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126
那是一團直徑至少三十米的巨大陰影,隱約能看見它延伸出的絲狀物在水面下涌動。它慢慢上升,還沒完全露出水面,存在感就已經給大家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壓力。
余縱正打算入水,腳下的震動陡然增強,反手將攸關護到身后,緊緊盯著那團怪物。
黑暗的龐然巨物有大半脫離海水,浮在上面,大家這才發現,他的體積比想象的更大,一簇簇黑色的東西沿著水面延伸,像一根根張牙舞爪的惡心觸手。
除了攸關,沒有人見過最高意志,羅俊明驚愕地看著那團物質,身體不受控制地抖動,莫名的壓迫感讓他渾身緊繃,血液和細胞就像遭到了阻礙,身上的所有感官在感覺到最高意志的惡意的情緒后,集體陷入了警戒。
林瑯緊緊攥著沈嵐風的手,往他身邊靠了靠,除了最高意志的出現,腳下的震動也十分怪異,就像是有什么在海底深處爆發。
“是那條變異的大魚。”攸關緊緊攥著余縱的胳膊,“是不是它在撞擊山體?”
余縱無法分|身下去查看,搖了搖頭,緊盯著最高意志不放。
它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靜靜的待在那里就是有一種很強的鎮壓力。
腳下的震動停了,不遠處的山體卻開始滑坡,黎明前的微弱光線讓大家看見堆積多年的厚厚積雪正往下滑落,眨眼之間狂暴的雪崩席卷而來,地動山搖。
“快跑!”羅俊明立馬上車啟動發動機。
余縱直覺對方的目標是攸關,用力箍著青年的腰,幾乎是把人撈上汽車的,然后死守門口,用自己的身體擋住車窗。
改裝車在雪地上飛馳,依舊趕不上雪崩的速度,白雪浪潮一樣急速撲來,推翻了汽車,將它推向一塊凸在雪地外的巨大巖石上。
韓晨曦用觸手包裹住車身,以自己的肢體充當緩沖。他強忍住被撞擊的疼痛,苦苦支撐著,等大雪的推壓消失才抬頭看向四周。
視野之下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你們怎么樣?”
變異者身強體壯抗摔,沒什么大礙,攸關和林瑯這樣的普通人就沒那么幸運,都暈了過去。
榮一金掐住榮一婷的人中,沒什么用,又探了探她的呼吸。呼吸還在,而且很平穩,應該只是普通暈厥。
他扭身看向后排,朝余縱的方向說話:“攸關和林瑯醒了嗎?”
“林瑯醒了。”沈嵐風低聲說道,雙手緊摟著自己的愛人,心有余悸道,“你嚇死我了。”
林瑯搖晃幾下腦袋,發現自己肩頭有雪,伸手在黑暗中小心摸索,發現是車窗在滾滾中被撞壞了。
他望向旁邊,從余縱抱著攸關的輪廓看,人似乎還沒醒來。
“怎么還沒醒?”林瑯覺得奇怪,攸關的身體不比他這個受過重傷的病秧子強?
余縱沒有回應,他的精神絲包裹住攸關的身體,防止最高意志的入侵。
車廂內的黑暗就像一道堅固的屏障,漸漸將他和攸關與其他人隔開。
有什么蔓延進來,正試圖打破他對攸關的保護。
攸關走在混沌中,對外界的一切毫無所知,前路是一片霧靄,可他卻一點也不害怕擔憂。因為他能感覺到,余縱一直在。
這種信賴的程度連他自己都驚訝,是什么時候起,對余縱到了可以性命相托的地步。
“25哥在嗎?什么情況?”
【你昏迷了,最高意志在入侵你的空白意識。】系統說完罵了一句,【低賤的東西,連你都敢覬覦!】
“……”攸關懷疑他被降臨者荼毒了,“他是想占據我的身體?”
攸關并不覺得奇怪,他的基因可以壓制病毒,在被咬后腦子里也沒有病毒寄身,而那團空白的意識層就像一片空地,最高意志可以在里面建立自己的思維空間。
自己居然這么搶手。
“既然這樣你怎么還有閑工夫跟我聊天,別把事情全推給縱縱。你別忘了,這具身體真要是被最高意志占領,你也將沒有生存空間。”
宿主都擠出去了,寄身于宿主意識中的系統自然不復存在。
【讓他先歷練歷練吧。】系統嘴上說著為他好,實際上就是擺爛不想動。
攸關卻坐不住了,“他剛剛突破精神閾值,再來一次對身體會有影響。”
【他是你男人嗎,你這么忙擔心。】
“陰陽怪氣的,不去就不去唄。”攸關翻了白眼,叉著腰仰頭望著灰茫茫的四周,降臨者再一次為他營造了一個廣袤無垠的夢境。
只是這一次攸關很清醒。
反正一時半會兒醒不來,他索性盤腿坐下,復盤基地內發生的所有事情。
高助理在張寅死后,在沒有指令的情況下帶著重要的實驗物資逃走,要么是張寅在死前就已經為他設定好了突發意外后要逃離的程序。
要么,高助理的真正主人并不是張寅。
如果是后者,高助理到底想去哪兒呢。
他想投靠的基地是否也和極地基地一樣,藏在人煙稀少的地界?
如此龐大的組織就這樣堂而皇之的藏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卻無一個人發現,到底是誰在包庇他們?這個人的身份一定很高,只有這樣才能有足夠大的權限為降臨者遮掩。
霧茫茫的四周漸漸有了波動,腳下變得不再平坦,低頭一看,地面像流動的波浪線正在起起伏伏。
他摔到地上,霧靄裂開一條縫隙,黑色的絲狀物從縫隙外延伸進來。
走廊里的那一幕重現了,攸關拔腿就跑,可是很快地面也有了裂縫。他不斷告訴自己要鎮定,最高意志就是想擾亂他的心緒,才好趁虛而入。
——
“到底怎么回事?”羅俊明坐在雪地上,他們已經從雪中爬出來,車子也由韓晨曦和鄭招娣拖了出來,掃出灌入的雪后,里面還是濕的。
他們做完這些花了將近半個小時,攸關竟然還沒醒。
巨獸和三三感覺到什么,一個將腦袋枕在攸關的掌心里,一個將大腦袋埋在雪堆中,只露出一雙紅眼睛偷看。
天空還是暗的,雖然沒有再發現最高意志的蹤跡,可是大家知道,它就在四周。那種無法言喻的陰森感和壓抑感一直都在。
“再等等看吧。”林瑯對羅俊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羅俊明壓抑著心頭的焦躁,視線一會兒停在攸關臉上,一會兒又轉移到余縱臉上。
非要對比的話,余縱的臉色比攸關糟糕得多。
攸關只是輕微的皺著眉頭,像是在噩夢,可是余縱整個人繃緊,額頭的青筋暴起,眼眶中一片腥紅,雙手一直握著攸關的手不放。
誰都看得出來,他在和某種旁人無法窺見的事物作斗爭。
最高意志顧及攸關身體脆弱,進攻并不迅猛,余縱還是覺得吃力。它的力量太強大了,宛如溪水一般淌進攸關意識層的精神力,蘊含著鋒利的攻擊性。
兩種精神力同時在作用,稍有差池,攸關的精神世界就會徹底崩塌。
余縱不敢冒險,對方進入一寸,他就追逐一寸,長時間的拉鋸下,他的精神力有了枯竭的征兆。
他調動剩下的所有精神力,形成一個偌大的包圍圈護住攸關的空白意識區域,在最高意志靠近時,精神絲突然撤走,再化作一把鋒利的鍘刀,將攻入一半的精神力攔腰截斷。
昏迷中的攸關,發現自己腳下的皸裂停止了,灰茫茫的霧氣變成了白色。
它們迅速消退,變成了一個潔白的沒有邊界的空間。
睜開眼,他撐著身體坐起來,抬眼便看見余縱布滿血絲的眼睛。
男人的臉色很蒼白,身在冰天雪地額頭卻布滿了細汗。
攸關伸手握住余縱的手,冰涼的。他沒有精神力,不知道精神力消耗過度是什么感覺,但之后的這段時間內,余縱的精神狀態一直很不好,神色陰郁。
“那東西真的走了嗎?”一向膽子不小的榮一婷,今天明顯被嚇到了。
榮一金在心里大罵最高意志是鬼玩意兒,也不知道是誰賦予的這么中二的名字。可是從降臨者的角度,這個稱呼是最貼切的。
他不只是所有降臨者的精神領|袖,還是所有病毒的掌控者。
它沒有完整的形態,卻有辦法讓喪尸乃至變異者受它的意志支配。
“只是暫時。”余縱看了眼攸關一眼,“他想要搶奪攸關的身體,這是第二次了。與其說它是敗退,不如說是自愿撤退。”
“什么意思?”
余縱薄唇輕輕抿著,有點頭痛,攸關拍拍他的胳膊,代為回答:“我身體里沒有病毒,他無法直接掌控我的思維,只能采取意識攻擊,可是作為人類的我弱不禁風,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變成白癡,所以他只能采取多次謹慎攻擊的戰術,一次又一次在我意識中留下烙印。”
“滴水穿石嗎?好狡猾。”鄭招娣一想起之前的事就渾身汗毛直豎,“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團團糾結在一起的寄生蟲,太惡心了。”
“很抱歉,這么惡心的東西,你和羅隊身體里都有。”攸關這句話的殺傷力太大了,羅俊明險些從地上跳起來。
沈嵐風想起自己也被喪尸咬過,他咽了咽口水,眼含希冀,“你的基因不是可以消殺病毒?”
攸關給m002使了個眼色,m002把四瓶基因融合液掏出來,“完好無損。”
攸關在他期盼的眼神中揉了揉他的頭發。
那雙碧綠的眼睛認真看人時總是令人心軟,攸關想抱著他親一口。轉念一想,m002都20歲了,雖然從人魚角度來看,他才剛剛成年。
忍住蠢蠢欲動的心,攸關退而求其次,用手摟住m002的肩膀,轉頭對羅俊明幾人道:“只要被喪尸咬過,身體里都有‘病毒’,它們會隨著而時間成長,到一定程度時,最高意志就可以通過寄生蟲直接控制變異者的軀體和思維。”
榮一金搖晃著手中的液體,看上去平平無奇,威力真的有那么大?
攸關看了眼一臉不屑的人,淡淡道:“不信你可以不用。”
榮一金撇嘴,轉頭看向沈嵐風,還沒來得及問,對方直接把試管頂部的頭掰掉,將針頭對準自己頸側扎了下去。
沈嵐風推壓的速度很快,隨著基因液全部進入身體,他的臉上和身上突然竄出黑色的脈絡。
林瑯緊緊抱住他不放,一點也不怕。
大約是寄生于大腦中的病毒尚未長成的緣故,沈嵐風的反應遠沒有陳亞沙那么劇烈,他躺在琳瑯的大腿上,渾身發顫,流了很多汗。
那些脈絡從他的血肉中鉆出來,在皮膚下攢動。這種情況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他突然睜開眼睛,一根根血絲爬上白色的眼球,虹膜的顏色在往灰白色過渡。
只有喪尸才會有灰色的眼睛,大家心里打鼓,多少有些擔心。林瑯相信攸關,自始至終沒有懷疑過一句。
說不感動是假的,這份信任讓攸關的眼眶有些發熱,他蹲在林瑯身邊默默的陪著。
不知不覺間,天徹底亮了。
刺眼的陽光穿破地平線上的黑暗,落到雪地上,視野中終于再次有了明亮的色彩。
沈嵐風緊閉的睫毛眨動幾下,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坐起來,眉頭輕輕皺起,林瑯焦急問道:“你感覺怎么樣?”
“很好。”沈嵐風眉間放松,笑著又說了一遍,“很好。”
身體就像被洗滌過,清爽輕盈,仿佛有一層籠罩在身上多年的結痂脫落了。
從前雖然沒有頭昏腦漲的感覺,可腦子里、胸腔內總有暴戾的情緒在沖撞。
沒有戰斗的時候還能壓制下去,一旦見血這些情緒就會噴發出來,并且有要壓倒理智的趨勢。
他以為這是變異者的通性,現在才知道不是。
病毒一直在慢慢影響他。
沈嵐風說完自己的感受后,一臉后怕:“還好攸關發現了,否則后果真的不堪設想。”
羅俊明心里也怕,沒好意思表現出來,“你再休息下,車子也晾得差不多了,可以繼續出發了。”
沈嵐風被林瑯扶起來,他活動著四肢,沖攸關道謝:“謝了,兄弟。”
“不用客氣,都是自己人。”攸關叮囑其他人,“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注射吧,越快越好,當初陳亞沙還在當實驗體時,最高意志就曾嘗試著入侵過她的精神世界,最明顯的表現便是做噩夢。”
“我也做過噩夢……”鄭招娣已經變異好幾年了,說不定她腦子里的病毒就像陳亞沙的那樣,已經長成了寄生蟲的樣子。
“什么樣的噩夢?”攸關一邊往車上爬,一邊問。
“夢見有東西纏住我,很多很多,起初是我自己的藤蔓,后來那些藤蔓變成了黑色的線狀物,它們死死勒著我,一直勒破我的皮膚,陷進我的骨頭里……”
想起當時陳亞沙相似的描述,攸關臉色微沉,“什么時候夢的?”
“三天前。”鄭招娣記得很清楚,那時候他們還在趕來營救的路上,半夜休整時她實在太累了,不知怎么的睡著過去,被羅俊明抱上車都不知道。
快天亮時,她被噩夢驚醒。
驚醒后她的心臟一直跳得很快,身上一陣冰涼,噩夢的場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當時的她很煩躁,甚至有種想自|殘剖開皮膚,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東西的沖動。
鄭招娣的話意味著什么,無需攸關多解釋大家也都明白了。
紛紛打了個哆嗦。
“要是當初那些人沒有試圖在極地繼續尋找人魚就好了,就不會意外把冰山深處的病毒帶出來……”榮一婷低落地說道,指尖悄悄攥住榮一金的袖子。
她嘴上總是說嫌棄榮一金嘴賤,可這世界上她只剩下這一個親人,她怎么可能真的討厭他。
不過是死鴨子嘴硬罷了。
榮一婷期期艾艾的喊了一聲:“哥。”
榮一金已經很久沒聽見榮一婷叫自己哥哥了,差點沒繃住哭出來,他輕輕摸了摸妹妹的頭發,溫聲道:“不會有事的。”
改裝車載滿人上路,大家相互擠在一起,暖融融的。
攸關望著窗外白得刺眼的大地,一不留神,一團雪斜右方飛來,糊了他一臉。
抹掉睫毛上的雪花,朝遠處看去,巨獸在雪中撒歡,尾巴興奮地甩來甩去,真的很像只狗。忽然,變異巨獸憨厚的表情驟然猙獰,上身下壓,虎視眈眈地盯著遠處。
攸關急忙對開車的羅俊明喊道:“停車!”
距離他們幾百米的位置,有東西將冰層撞開至隆起。
羅俊明仔細一聽,水聲嘩啦,“好像是那只大魷魚。”
余縱開門下車,步伐越來越快,只見大王酸漿魷伸出一根觸腕,用前端的鉤子將一艘潛水艇從水里勾出來,甩到了冰面上。
隨后才用身子徹底頂開冰面,從水中彈出來。
濕滑柔軟的身軀像座巍峨的小山聳立在那里,巨獸奔跑過去,沉重的身體震得冰面隱隱有開裂的跡象。
余縱揉了揉眉心:“站住,待在原地不許動。”
他走到潛水艇前,抬起長出鰭骨的手臂。他把鰭骨刺入金屬艙門與艙體之間,沿著輪廓畫了一圈,鎖扣盡數斷裂,艙門脫落下來。
一道白色身影從里面鉆出來,帶著利刃襲向余縱。
余縱眼睛一瞇,側身閃過的同時,抬腿將人踢到了十幾米開外。
榮一金抱著胳膊連連搖頭:“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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