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草的心思你們不懂
秦王散了朝，在二門里下了車，秦大管事恭敬的上前見了禮，稟報(bào)道：“回爺，遵爺?shù)姆愿溃〉淖屓四昧艘淮蟊P子時新的赤金鐲子送給林姨娘挑，姨娘一件也沒挑出來，說是，”
秦大管事頓了頓，小心的看了眼秦王，陪笑道：“送鐲子的婆子回來說，說林姨娘說了，沒一件實(shí)在的。”
“實(shí)在的？這什么意思？”秦王腳步絲毫沒停，搖著折扇邊走邊問道。
秦大管事一路急促小碎步跟著，陪笑道：“小的也沒明白。”
秦王隨意的’嗯’了一聲，吩咐道：“把宮里最時新的款式送幾個到我屋里，回頭我拿過去。”
秦大管事忙答應(yīng)了，又連著稟報(bào)了七八件事，一路跟到秦王院門口，目送秦王進(jìn)去了，才垂手退下。
林仙草在那一大盤子做工極精細(xì)的累絲鐲子中間掂量來掂量去，掂量了大半天，沒找出一個有份量的。
那婆子極其笑容可掬，半句話不多說，端著那盤鐲子就回去了。
可林仙草等的脖子也長了，那婆子竟是有去無回，再也不來了。
林仙草直等到傍晚，才死心的倒在榻上，懊悔的滾來滾去，人果然不能太貪心，她一心想狠個實(shí)心的大金塊子，得，這回連輕的也沒了。
隔了五六天，林仙草屋前屋后的爬山虎已經(jīng)爬過了大半面墻，秦王竟然又到林仙草院子里來了。
有了頭一回，這第二趟就熟練多了。
林仙草恭恭敬敬接了秦王進(jìn)來，秦王示意跟在后面的小丫頭將手里的托盤放到榻幾上，指著托盤示意林仙草道：“上回說你沒挑中，我拿了幾個宮里的最時新樣子，你看看喜歡哪個。”
林仙草大喜過望，簡直不敢相信，急忙上前抽開上面蓋著的紅綢，滿臉失望的看著盤子里那四五個還是一團(tuán)細(xì)絲的精致小鐲子。
算了算了，不能貪心不能貪心，一定不能貪心，有一點(diǎn)算一點(diǎn)，慢慢攢吧，一腳踩扁了，好歹也能有個半兩一兩的。
林仙草仔細(xì)的一個個掂著鐲子，專心的衡量著重量。
秦王疑惑的看著她問道：“不喜歡？你喜歡什么樣的？說出來，我讓人現(xiàn)打給你。”
“真的？你說話算數(shù)？別的都不用管，就一樣，要實(shí)心，份量得足，份量得足足的，要寬一點(diǎn)，圓的也行，要粗，要重……”
林仙草急切的形容著，看著聽的越來越愕然的秦王，聲音越來越低，揚(yáng)起的手一路往下劃拉，不敢再往下說了。
秦王瞪著眼睛直盯著林仙草，突然暴笑出聲，直笑的上身抖動，笑了好半天，才指著林仙草道：“好好，好，爺笑的高興，你知道用心逗爺高興，好，這幾個都賞給你了!”
林仙草被秦王笑的無趣，干脆拿起只鐲子，垂著頭摸來摸去的看鐲子里的內(nèi)造標(biāo)識，這個標(biāo)識她看的太熟了，這屋里幾乎每樣?xùn)|西都有這樣的標(biāo)識，聽秦王這么說，猶豫了下，舉了舉手里的鐲子，看著秦王低聲道：“這個，鐲子，是不是很貴？得好多銀子一個？”
“嗯，這一只能賣一百兩銀子。”秦王滿眼興致的看著林仙草道。
林仙草嚇了一跳，忙將鐲子小心的托在手心里，直直盯著，無比糾結(jié)。
唉，其實(shí)她明白，這類鐲子，貴就貴在這工藝上，能做出這樣的能工巧匠必定極少，說不定只有宮里能做，可越是這樣，對她來說，就越是半分用處也沒有，工越好，她越不敢出手，這鐲子就只能一錘子砸成金餅子用。
唉，雖說這樣細(xì)巧的東西她也愛極，可是，大事要緊，這個機(jī)會，萬萬不能錯過!
“你肯定被人騙了!”林仙草看著秦王，極其肯定道，
“噢？你說說，怎么騙了？”秦王看起來心情相當(dāng)好。
林仙草掂著鐲子沖秦王搖了搖道：“這只鐲子，你看看，最多一兩，好象還不到，肯定是人家騙你說工好，你說這鐲子能賣一百兩銀子，一兩金十兩銀，咱多算點(diǎn)，就算這團(tuán)金子能值十兩銀好了，那他還騙了你九十兩，什么樣的工能值九十兩？再說，這么一團(tuán)細(xì)絲纏來纏去，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看，手一捏就歪了，這都是騙人的。這赤金的東西，就是要個厚實(shí)，厚墩墩的拿手里多實(shí)在。肯定看你有銀子，把你當(dāng)……騙了。”
棒槌兩個字，林仙草可沒敢說出來。
秦王聽的連連眨著眼睛，再也忍不住，’噗哈哈’又大笑出聲，直笑了好大一會兒，才勉強(qiáng)止了笑，指著林仙草道：“你這個……有意思，明兒我去跟太子說，他被人騙了!哈哈哈哈。”秦王又大笑起來，笑了好一陣子，才揮著手道：“爺成全你，明兒讓人打?qū)Π虢锏蔫C子賞給你。”
林仙草簡直不敢相信，興奮的不能自控，這一晚上殷勤的，連林仙草自己也覺得相當(dāng)過份。
隔天，秦大管事果然讓人送了對金臂釧過來，這半斤的鐲子，也只好打成這么一圈圈好多圈的臂釧兒了。
這事兒也傳到了王妃耳朵里，趕著請安時又細(xì)細(xì)問了林仙草一遍，一邊問一邊笑，直笑得渾身打顫，指著林仙草道：“……你們看看把她聰明的，那半斤的金臂釧也不過八兩金，還不值一只累絲鐲子的錢呢。仙草，你算算，你虧了呢。”
林仙草怔怔的眨著眼睛，看著周圍笑的前仰后合的姨娘和丫頭婆子們，再眨了眨眼，曲了曲手指，看著王妃爭辯道：“沒虧，那累絲鐲子不到一兩，這個八兩。”
“唉喲。笑死我了，林姨娘，不是這么算的，你聽我說，那累絲的東西，不能看份量，唉喲喲，你們看看，我怎么能跟她說明白？”
小趙姨娘笑的面如紅杏花，上前兩步推著林仙草，仿佛要給她解釋，又對于她的愚鈍無可奈何的攤著手笑個不停。
王妃笑了好一陣子，用帕子拭了拭笑出來的眼淚，看著春蘭吩咐道：“仙草是個實(shí)在人，我又想起件事，我隱約記的仙草院子里還少兩個使喚丫頭？”
“是，這是林姨娘生病前的事了，那兩個丫頭到了年紀(jì)，挑出去配人了，后來林姨娘一直病著，這挑丫頭的事就一路拖到現(xiàn)在。”春蘭忙笑答道。
王妃點(diǎn)著春蘭嗔怪道：“看看，我忘了，你們也就忘了，也不知道提醒提醒我，趕緊去跟顧嬤嬤說一聲，好好挑兩個丫頭補(bǔ)到仙草院子里去，跟顧嬤嬤多說一句，仔細(xì)挑好的，若仙草覺得不好，就趕緊換了。”
春蘭忙應(yīng)了。
林仙草謝恩如今是熟門熟路了。
孫姨娘滿眼忌恨的死盯著林仙草，小趙姨娘親熱的推著林仙草笑道：“你看看，王妃多疼你，你哪兒來這么大的福份噢。”
王妃打發(fā)了眾姨娘，慢慢抿著茶吩咐春蘭道：“告訴顧嬤嬤，仔細(xì)挑兩個機(jī)靈的丫頭，給我好好看著，一場病，她竟全變了樣。”
“可不是，她如今還跟著吳婆子修佛，聽說修的虔誠，經(jīng)文都背了好幾本了。”春蘭接話道。
王妃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秋菊瞄了眼春蘭，殷勤的笑道：“我倒看她是病傻了，她燒了那么些天，前天我碰到小桃，就多問了幾句，聽小桃說，她忘了好多事，連怎么跳舞都忘了，性子也變的厲害，看這樣子，人真是有點(diǎn)傻了。”
“到底是真傻假傻，還得細(xì)細(xì)再看看，你們都留心些，別讓咱們被一個傻子哄了去。”王妃放下杯子吩咐道，春蘭、秋菊忙曲膝答應(yīng)了。
“這不是大事，城外頭那個，才是緊要的事，七月底就該回來了。”王妃聲音平和里透著陰寒。
秋菊掐著手指頭道：“等回來就五個多月了，胎也坐穩(wěn)了。”
“這是好事啊，這王府也該添添丁了，她要生，就讓她生下來吧，爺既有這個心，想給她生個兒子出來傍身，就讓她好好傍著去，再怎么著，也不是她肚子里爬出來的。
讓顧嬤嬤去寧姨娘院里看看去，得好好修整修整，懷孕后幾個月得天天走動，她那院子沒個園子不便當(dāng)，讓顧嬤嬤看看，把那片梅園圈到寧姨娘院子里去。”王妃渾身陰狠，冷冷吩咐道。
春蘭低低道：“那片梅園可是周夫人的最愛去的地方。”
“再怎么愛去，如今寧姨娘懷著爺?shù)难}，她也得讓讓。”秋菊撇嘴道。
王妃已經(jīng)換上了滿臉的盈盈笑意：“生就生吧，好好生，生下來，還得好好兒的養(yǎng)著呢。”
顧嬤嬤那雙貴腳自然不會踏到林仙草這個院子里來，來送丫頭的是董嬤嬤，林仙草半個’不’字沒有，只一迭連聲的夸個不停。
小杏呆怔怔的看著兩個水靈靈里透著無數(shù)聰明機(jī)靈的丫頭，還沒品過味來，小桃于這上頭的反應(yīng)極快，滿身滿臉警惕的盯著兩人，一步步挪過去，緊挨著林仙草站定，以示自己才是貼身侍候的大丫頭。
林仙草送走了董嬤嬤，轉(zhuǎn)回屋里坐下，仔細(xì)打量著這兩個明顯是高配給她的丫頭笑道：“咱們院子小，委屈你們兩位了。”
兩個丫頭急忙曲膝連聲不敢，林仙草笑著擺了擺手止住兩人道：“這院子里人多了，總得有個領(lǐng)頭的，這么著吧，你們四個，就以小杏為先，小杏若忙不過來，或是一時不在，就由小桃作主，好了，你們兩個今天剛到，先歇一歇，明天再說當(dāng)差的事，小杏領(lǐng)她們下去安置吧。”
小杏驚喜的幾乎不敢相信，忙端直上身，擺出首領(lǐng)大丫頭的架子，帶著兩人，從小桃身邊昂然而過，小桃死死咬著嘴唇，盯著小杏身后的簾子剛落下，就轉(zhuǎn)身看著林仙草質(zhì)問道：“她笨成那樣，姨娘怎么能這樣？”
“她笨歸笨，可從來都敬著我，她可從來沒敢質(zhì)問過我，’怎么能這樣’。”林仙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緩緩說道。
小桃臉色發(fā)青，直盯著林仙草。
林仙草斜睨著她瞪了回去，“要是覺得我這兒不好，你想去哪一處？我?guī)湍阏f說。”
小桃臉色由青轉(zhuǎn)白，慢慢垂下頭，曲了曲膝陪罪道：“是我不對，求姨娘恕罪。”
林仙草瞄著她，半晌才‘嗯’了一聲淡然道：“用心侍候吧，只要你對得起我，我必定對得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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