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西門老夫人回去。”

　　武植擺了擺手，并不打算搭理這個老人，若是所有犯人的老母親都跑他面前賣慘求情，那他以后有的忙了。

　　“是！”

　　捕快們領命架著西門老夫人，她身后跟來的丫鬟和婦人也勸她。

　　但她卻拼命掙扎不愿走，捕快們怕她一身老骨頭散架，也不敢用強，西門老夫人見武植背過身后，忽然又低頭使勁對他磕頭。

　　咚！咚！咚！

　　西門老夫人磕頭撞地，聽的在場所有人都頭皮發麻。

　　“快攔住她啊！”武植連忙催促捕快。

　　這老太太要是在武植面前撞出個三長兩短，那武植以后肯定會在官場和民間落個“酷吏”的名聲。

　　捕快好不容易攔住了西門老夫人，可老夫人還是一臉的“執迷不悟”嘴里念叨著“求大人開恩啊”“我就這一個兒子”“他是冤枉的”……

　　周圍百姓們看的唏噓不已，再鐵石心腸的人，此時也被西門老母這份執著觸動了，武植也有些動容。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

　　武植看了看身邊同樣動容的雪兒和金蓮，對西門老夫人道：“老夫人，您別在這里叫屈了，隨我去公堂吧！”

　　“謝大人！謝大人！”

　　西門老夫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不斷對武植道謝。

　　“兩位娘子，你們繼續開業，我去處理公務。”給兩位娘子說了一聲，武植又有些歉意的看著雪兒道：“抱歉雪兒，因為衙門的事，壞了今日開張。”

　　雪兒搖頭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再說，這張不是已經開起來了嗎，客人又沒被西門老夫人嚇走。”

　　“嗯。”

　　武植點點頭，帶人離開。

　　“今日衙門閉堂，閑人勿隨。”

　　即便武植已經吩咐捕快喊了這句話，可還是有一些愛看熱鬧的人跟著武植一行到了衙門，見武植和西門老夫人等人進了衙門把大門關上后，他們才作罷離開。

　　“給老夫人搬個椅子來。”

　　到了公堂，武植端坐法案后，李達聽聞也趕了過來。

　　“老身多謝知縣大人。”

　　西門老夫人身子骨還算硬朗，只是額頭現在有些淤青，她坐下了。

　　“老夫人，您到我這給你兒子叫屈，說我冤枉他，可有證據？”武植淡淡問道。

　　“證據？”西門老夫人又激動起來：“我有人證，我家阿慶很孝順的，只要他在家，每天晚上都伺候我洗腳，我若是有什么身體不適，他都會整夜守在我床前伺候，家中丫鬟仆人還有他娘子都能作證！”

　　西門老夫人突然淚目，繼續道：“大人你說，他這么孝順一個人，怎么可能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啊！”

　　聞言，武植苦笑了下，心說這老太太怕是老糊涂了。

　　“西門慶此人，倒是還挺孝順。”武植開口道，“但他平日里在YG縣作威作福，為禍鄉里也是事實，老夫人，你是他親娘，他對你當然好，可他對外人卻無情的很吶！”

　　“不可能！我不信，大人，求求你放了他吧，或者你把案子再審一遍，看看是不是哪里冤枉他了，求求你。”

　　“我沒有冤枉他。”

　　武植審視著西門老夫人，現在他似乎有頭緒了，這西門慶應該是平時作惡都瞞著老夫人，再加上她平時深居府中后院，所以才會堅信西門慶是冤枉的，只要讓她知道她兒子真實的另一面，她應該就不會如此執迷不悟。

　　武植繼續道：“你那兒子之前當街毆打百姓，被我撞見后關了他幾天，后來又得知他縱容惡犬傷人，非但沒有賠償，還把苦主兒子的腿給打斷了，害得苦主得急病去世，本官欲對其嚴加治罪，但充其量也就是個流放，不會要他命。

　　可他買通青州方面的官員，得以洗脫罪名后，不思悔過，反而記恨起本官。雨季期間煽動災民暴亂，還收買山賊刺殺本官，這才犯了死罪。”

　　武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耐心對一個不知道是不是糊涂的老太太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一遍的，他平時在縣衙布置工作，對手下都沒這么有耐心過。

　　西門老夫人聽了武植的話后，還是一臉不信，武植又道：“我知道你不信，但這件事你家中管家已經承認了，西門慶讓他找人去聯系的山賊。”

　　“管家！對，就是那個胡居元！”西門老夫人瞪著眼睛，布滿皺紋的臉忽然猙獰：“都是他！所有的壞事都是他一個人做的！他本就不是好人！我曾說過阿慶不要和這種人來往，都是胡居元，他做了壞事把罪責往阿慶身上推！”

　　“老夫人…”

　　這下，連她身后應該是西門慶老婆的中年婦人都看不下去了，為難的攙扶了她一下。

　　武植笑了笑，他也沒指望一兩句話就說通這老太太。

　　“你兒子西門慶真不是什么好人，不信你可以問問你媳婦，或者問問下人。”

　　武植說完，西門老夫人立刻抓著中年婦人的手，問道：“你說，阿慶是不是好人？你快告訴知縣大人，你官人是個好人！”

　　西門慶老婆在公堂上也不敢說謊，猶豫了好一會后，才低聲道：“官人他……他平日里為人確實無理了一些，我也勸過他以后在外面不要動不動就打人……”

　　“哼！”

　　西門老夫人甩開婦人的手，又去問身后丫鬟：“你說，老爺為人怎么樣？”

　　丫鬟們嚇哭了，武植開口讓她們照實說后，她們才道：

　　“老爺是YG縣惡霸，誰都知道。”

　　“我就是父母還不起高利債，被不得已賣進西門府的。”

　　聽了這些話，西門老夫人悵然若失，但眼里還是透著不相信。

　　“李達……”

　　武植又讓李達把舊卷宗拿來，把西門慶這些年在YG縣所做的壞事一件件報給西門老夫人聽，又叫捕快喊來被西門慶打瘸腿的李四，費了好大的勁，才終于讓西門老夫人認識到他兒子并不是什么好人。

　　“嗚嗚嗚……”

　　西門老夫人得知一切后，捂臉慟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嘆氣！

　　“不怪阿慶！不怪阿慶！”

　　武植很頭疼，怎么擺事實講道理這么還沒能說服老夫人，就在他失去耐心，打算不管老太太，趕出衙門隨你怎么鬧的時候。

　　老夫人后面的話，卻讓武植打消樂念頭。

　　“就算你是真的當了壞人，娘也不怪你！”

　　老夫人抬著老淚橫流的臉，看著武植，看著周圍眾人，似乎是傾訴道：“我丈夫死的早，死的時候欠了一屁股債，藥鋪都被抵押出去了。

　　阿慶小時候我們娘倆在YG縣受盡了白眼和欺凌，為了給阿慶找口吃的，我去和狗爭吃的，被人家發現后拿棍子攆著我打，阿慶和人家拼命，也被打的遍體鱗傷，阿慶小時候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后來他長大了，咱們家日子越來越好了，我時常教導他要與人為善，不能學以前欺負我們的那些人，阿慶表面答應，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對人懷著恨呢！

　　哎！是我管教不好，都怨我……”

　　“快！快拉著西門老夫人！”

　　李達精于世故，他一眼就看出西門老夫人有撞墻輕生得念頭，及時叫人拉住了她。

　　武植也嚇出一頭汗，贊許的看了看李達。

　　“老夫人，您兒子還沒死呢，你若走了，以后誰給他送飯？”武植連忙勸她，“念在西門慶還算孝順的份上，本官特許你可以三天去死牢探望他一次，將來西門慶伏法后，你們西門家在YG縣遇到什么不公事，本官也會秉公處理，絕不偏袒，你們大可放心。”

　　龍雀朝很少有抄沒死刑犯家產的，武植本也沒打算侵吞西門慶家產。不過西門慶家主死了后，難免有別人打他們家主意，西門慶家上有老下有小，武植這么說，其實也算是照顧他們。

　　畢竟西門慶雖然罪大惡極，他家人是無辜的。

　　武植從文明社會來此，心再狠也不至于斬草除根，一碼歸一碼。

　　一番口舌，終于勸走了西門老夫人，武植心中對西門慶也有了新的認識。

　　西門慶也并非是天生的壞人，只是他小時候和母親被人欺凌太狠，導致他心理成長有些扭曲，或許是以為自己越兇狠越壞別人就越怕自己，不敢欺負自己，或許是產生了報復社會心理，這才使他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每個寶寶都那么單純可愛，可那些殺人犯，那些奸佞小人，那些面善心黑的人都是哪里來的呢？”

　　搖搖頭，武植打算回家去書房里待一會。

　　他要反省，反省自己穿越來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不知不覺也變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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