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著，莫賀莫部的人是我王某人的朋友，在草原上沒有朋友寸步難行，莫賀莫部去年救了我一命，這一次若是裴家不放人，那么從今往后，裴家的商隊就不要想踏入草原半步！”

　　王鐘大聲說完，又手彈弓箭，一聲巨響后裴府眾家將一起趴伏在地，王鐘哈哈大笑，自己先退，身后幾個弓手掩護，幾個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元霸看的心馳神搖，對這王鐘的英雄豪氣佩服不已。此人武藝算不得絕頂高手，李元霸剛剛若是偷襲，以自己的勁力和速度，只一箭便射穿了他，可是這種膽氣和睥睨天下人物的豪氣，卻令得他心中極是佩服。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馬賊，大搖大擺的沖入晉陽，無視城中兩千多李府騎兵和三四千人的隋軍，公然與在太原和河東擁有極大勢力的裴家作對，殺傷數十人后揚長而去，這是何等的英雄霸氣。

　　而自己呢……

　　李元霸審視自己，在戰場上他殺敵時威風凜凜，無人是他一合之敵，只是回到李府家中，面對李淵那樣的老狐貍，李世民那樣的千古一帝，甚至是劉弘基、候君集、李神通這樣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時，總覺得畏首畏尾，很是拘謹。

　　一個普通的馬賊，都能把腦袋別在腰間，挑釁當世豪門世家，自己這樣一個神力驚人，武藝絕頂的貴胄公子，反而不如一個馬賊？

　　李元霸深吸一口氣，想起河北群豪，想起死在自己手下的王須拔，還有河南的瓦崗群雄，橫行江準，不到二十就成為一方大豪的杜伏威。

　　這些豪杰，全部出身草莽，卻都是無畏無懼，隋末唐初，天下世家勢力十有八九被蕩滌清除，百姓少受不少壓迫，就是仰賴這些草莽豪杰無畏無懼，把天下翻了個底兒掉，雖然最終沒有成大事，天下最終還是落在門閥世家手中，不過這股折騰勁兒，卻也給天下百姓出了不少惡氣。

　　李元霸想到這里，已經覺得心底透亮，回到晉陽城后多少天的憋悶勁兒一掃而空。

　　他大爺的，不就是腦袋掉了碗大的疤痕，自己名字里帶個霸字，若是老娘們一樣的德行，還真的臊的慌對不起這個字眼兒。

　　他這邊臉上陰晴不定，剛剛那伙躺在地上的裴府家將們卻一個個破口大罵，將剛剛威風凜凜的馬賊王鐘罵的狗血噴頭。

　　李元霸靜靜聽了，卻也明白了兩邊爭執的來龍去脈。

　　原來晉陽、河東這里，距離草原甚近，如果全部在馬邑交易，則難免要損失不少交給國庫，所以各大世家都暗中養有商隊，帶著中原貨物進入草原，與各大小部落私自交易，賺取更高的利潤。

　　裴家在河東和太原是頂尖的世家，這種錢自然少不了是裴家賺的最多。這種大世家的商隊與普通百姓組成的小規模商隊不同，明里暗里都有各種勢力護著，等閑的草原部落根本不敢招惹，就算是橫行不忌的馬賊團伙，也極少愿意招惹各大世家的商隊。

　　這一次裴家出塞交易貨物極為不順，幾個經常貿易的奚人部落轉移了草場，裴家竟是撲了個空，沒辦法，只得轉向東北，繞了老大的圈子，將貨物壓價賣給了契丹人。

　　帶隊的裴家總管自覺沒法向家里交待，順手在路上洗劫了幾個小部落，搶了不少馬匹、生皮等物，等遇到莫賀莫部的時候，搶紅了眼的裴府家將顧不得這個部落歸突利大汗保護，不但將這部落的東西搶了不少，還搶回了部落里不少人丁，預備帶回來再賣上一筆，多挽回些貿易不順的損失。

　　李元霸今天巧得的星星鐵，自然也是這伙裴府家將們順手牽羊搶來的好貨了。

　　在草原上，大小部落今天可以和你交易，稱兄道弟，馬奶酒烤全羊拼命招呼，到明天，就可能是刀槍和弓箭，交易的大隊商旅，也是時而商人，時而馬賊，其實并不出奇。

　　只是這一次惹了麻煩，這莫賀莫部的保護人突利并沒有出頭，卻惹惱了一伙與這小部落交情極好的漢人馬賊，一路上追蹤襲擊，打死了不少裴府家將，好不容易擺脫了對方的死纏爛打，不料那馬賊頭子王鐘竟是一路殺進晉陽城里，亂箭一放，強迫裴家放人。

　　裴府眾家將連聲唾罵，嘲笑這馬賊不知道深淺高低，以裴家的勢力和能量，怎么會向區區馬賊俯首投降？

　　各人罵的慷慨激昂，只是多半身上有傷，痛罵之時不免得唉喲連聲，同仇敵愾之余，又添了幾分滑稽。

　　李元霸心中也是明白，這王鐘此舉怕也是沒有辦法，晉陽城防備森嚴，幾個馬賊來如風去如電，官兵動員不及，所以才能入進殺出，想要把這幾百人的部落俘虜都救出去，就是來幾千人也是白搭。所以也只能放點狠話，急忙撤走，不然裴家的人拿他們沒轍，卻不代表這晉陽城里沒有人治得了他們。

　　他想到這里，心中立有決斷。

　　當即向著李道玄吩咐道：“道玄，速回府中召二十家將騎馬趕來，把這伙俘虜押回李家。”

　　李道玄先是一愣，然后便問道：“三哥，難道你想賣這伙馬賊一個大人情？”

　　李元霸知道瞞對方不過，便一笑答道：“不錯，我看那王鐘是個好漢子，能在草原橫行無忌，又能單騎持弓縱橫太原，我極是喜歡。既然他要救這些胡人，反正也不打緊，救了送給他做個人情更好�！�

　　李道玄也是欣賞這伙膽大包天的馬賊，只是不無疑慮的問道：“這些胡人自然沒甚要緊，不過為了此事得罪裴家？”

　　李元霸猛一揮手，答道：“算不得什么，好漢子難得，得罪一個老大世家交這樣的豪杰，有什么要緊？”

　　他微微冷笑，有些話雖然對李道玄也不便說明。

　　裴寂老兒敢找他的麻煩，無非是看李元霸還沒有班底根基，越是這樣，自己越不能服軟，怕了此人，就是沒有這件事，也得主動出擊，找找別人的麻煩才是正道。

　　笑話，唐公嫡出的三公子，怕的誰來？如果不顯示出一點霸氣和決斷，誰還會把他真正放在眼里？說來說去，不過是一個會武的鄙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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