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衣服嘍！收舊衣服嘍！”

　　稍顯老舊的小區里，某人蹬個三輪，后斗里放著大聲公，溜達來溜達去，無限回放著那些內容。

　　城西算是舊城區，留在這里沒搬走的大多是上了年紀的中老年人，習慣了不愿挪窩。還有就是來廣南打工的外地人，貪圖租金便宜，首選也是住這邊。

　　歲數大點的人都節儉，不愿意隨便丟東西。而那些外地租戶經常搬來搬去，一些東西就變得累贅。收舊東西奔著這兩類人來，一般情況下都不會空手而歸。

　　王朋剛過兩個單元門，上面五樓就探出一顆腦袋，“小伙子，舊衣服怎么收？”

　　王朋反手關掉大聲公，才抬頭往上看去，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阿姨，一般都是三十一斤收，如果成色較新，款式也好，五十或者六十也可以談。”

　　“不能再高了？我們有許多舊衣服都是名牌。”阿姨在樓上問。

　　王朋微笑搖頭，“阿姨，我們收衣服只看成色，不看牌子，如果真是那些了不得的大牌子，擱我們這里反倒賣不出去，沒人認吶，您可以留著送親戚什么的。”

　　阿姨看著他想了想，“那行，小伙子你上來看看，有哪些能要哪些不能要。”

　　“好咧。”王朋答應一聲，把車子停到邊上不礙事的地方，快步上樓，敲響阿姨家的門，“阿姨，是我，收衣服的。”

　　過不多會兒，阿姨把門打開，看他一眼，“小伙子，年紀輕輕不說找份工作，怎么干上這個了？”

　　印象中收舊貨的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不好找工作，才被迫做這樣的行當，阿姨才有此一問。

　　“阿姨，我還在讀書，利用課余時間掙點生活費，時間不固定，不好耽誤人家用人單位。”王朋一邊說著，一邊從兜里掏出一次性鞋袋，套腳上后才進屋。“您不要的那些舊衣服在哪兒？”

　　“跟我來，都在我女兒屋里。”阿姨對他的表現很滿意，以至于連戒備心都沒了，“現在像你這樣不怕吃苦的年輕人可是不多了，我女兒比你還大兩歲，畢業兩年了，工作工作不成，戀愛戀愛被騙，好吃懶做不說，還要好吃好穿，一邊整天做白日夢，一邊不停伸手管家里要錢，真是欠了她的，愁死個人。”

　　王朋微笑著聽阿姨嘮叨女兒，末了才說一句，“女孩子這樣沒事，以后嫁個好人家，就什么都不愁了。”

　　“唉，就她那個懶樣子，哪個男人肯要她。”說到這里，她偏頭打量王朋一眼，先是點點頭，跟著搖搖頭，“你這小伙子其實挺不錯的，可惜是個收舊貨的，根本養不起我們家娟娟……唉，要是再有錢一點就好了。”

　　我只收舊貨不收破爛！

　　王朋笑著撓撓頭，看著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阿姨，我有女朋友了。”

　　這時候他發覺陳月還是有些用處的，最起碼遇到類似事情能拉出來推上去，如果對方實在太討厭，也可以考慮亮亮照片，保證暴擊一萬加。

　　“有女朋友？”阿姨詫異地看他一眼，“她知道你干這個么？”

　　“知道。”王朋肯定地點點頭，“不光知道，還一直都在鼓勵我，希望我能多攢點錢，回家買房娶她。她在家里也很努力，包了上百畝地，還養了幾十頭豬，給自己攢著嫁妝。雖說她長得沒城里女孩好看，也不白，還很兇，但她對我是真好，也知道干活，里里外外一把好手……”

　　王朋越說心里越虛，如此違心的贊美，已經不僅僅是阿諛奉承，簡直是在顛倒黑白，以他的臉皮都有些說不下去。

　　萬幸的是，阿姨也聽不下去，滿臉嫌棄地往地上一指，“要扔的那些衣服都在那兒呢，你看看能給多少。”

　　王朋蹲過去翻看了一下，都是女孩衣服，許多還都是牌子貨，當然，能歸為奢侈品的沒有，看成色有很多不過穿了一兩次，有的甚至還沒剪牌，應該算是一批好貨。

　　“阿姨，今天我還沒開張，您這衣服看著也很好，我算您多一點，六十五一斤。”

　　“你再加五塊，湊個整，這些我全給你了。”阿姨討價還價。

　　“阿姨，這不行，收舊衣服就沒這個價。”王朋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人家舊貨棧肯定給不了我這個價，我會賠死的，生活費賺不到是小事，不能回家娶媳婦，我女朋友……”

　　一聽他提起女朋友，阿姨就腦仁疼，趕緊擺手，“行了行了，別說了，就六十五，過秤吧。”

　　“阿姨您人真好，好心一定有好報，您女兒一定能嫁個有錢人。”王朋一邊說著好話，一邊麻溜將那些衣服裹進包袱里，拿手秤稱量，“一共十斤四兩五，算您十斤半好了，六十五一斤，一共是六百八十二塊五，我給您六百九十塊。”

　　“給七百吧，大家都方便。”阿姨是多少都不嫌多。

　　王朋苦著個臉，“真給不了，十塊錢就一頓飯了，我女朋友還……”

　　“走走走！趕緊拿上東西走！”阿姨聽不了這個，揮手趕人，把人趕出門去，才想起一件事來，“等一下，你還沒給錢呢。”

　　王朋自然沒想著賴她這點錢，微笑著拿出手機，把錢給她轉了過去，又說了幾句好話才走，但這時候阿姨就沒開始那么待見他了，巴不得他趕緊滾蛋。

　　有了第一家，第二家也跟著來了，這次是個年紀更大的阿婆，比那個阿姨難纏多了，討價還價的水磨工夫那叫一個厲害，先是一塊一塊的加，后來幾毛幾毛的漲，但她賣的那些衣服實在是不咋地，屬于低端中的低端，僅比破爛強一點。

　　王朋也不著急，就和阿婆在哪兒對磨，最后弄的阿婆沒了耐心，說著急去幼兒園接孫子，以七塊八一斤的價格把好大一堆衣服處理了——王朋給她報的起步價是五塊。

　　最后阿婆大概是覺得虧了，把一些男人女人的貼身衣物使勁兒往里塞，王朋全當沒看見。

　　送走難纏的阿婆，王朋轉去下一個單元樓，這次遇到的賣家挺不錯的，是個年輕女孩子，說是要搬去和朋友合租，許多舊衣服帶不走，本來都要扔掉的，現在卻可以換頓飯吃。

　　不管人家目的是什么，只要是客戶，王朋都能服務周到，六樓也是說爬就爬。

　　女孩走在前面，進門就嚷嚷，“那些舊衣服不用收拾了，我找了一個收破爛的，咱們賣了換飯吃。”

　　“就你這些破爛還有人要？別是碰到變態想拿去做……”說話間從里邊走出一個女孩，看到那個收破爛的，瞬間激動起來，“我說什么來著，果然是變態！”

　　小心我告你毀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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