晚上，我就被推進了那間屋子�！�
“誰舉報的你？”作為被人背后通過刀子的人，羅俊明對這個事非常敏感。
“我不知道，但肯定是跟我們很熟的人�！边^往的事情讓鄭招娣的情緒越發低迷，“薔薇先是爬上我的身體，將我整個纏住。我連害怕都沒來得及，那些刺就扎進了我的身體里。我能感覺到，它們扎進了我的心臟、肝臟，盤踞在整個腹腔內……”
這段話聽得大家頭皮發麻，畫面很強。
m002想到了自己，情緒也跟著低落下來。攸關猜到孩子在難過什么，緊緊握住他的手，“都過去了。”
m002悶悶的“嗯”了一聲，反扣住對方的手。
跟他的手沒有分別，可就是覺得溫暖，只是輕輕握在手里就覺得心安。
余縱平直的唇線往下壓了點，不太明顯，他收回落在兩人身上的視線，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鄭招娣身上。
他淡淡的開口：“所以空氣里的花香味是你散發出來的�！�
“是我�！编嵳墟诽鹨恢皇�，掌心開出一朵鮮紅的薔薇花。
變異的緣故，薔薇的外形更加華麗美艷，花瓣形狀更大。花朵被花托和莖支撐起來，微微收攏的花瓣徹底打開，里面的黃色花蕊水藻似的飄動。
余縱靠近一看，“剛剛想用來襲擊我的是花蕊？”
“是。”鄭招娣的花蕊很脆弱，又很危險，尖部刺進人體后會在毫秒間分化出無數個，就像之前的藤蔓一樣。
“它們進入人體后，會像種子一樣分化、扎根，迅速長出花莖和花刺，從敵人內部瓦解�！�
“有點意思。”韓晨曦的觸手變成人的手臂大小，也在空中搖擺幾下，“比我這玩意兒有用多了。”
鄭招娣看著他的觸手，沒吭聲。
韓晨曦“嘿”了一聲，“你什么眼神？”
“領會不了？”榮一金抱著胳膊斜倚在墻上，“那我翻譯一下，她說你弱雞�！�
韓晨曦的觸手飛速伸過去，死死鎖住榮一金的腰。陡然施加的壓力，差點把榮一金的臟腑擠出來。他很懂得分寸，不會真的得罪人，給了榮一金一點顏色后就把人放了下來。
榮一金的腹部又酸又痛，他算是知道了，這里面沒一個人好惹。
鄭招娣焦急地解釋：“我沒有小瞧你的意思，就是覺得驚奇，難得看到有跟我異化后形態相似的人�！�
韓晨曦：“你以前在哪間研究所？”
“黑馬市的研究所�！编嵳墟穯査麄�，“你們聽說過嗎？”
這群人中，唯一在外面跑過的只有羅俊明，他點頭道：“聽說過一些。”
黑馬市是喪尸爆發后，唯一一個守住的城市，因為那是一座古城，四面都皆由城墻圍繞。里面的人在病毒爆發后第一時間，迅速隔離了所有被感染和可能感染的人類，并在事后將他們全部燒死。
聽羅俊明說完后，大家都覺得很奇怪。
沈嵐風：“他們的應對措施完善就罷了，為什么隔離的地方都能在第一時間騰出來，還有焚燒喪尸的武器，末世前每個駐守部|隊配備的火|槍有限，他們從哪里調集來的這些東西？”
攸關：“聽你這么一說，感覺他們好像早就知道會爆發病毒危機�！�
沈嵐風：“他們的應對措施太及時有效，很難不讓人懷疑�！�
“我沒想過這些……”鄭招娣說，“我出生的時候，城市里還剩下十萬人，資源已經很緊張了，每天都有隊伍出去尋找物資。他們的研究所是物資供給最好的地方，小時候我跟我父親進去送過一次東西，里面到處都是痛苦的尖叫。我能感覺到，很多人不是自愿配合研究�！�
“這不是廢話嗎，黑馬基地的人估計跟星曜基地一樣，很多人都是被騙進去的�！睒s一金想起當初研究所給自己的承諾就一肚子氣。
他們的確治好了榮一婷的病，可是卻沒有按照之前說的那樣，在五年內放出他出去。
要不是最后余縱他們干大事順帶救了他，他現在還被每天關在籠子里。
這么一想，榮一金朝余縱瞥了一眼，罷了，以后少點嘴賤，多點嘴甜，好歹是救命恩人。至于攸關，誰讓人家跟大神關系好呢。
“你看他干什么。”余縱不知從何時起情緒就不太好了，陰沉沉的。
榮一金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沒看。”
攸關撓了撓自己的臉，也察覺到了主角在不高興。
他輕咳一聲，對鄭招娣說：“我們剛剛進來的時候，遇到了兩只蜘蛛怪。這里面怎么會有這些東西？”
“我也不知道，但是……”鄭招娣閉了閉眼睛，仍舊沒能藏住憤恨的情緒，“流浪者每天都會丟一個人進來喂養他們。”
韓晨曦：“蜘蛛？”
鄭招娣搖了搖頭，羅俊明皺眉，“那些失敗品？”
“嗯，他們把外面的門鎖住，然后爬上建筑，從沒有穹頂的花園往下扔活人。那些東西在發現人類后，就會把人弄死再叼到巢穴中�！�
“消毒走廊鏈接的那間屋子？”
“對，就是那里，一共有三只失敗品，我說不好他們是什么基因改造的，總之長得很惡心�！编嵳墟泛鋈恢逼饋�，“馬上就到他們的進食時間了，快，都快躲起來。”
“你之前說的‘再等等’指的是這個？”攸關忽然問。
“我當時以為你們是壞人，就想進食時間一到就弄出動靜把他們引過來……”
“他們不會攻擊你？”
“不會。”鄭招娣帶著幾人從一個房間穿出去便是花園，然后站在花園中央最大的一棵樹下，對大家道，“都到我身邊來�！�
余縱扣著攸關的手腕走過去，將人夾在自己和m002中間。
深咖啡色的藤蔓從鄭招娣身體上長出來，朝四周擴散，將在場的人與背后的那棵樹包裹在一起。藤蔓纏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形成一個巨大的球體。
馥郁的花香頃刻間盈滿眾人的嗅覺，攸關陶醉其中，有種回到和平年代，漫步花叢的感覺。
余縱：“覺得好聞？”
“嗯，很香甜，和以前聞過的薔薇不太一樣�！备牧及娴乃N薇香味層次豐富，后調有點像被稀釋過的薄荷味。
“你以前聞過？據我所知，無論是獵鷹基地，還是星曜基地里都沒有種植這種植物�！�
攸關別開臉望向上方的孔隙，有一縷陽光灑下來，剛好落到他的眼皮上。
他眨了眨眼，心里有了說辭，“張卯在獵鷹基地的辦公桌上養了一盆，用玻璃罩子保護著，每天定時揭開罩子讓它透氣曬太陽。我在它開花的時候有幸聞到過�！�
余縱臉上沒有波動，鷹隼般的目光讓攸關有種被看透的錯覺。
他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撩起眼皮盯著男人的眼睛，“上次你精神力消耗過渡昏迷時，有聽見我說什么嗎？”
余縱：“我應該聽見什么嗎？”
攸關實在無法從這張俊臉上看出什么端倪，故作嚴肅道：“是我在問你話，請你正面回答我。”
余縱垂下眼簾，嘴唇抿了抿，睫毛輕顫，很遺憾的樣子：“002告訴我你一直守著我說話，試圖喚醒我，很可惜，我一句也沒聽見�！�
m002：“我……”
余縱勾唇看向他，“是你告訴我的，你忘了嗎？”m002在男人的眼神逼迫下，將嘴邊的話咽回到肚子里。他不敢看攸關的眼睛，在心里痛罵余縱不是人，竟然強迫他成為一個撒謊的壞孩子！
攸關不知道兩人之間的暗涌，正悄悄松了口氣。
真的要嚇死了，還真以為余縱當時聽見他說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
“你們一家三口能不能別說話了，那些東西估計快到了�！睒s一金翻著白眼，鼻孔朝天，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回擊辦法。
果然，攸關閉上嘴后，其余兩人也沉默了。
羅俊明在心里“啊”了一聲，悄聲問沈嵐風：“一家三口是什么意思？”
“你不覺得他們很像一家人？”
在羅俊明眼里，攸關跟每個人的關系都很好。
他茫然地搖了搖頭，然后就發現m002笑了。青年綠色的眼睛在絲絲縷縷的陽光下異常耀眼，雖然他始終緊繃著臉，但眼神變得柔和很多，儼然是在高興“一家三口”這個設定。
罷了，追問那么多做什么，他對團隊的管理理念一直都是——你快樂，我快樂，我們大家都快樂。
而且隊員能和諧相處，是一個小隊最完美的狀態。
思維發散間，藤蔓外部傳來響動，幾人一起透過空隙看出去。
三只外形隨心所欲的失敗品從花園邊上爬過，他們雖然有大致的人類輪廓，卻是四肢著地，因為手臂較短，上身往下壓著，屁股撅著。
枯瘦的身體上，只剩一層皮貼在骨頭架上。
他們的移動速度非常快，掠過時眾人只看到三道殘影，然后停在墻邊焦躁地仰頭看向上方。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攸關看見有人爬上了花園高高的圍墻，那人不敢完全將身體露出來，和另一人一起將巨大的麻袋用力拋進來。
現在想來，研究所和私立醫院的整體造型很像一個葫蘆。
按照他們的位置推斷，這些人此刻是在葫蘆的外側，所以位于葫蘆口子的周叔他們不會發現流浪者的這些動作。
麻袋重重落地，里面有人類掙扎發出的“嗚嗚”聲。
他們把人丟進來，和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區別？
三只失敗品的動作迅猛得驚人，眨眼間就沖上去分別咬住麻袋的不同位置，拖進了室內。從他們的方向看，應該是往巢穴去。
“不去救人嗎？”攸關著急的望著余縱。
余縱皺了下眉，“沒救了。”
鄭招娣：“他說的沒錯，他們進食跟野獸很像，拖進室內后第一時間就會把人弄死。我曾經嘗試過救人，可惜他們的速度太快，我追不上。那次他們把人扔回巢穴后，突然返回來找我，要不是我跑到花園，及時異化成植物掩蓋住了人類氣息，早就被他們吃掉了。”
“他們沒有視覺？”羅俊明道。
鄭招娣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從自己話中分析出了這點，“他們的眼睛退化了，無法視物，但是聽覺和嗅覺很靈敏�！�
羅俊明心想，只要沒有我的靈都不算靈。
攸關聽得頸側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麻袋里的人是流浪者嗎？”
鄭招娣：“是�！�
“我們之前剛和所有流浪者吃過飯，總共加起來才不到三十人，每天扔一個進來，能扔幾天？”羅俊明感到很氣憤，他以為流浪者團結，一心對外，沒想到他們也這么喪心病狂。
在極端環境下，人真的就沒有本心了嗎？
“他們是自愿的……”鄭招娣的話讓大家啞口無言。
榮一金冷笑：“這世界上還有不想好好活著的人？”
“降臨者來之前，b市突然出現了失敗品，他們殺了很多人，我們想了很多辦法才將他引到研究所內。鄭云說他們傷人是因為饑餓，就提出用活人獻祭，只要能喂飽他們，他們就會安靜待在研究所內�！�
“大家起初不相信，后來有兩位病重的大叔自愿站出來犧牲。第一天，一位大叔進入研究所后沒多久，外面的人就聽到了慘叫聲，當天失敗品沒有出來過。第二天，另一位大叔進去后，失敗品同樣沒有再出來殺戮……”
“能在b市扎根不容易，大家不想離開。為了讓自己的家人活下來，老弱病殘自動離開人群，去了距離駐扎點不遠的汽車倉庫居住，他們覺得分開時間長點，自己死的時候親人就不會那么難過�？墒聦嵳娴氖沁@樣嗎？倉庫里每少一個人，駐扎點里就有人哭得肝腸寸斷……”
“既然那么傷心難過，為什么不自己去死。”余縱冷不丁出聲，讓現場的氣氛僵硬起來。
羅俊明也說：“你們有武器，完全可以合力把怪物殺死。搞得自己好像多偉大一樣，其實就是膽小的推傻子出去給自己當替死鬼�！�
“我爸嘗試著阻止過，可是站在鄭云那邊的人很多，而且那些爺爺奶奶們都覺得用自己的命換子女的命很值得……”鄭招娣蒼白的解釋，很多事情她也無能為力，尤其是鄭云在流浪者中的威望越來越高，許多人根本不聽她父親的話。
“是因為這件事上你爸爸和鄭云的理念不合，所以鄭云才先要殺了他嗎？”攸關突然問道。
鄭招娣一愣：“你們怎么會知道？”
父親已經瘋了，沒有清晰的邏輯對外人倒苦水，鄭云更不可能把自己想要殺兄弟的丑事抖落出去。
鄭招娣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欣喜道：“難道我爸爸康復了？！”
“沒有，我們也是無意間知道的�！必P模糊帶過，追問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他的確覺得我爸活著是個阻礙�！编嵳墟房嘈α讼�，“我爸一直認為我被咬是他的疏忽造成的，心里很愧疚，母親死后，他更是把全部感情寄托到了我的身上�！�
鄭招娣的目光像含著水，溫柔而留戀。
“我們是世界上對彼此最親近的人，所以當他目睹我被吊在高速路口后才會難過到崩潰，可是他一個人對抗不了降臨者，被打得遍體鱗傷，最后還是流浪者們過來把他強行拖走的。那幾天父親每天都來看我，直到降臨者以為我死了，把我扔進火堆里�！�
“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每一件都對爸爸造成了很大的打擊，也在他的記憶中留下了很深的烙印。精神徹底崩潰后，他便開始顛三倒四到底說話，一會兒是說‘我女兒是正常人，她不是變異者’，一會兒說‘她被花吃掉了’、‘我女兒能復原’……鄭云聽得多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開始相信普通人也能變成變異者。”
“這是好事，不是嗎？”攸關沖她笑了下。
“對。是好事�！编嵳墟氛f，“虧得他的那些話，鄭云沒有傷害他，所以我就一直躲在暗處觀察。”
“你應該不想這么躲一輩子吧。”沈嵐風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鄭招娣：“我要找機會殺了鄭云，扭轉那些老人迂腐的想法，我想重振流浪者的據點，讓大家像最開始那樣團結一致，遇到任何困難都能扛過去。流浪者不是沒有倚靠，我們就是彼此的家園，我們靠自己也能獲得一個絕對安全的領域生活。”
說完這些激昂的話后，她的肩膀忽然垮下來，“可是太難了，我沒有那么厲害，而鄭云他們手里的武器又太多。我怕自己剛出現，就被他們用火|槍燒死了�！�
“他們有火|槍？”攸關有些驚訝，“所以他們也有燃燒使用的能源？”
“有，鄭云他們藏了好多煤氣罐，我至今沒有探出具體位置�！�
“噓，他們回來了�！边h遠的，羅俊明就聽到了失敗品的腳步聲，疾聲提醒。
攸關屏氣凝神，一眨不眨的看著前方，同一時間，已經淡了一些的花香重新變得濃烈，將內里的人類氣息壓制得死死的。
三只失敗品從藤蔓蔟旁經過，他們沒有離開，而是跳到了大樹后的一個涼亭頂部曬太陽。
“這是吃飽了，閑得沒事干了�！必P看向其他人，每個人的眼底都閃過同樣的情緒，就連鄭招娣也因為有了同類幫助變得強硬起來。
攸關明白了，拍拍m002的肩膀，熱血沸騰地喊出口號：“去吧，少年！”
m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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