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打算給我多少勞務費？”趙無有追在王朋屁股后面問。

　　“喏，不是給你了？”王朋指指他手里的礦泉水。

　　趙無有晃晃手里的瓶子，“合著我就值一瓶水錢？”

　　“單拿出來賣，其實是不值的。”王朋摟住他肩膀，“但咱倆是哥們，情義無價嘛。”

　　“滾！”趙無有一把甩開他，“我要是再幫你，我就、我就一個月泡不到妞！”

　　“你對自己可真狠。”王朋挑挑大拇哥，隨即一笑，“但對那些女孩是好事，也算你積德行善。”

　　“你大爺！”趙無有笑罵一聲，問他，“你費了那么大勁，最后由我一條朋友圈收尾，是不是太兒戲了？”

　　“已經夠了。”王朋灌了一口水，趴欄桿上，望向遠處翻滾的海浪，“鄭家接連出事，每一件都是時下最不能犯的禁忌，短時間內很難緩過來，以前那些競爭對手，肯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同時，他那些供應商肯定擔心利益受損，急著去收賬催賬……所謂破鼓眾人錘，墻倒都去推，有時候不見得就是存了惡意，只是趨利避害的本能而已。”

　　“倒是這么個理兒。”趙無有陪他喝水，“但你還是沒說我這條朋友圈有什么作用……不過就一句‘配料過分了啊’。”

　　“還有一段小視頻。”王朋笑著提醒，“什么作用如果還用我說，你干脆改名‘趙無腦’算了。”

　　視頻里不是什么特別的內容，不過是鄭家那些酒樓后廚，所有調料瓶的特寫剪輯而已，當然，是誰家后廚，也是能看出來的。

　　調料過分了啊。

　　再配上這樣一句，只要不是傻子，大概都能理解其中的意思。而能看到趙無有朋友圈的，在廣南多多少少有些身份地位，這些人又肯定都去過鄭家的酒樓，畢竟上檔次的就那些。

　　他們又大多消息靈通，鄭家被查，配上這條信息，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接下來，這條朋友圈就會以比瘟疫還快的速度蔓延出去，分分鐘傳遍廣南。

　　有錢人舍得花錢，但更惜命，這樣不拿他們命當命的地方，這輩子大概不會再去第二次了。

　　鄭家酒樓必垮！

　　連鎖效應下，其它產業又如何能夠獨善其身？更何況多多少少還有些問題。

　　在這種時候，任何一點小問題都會被無限放大，所以！

　　鄭家很難緩過來了！

　　趙無有如何不知道，這看似尋常的一條朋友圈，竟會有這么大的威力？只是他不想在對付鄭家這件事上，最后這一棒是由他揮出去的而已，才故作不知。

　　不想也做了，嘆口氣，“你打算趕盡殺絕么？”

　　“斬草除根，永絕后患，人人都想，畢竟誰也不愿意死灰復燃，再把自己燒成灰。”王朋咧嘴一笑，“但咱胸寬似海，不怕他來日報復。今天我能贏他一次，明天就能贏他第二次。”

　　“不吹牛能死？”趙無有撇撇嘴，“你敢說這次事情，你贏得不夠僥幸？換了是我，你一丁點機會都沒有。”

　　“但他們不是你。”王朋笑的有些欠，“別的不敢說，但他們酒樓肯定是有問題的……鄭樹理真不該請我吃飯的。”

　　趙無有扭頭看他，“你那天就吃出問題來了？”

　　“也不看看我是學什么的，整天又跟什么打交道。”說起這些，王朋相當自傲，“也不只是我一個人吃出來了，跟著蹭吃的那丫頭也一樣，還無恥到只吃我挑出來的東西。”

　　“還能有比你更無恥的人？”趙無有詫異。

　　“你啊。”王朋表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滾蛋，在這方面我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你的。”趙無有瞥他一眼，“不過就憑這些，你就敢說自己贏定了？”

　　“做全方位檢測，只是從技術層面進行的第一波試探而已。手頭有這個條件，用起來方便，就排在了前面。”王朋忍不住又笑，“誰能想到，他們竟然連第一波都沒能撐下來。”

　　“你現在的樣子很欠揍。”趙無有鄙視他這種小人得志的行徑，“假如第一波不成，你打算怎么辦？”

　　“正大光明不行，那就只能玩陰的了。”王朋笑笑，望向海的深處，“有個人給了我理由，即使違心做了不好的事，也能安慰自己……沒做當然更好了。”

　　“那個人是誰呢？”趙無有湊過來，八卦地問。

　　“反正不是你。”王朋沒打算告訴他。

　　“肯定是一女的。”趙無有在那兒猜測，“是不是我上次見過的那個？又或者顧辰嘴里的‘老板娘’？”

　　王朋不搭理他。

　　“別這樣，說說唄，哥對你的人生大事還是……靠了！”趙無有話說半截，突然轉向，語氣里也滿是……怪怪的氣息。

　　王朋轉頭看他，“你又怎么了？一驚一乍的。”

　　趙無有抬手晃晃手機，嘴巴張了張，閉上又開，“鄭老太太……呼，過世了。”

　　王朋呆住。

　　趙無有看著他好半天，才硬擠出一句話，“不能怪你。”

　　誰能這么想？

　　王朋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件事。

　　他救過那個阿婆，又害死了這個老太太，兩人之間沒有深仇大恨，只是意氣之爭。

　　但……

　　一條人命沒了……

　　海風吹拂在臉上，思緒不知飄向何處。

　　醫院里。

　　白色的被單將老人風燭殘年的身體完全覆蓋。

　　生命到了盡頭，終結在此，該去往下一個站臺了。

　　鄭樹理蹲在墻角，呆呆看著躺在那里，并不偉岸的曲線，心里有悲，眼里無淚，所有情緒凝固冰封，不知該怎么宣泄。

　　圍著老人尸體，站了七八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說話的只有三個。

　　鄭存忠說，“老二，你把嬸兒氣死的這件事，大家就不追究了。所以，慶歡這邊你也撤插手了，還有嘉樂。同樣的，那些餐飲酒樓，我們也不插手。”

　　鄭存義說，“富悅和會館那邊歸我，我和大哥商量好的，現在鄭家形勢不好，咱們各人顧好個人就行了，別給彼此添麻煩。”

　　“都想搶東西？做夢！”鄭存孝不同意，“酒樓也好，酒店也好，還有會館，都是鄭家的，都是我們樹理的，你們休想拿走一毛錢！”

　　“老二，你說了不算。”

　　“二哥，嬸子雖然不在了，也輪不到你當家做主。”

　　“我就是一家之主！”

　　“我們承認了么？”

　　“你們承不承認我都是！”

　　“別鬧了，老實守著你的酒樓過日子不好么？”

　　“我先回去了，消防那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等嬸兒下葬的時候我們會過來的。”

　　“你們都不許走！話還沒說清楚，哪兒都不許去！”

　　鄭存孝咆哮，但沒人聽他的，那些人有說有笑的往外走，開心地跟過年一樣。

　　“你死了，幫爸說句話！”鄭存孝轉回來沖兒子喊。

　　鄭樹理抬頭，眼里空洞一片，跟死人一樣，把鄭存孝都嚇了一大跳，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突然，空洞無神的視線移動，看向門口那邊。

　　有個外人走了進來，步履從容，成功人士的樣子。

　　叔伯他們也停下腳步，轉回身來看，似乎怕有什么意外，比如那個死老太婆預留遺囑什么的，假如那樣的話，他們可就什么都撈不著了。

　　那個在他們眼里完全可以媲美大律師的人物，走到病床前停下，撩起白單看了看，用近乎挑釁的口吻說，“早就說了你們會輸，為什么就是不信？自不量力，應有此報啊！”

　　“啊！！！”

　　鄭樹理怒吼一聲，從那邊躥過來。

　　“你去死！”

　　砰！

　　有人從門口那邊沖過來，一腳將他踢飛，又摔回墻角去。

　　“我不會讓自己有挨打的機會。”成功人士拉拉衣領，甩甩袖子，緩步走到鄭樹理身旁，居高臨下，俯視下去，“就問你一句……想報仇么？”

　　鄭樹理捂著小腹抬頭，目光冷冽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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