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如此的算計和心機，一步接一步的布局，縝密之極，當真是老練而狠辣，令人不得不佩服非常。

　　而就算為了李家崛起的大布局失去一些東西，在李淵和整個李家眼里，想來也是值得的。

　　李元霸單手提戟，右手扶刀，原本想催著烏云快跑，卻發現這愛馬雖然還能如常跑動，加速時卻是極顯吃力，根本就快不起來。

　　李元霸開始還很詫異，后來才猛然想起原故來。自己今晨聚將會議軍事，為了彰顯會議的正式和自己主帥的威嚴，穿著了一身閃光耀眼的明光鎧，這鎧甲是晉陽官府工匠近百人，費時近一年才打造出來，端的是威嚴華麗，整塊的板甲和護心鏡打造的平如水明如鏡，在太陽底下一照便是閃閃發光，再束上鵝黃色的勾帶，威武之余又帶有幾分飄逸風liu，當真是名貴非常，就在李府之內，也是難得的上好鎧甲。

　　可惜，這種鎧甲也是太重，一身甲胄加頭盔全套加起來，總得五十來斤，加上李元霸自身體重，弓箭、三十支鐵箭，火石，水壺等標準的騎兵裝備，這烏云已經是負重不少，此時又加了一根鐵戟和馬刀，若不是此馬是一等一的良駒，還能跳跑起來，換了劣馬，只怕走上一段就得歇上一歇。

　　李元霸搖頭嘆氣，看來以后只好先把鐵甲換成皮甲，先減低些份量再說。

　　一行人繼續趕路，已經到得晉陽城北附近。路上仍然是酒樓遍地，喝酒的客人卻沒有幾個。

　　“你們看！”

　　李五兒最是眼尖，遠遠看到一幢酒樓下幾十個灰袍漢子正在搬搶物品，還有幾個人手中舉著火把，看樣子若是酒樓的人敢于抵抗，便要放火燒樓。

　　眾人急忙趕到附近，幾十個強人看到李府騎兵趕到，都是一呆。

　　這些都是晉陽城中的破落戶子弟和地痞流氓，一心想趁著城中大亂時多占些便宜，今天早晨幾批李府騎兵匆忙從城門外趕進來，城里居民以訛傳訛，這伙人便以為大亂將至，賊兵可能就要入城，當下選擇先下手為強，城北這里富戶最多，他們不敢打豪門世家的主意，便先來酒樓動手搶掠。

　　他們開始也很謹慎小心，不敢當真動手，只是霸住酒樓的桌子不動，這酒樓老板見機不對，早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棄了浮財不要保命要緊。眾賊坐了半天，發現沒有人來管，越發坐實了城內就要大亂的猜想，便即開始動手，剛搬到興頭處，正巧被李元霸幾人撞上。

　　一時間眾人目瞪口呆，他們敢得罪普通的百姓和官兵，卻是絕不敢和李家這樣的大世家對上，只聽得乒乓連聲，不少酒器摔落在地，跌了個粉碎。

　　王君廓自己當年是賊，此時卻極是興頭，向著李元霸道：“公子，讓末將去教訓他們。”

　　李元霸點頭答應，突然覺得意興索然。

　　當下不覺喃喃語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可為什么總是百姓害百姓？”

　　帶著迷團與不解，他也懶得看那些被王君廓打的雞飛狗跳的群賊，帶著眾人繞道過去，直回李府而去。

　　李元霸一行，卻正巧是在一個酒樓之下，就在酒樓的三層，正有十幾人臨窗而坐，看著樓下的熱鬧。

　　李元霸的感慨，自然也被眾人聽到，有人面露不屑，有人陷入沉思，也有人出聲嘲笑道：“為什么百姓害百姓？卑賤者知道什么仁義道德？這么簡單的事，也需要想，李家這老三真是空有一身蠻力，卻是傻的要命！”

　　這一伙人卻多是城內裴家的子弟，這陣子城中兵荒馬亂的，裴府也要協同李府準備征戰的事，這伙公子哥兒沒處消遣取樂，只好到這平時很少駐足的酒樓中來。

　　他們架子十足，將整個酒樓都包了下來，適才那伙破落戶搶東西，卻正好給這些公子哥取樂，眾人正看的有趣，卻被李元霸帶人攪了場子，加上原本的過節，現下嘴里自然是沒有好話。

　　各人正七嘴八舌的批駁李元霸，場中卻有人道：“別的不說，李三公子的前兩句話，倒是悲天憫人，令人敬服。”

　　說話的卻是一個妙齡少女，一雙美目中滿是沉思之色，顯然是被李元霸剛剛的感慨打動，也正自沉思。

　　她卻是裴寂的從堂侄女，原本住在河東，年前方來晉陽裴府居住，此次出游，與眾姐妹隨著諸多兄弟一起出來，正好也瞧著了這一場熱鬧。

　　眾人不滿道：“阿蕓，怎么你替外人說話，你不是一向是說這李元霸粗魯野蠻，在李家諸公子中最不出色么？”

　　裴蕓嫣然一笑，答道：“確實，小妹并沒有改變看法。只是再愚笨的人也會有驚人之語，小妹只是感慨莽夫也偶爾有錦口玉心的時候罷了。”

　　她說罷抿嘴一笑，眾人也是哄然大笑，都贊道：“阿蕓當真風趣，可把李家這小子損的厲害。”

　　場中諸人都是親見李元霸那天在裴府大出風頭，當世時世家公子有不少已經棄武學文，李家以軍功起家也還罷了，裴家中已經很少有武夫，所以眾人一是吃驚于李元霸一生驚人的神力，同時卻也深為鄙薄，閑時便拿李元霸來做靶子嘲笑一番。

　　眾人哄笑聲中，裴蕓掉轉過臉，與眾姐妹繼續談心，只是她在裴氏諸女中向來以才女聞名，此時卻是被李元霸的話題所打動，又佩服對方前兩句話的文采，一時間竟是頗為意亂。

　　只是窗外哎喲之聲不絕，王君廓打的過癮，一邊嘎嘎大笑，一邊將眾賊打的屁滾尿流，裴蕓看的俏臉一沉，想起天下多半都是這樣的武夫當國，以致民不聊生，再想起李元霸殺神一般模樣，忍不住一陣厭惡，當下將敬佩之意收起，再也不去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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