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洛克拉住她的手早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松掉了，現在愛爾娜是一個人在跑。真是諷刺，在這個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居然存在這么一片她所不知道的空間。一路狂奔，不知什么時候身邊身后已經沒有了任何響聲，愛爾娜開始慢慢地停下腳步。

　　魔法的效果慢慢地消失，四周開始變得稍微清晰了一點。

　　愛爾娜現在似乎在一個房間——應該說曾經是一個房間的空間里面，四周都是半頹倒的墻壁。

　　“愛爾娜！”一個熟悉而威嚴的聲音傳來，一個身影出現在這個房間曾經的門口。

　　“法散老師！”

　　法散的樣子和神態與平時幾乎沒有任何分別，依然保持那種平穩、威嚴的模樣，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原先那股慈祥的感覺此刻已經不復存在。

　　“他們說是您殺了我媽媽……告訴我……這不是真的！”短暫的沉默后，愛爾娜開口了，她的聲音與其說是質疑倒不如說是乞求。

　　“……是真的！”法散靜靜地從嘴里面吐出這幾個字。

　　仿佛最后一根弦繃斷了，愛爾娜突然有了動作，她飛身撲上，一腳直踢對方面門。但是法散的動作更快，在刻不容發的時候雙手向上一架，接住了這迅猛的一擊。接著他雙手一扭一送，愛爾娜的身體就被推開，向后踉蹌了幾步，幾乎摔倒在地。

　　“為什么？您為什么要這么做？”愛爾娜大聲地怒吼道。

　　“為什么？你是不會懂的……”聲音被打斷了，因為愛爾娜又撲上來，用拳頭和腿組成了讓人眼花繚亂的攻擊。

　　法散略微后退了一點，他用雙手就完全封住了愛爾娜全部的攻擊。伴隨著最后一個動作露出的空隙，一記肘擊打在愛爾娜側肋上，把她整個人打飛了出去，摔倒在地。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愛爾娜，拳術是防御勝過攻擊的技巧，你這么瘋狂的攻擊而不防御，只會讓你在對手面前露出空隙而失敗！”法散冷冷地說，口氣就如同當年在指導愛爾娜時候一樣，“我們的拳頭要面對的是利劍和魔法，所以必須重視速度，只有在機會合適的時候才能聚力出擊——這些我所教的東西似乎你都忘光了！”

　　“為什么你要那么做？”愛爾娜勉強又站起來，剛才挨的這一下可不輕。法散雖然已經開始衰老，但是他的力量卻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情！當那個妖魔的手下！”

　　“因為他允諾讓我返老還童，讓我重新獲得青春！”

　　“什么？”愛爾娜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面前昔日的老師，“你就為了這個……背叛了我們……女神的教導你忘記了？我們不可以強行留住注定要逝去的生命！你居然為這個殺了媽媽！”

　　在狂怒中，她再次站起來，但是法散用一種簡直是鬼魅般的速度接近她，一拳命中她的胃部。這一下讓愛爾娜整個身體都因為痛楚而蜷縮起來，跪倒在地上無法動彈。

　　“你就為這個背叛了我們……”愛爾娜用她僅能發出的微弱聲音說道。

　　“就為這個？”法散的嘴在微微地顫抖，“你竟然說‘就為這個’？你懂什么！”

　　雖然身體抽痛得幾乎無法動彈，但是法散的聲音依然清晰地傳入愛爾娜的耳朵。

　　“我……在八歲的時候被送來這個神殿……我父母花了很多錢才能送我進來，學習成為一名治療師……我整整花了十五年時間才有了初級治療師的資格，花了十年才升級為中級治療師……到我成為高級治療師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十五年！當我終于達到我的目標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頭發已經開始花白了，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嗎？像你這種天才怎么可能知道我這種平凡人的感覺？”法散咬著牙，聲音里面蘊涵著的是嫉妒和怒火。

　　“這么多年，我無時無刻不在努力修行，沒有偷過一天懶……這種感覺你可知道？像你這種沒有任何努力就得到力量的人可會明白力量對我來說是多么的不容易！我越勤練治療術越清楚地感到自己的衰老，當我終于擁有力量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已經失去了年輕和熱情——這種感覺你可能體會？像你這種天才哪里能夠懂得暮然回首卻發現青春已經不再的悲傷和痛苦！當有人告訴我可以重新獲得青春的時候，你叫我如何不能動心！”

　　“愛爾娜，你是天才！當你十二歲就施展復活術，當你十二歲就能夠召喚女神降臨你的身體時，你能知道我的感覺嗎？看著那些小毛頭毫不費力地獲得我夢寐以求，并付出一生去追求的力量的時候，你明白我的心情嗎！你能明白嗎！”

　　“……”

　　“對，我嫉妒了！但是你叫我如何不嫉妒！是我偽造謠言說你擁有妖魔的血統，是我！但是這謠言對我來說就是真實，因為這樣才能讓我稍微好過一點！”

　　“你說這都是你制造的謠言？”愛爾娜慢慢恢復過來了，開始站起來。她身上的治療術發揮了效果，讓剛才的傷害慢慢地消失，“那么，我的血統……”

　　“你是個人類啊！你媽媽和你養母都是我看著她們成長的！你媽媽天真的愛上一個來這里療傷的騎士！但是那個男人卻在有了你以后不告而別……你母親生你的時候難產了，她在死前召喚了女神，你就在女神降臨的時候生下來！是俅卡女神生下了你！”

　　“什么！”愛爾娜目瞪口呆地聽著這些話。法散此刻已經不復往日的冷靜和平穩，他在這片昏暗中看起來簡直像一頭狂怒的猛獸，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那么你……”愛爾娜結結巴巴地說。

　　“對，我接受了尊者的要求，用毒藥毒倒了大司祭，用神殿的資源去幫助雷特帝國！為此他告訴我恢復青春的辦法！那個魔法陣已經完成了，只要那么幾天，對，只用幾天，當星星的軌道轉移到特殊位置的時候，這個魔法就可以發動，我就可以恢復年輕了！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冒了這么大的風險，現在誰都不可以阻擋我！你也一樣！”剎那，法散的身體從愛爾娜視野中消失，等愛爾娜回應過來的時候，法散的拳頭已經命中了愛爾娜。

　　“啊……”沉重的一拳伴隨著骨頭的斷裂聲，法散的拳頭結實地命中了心臟的部位。巨大的沖擊力讓愛爾娜的心臟停止了工作，她的身體掛在拳頭上，然后軟軟地癱了下去。

　　“結束了！”伴隨著愛爾娜地倒下，法散心中告訴自己一切都結束了。在祭典開始前，大司祭的異常被人發現前，他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從此消失掉。以后沒有人認得出他。

　　他轉過身，離開這個地方。那些家伙并不足懼，在神殿里面，在大司祭的死被發現前，他是絕對權威，那些家伙一個也逃不掉的。只要鎖上大門，剩下的最多只是時間問題了。

　　“欺負小女孩很開心嗎？”一個清脆，帶著一種頑皮的憤怒的聲音突然響起來，法散悚然轉身，看到又站起來的愛爾娜。

　　“不可能，剛才……”剛才這拳是致命的攻擊，不可能有人在那種打擊下還活著。

　　“我說法散，你還真是太過分了！為老不尊，連小女孩都不放過！讓我都看不下去了！”愛爾娜的口氣和剛才完全不同，不，那不是愛爾娜，是另外的人。

　　女治療師的身體開始發光，不，不是她在發光，而是某種發光的東西依附到她身上。法散在驚訝中想起這個語氣本來的所有人。整個神殿只有一個人會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

　　“大……大……大司祭？！”

　　“終于認出來了啊！”愛爾娜擺出了戰斗的架勢，用一種很輕松的語氣說話，“小孩子打架結束了，現在換成大人的較量吧！”

　　魔法師跌跌撞撞地跑著，腳下老是坑洼不平，讓他跑起來高一腳低一腳的。

　　后面追的魔法師少說也有二十個，而且基本上是大魔法師的檔次，停下來較量大概沒有多少勝算。跑是最好的選擇，不能使用飛行術，這樣簡直是給敵人送上目標。

　　惟一有些奇怪的是那些大魔法師怎么都用一些普通的魔法攻擊，可能只是試探的性質吧。畢竟自己這行人中間有兩個穿著法師袍的。

　　“其他人呢？”金停下腳步，問身邊的貝漢。后面現在已經沒有聲響了，大概敵人從其他通道去追了吧。此刻，金查看后才發現老洛克、貝貝還有列夫沒有和他們在一起。

　　“跑散了！”貝漢回答。他也停下腳步，開始喘氣。除了魏，其他兩個人都累得夠嗆，不過總算甩掉敵人了。這全是這么多通道和敵人那個魔法的功勞，如果只有一條通道的話，是無法甩掉追擊者的。

　　“繼續走吧！”魔法師定了定神。老洛克說過，這些路都是通向同一個地方，只要把握方向就可以了。

　　三個人小跑著前進，敵人大概跟丟了，一路上沒有遇到其他麻煩，很順利地又沿著一條斜坡向上跑去。頂開一塊石板后，他們發現又回到了地面上。

　　“剛才他們有沒有看到我們的臉吧？”列夫突然問道。

　　“應該沒有吧……”貝漢回答，在剛才整個追逐中，他一直沒有和他們打過照面。

　　“他們看到我了！”魏跟著回答，雖然只是一個小接觸，但是對方應該認出他了。

　　“不管怎么說，先去把武器拿來！”貝漢一揮手，任何人想空手和拳斗士較量肯定沒有好結果。

　　“等一下，我們應該留下一個人去等等其他人！”金想了一下說道，“我留下吧！”

　　“可是你一個人……”

　　“放心吧，我會照顧自己的！”魔法師用一個微笑來回答，“而且我也是最合適的人選吧。”

　　“小心點，我們馬上就回來！”

　　看著魏和貝漢離開后，金蹲下來，他知道要怎么做，首先給這塊石板上加一個“感知之眼”，讓自己知道接近的是敵人還是朋友。

　　“……憑借汝等洞察萬物的雙眼，將力量借于我……”魔法很快就完成了，只是有些奇怪，完成這個并不復雜的魔法似乎消耗了很多魔力——不過這可能是剛才跑累了導致的錯覺。

　　“好了！”金站起來，現在可以放心了，無論是誰想從中出來他都會先知道。金抬頭環視這個房間，這里是前殿，他所在這個地方明顯是用來安排傷員的，不過現在是空空的……

　　金的眼角看到一個身穿白色法師袍的身影就在這個時候邁進了這個房間，用帶著惡毒微笑的表情看著自己。

　　“布來特？”

　　魔法師后退一步，驚訝地看著對方，他是怎么來的？但是他馬上就有了答案，布來特在這里的時間比他長，肯定對神殿的環境很熟悉，即便使用什么魔法或者抄近路也是很正常的。

　　“你的命還真是長啊！”布來特的臉上滿是笑意——不過是帶著諷刺而充滿惡意的笑容，“你的運氣真不好，現在這里似乎只有我們兩個——我們來繼續上次被打斷的較量吧。”

　　金看著這個昔日同窗的雙眼，那雙眼睛中射出的是肉食動物盯著獵物時的目光，那目光深處，蘊涵著濃濃的殺意。

　　金幾乎是不自覺地退了一步，他知道布來特的力量——上次的戰斗給他的印象很深刻，如果正面戰斗，他是沒有勝利的機會的。但是逃走的沖動馬上就被理智否決了，魔法師之間的戰斗，弱者是沒有逃走的機會的。

　　“上次有我妹妹插上一手，不過，這次可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布來特逼近一步，讓語氣中充滿危險的氣息。

　　魔法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恢復平靜。如果硬拼魔力的話，他根本不是布來特的對手——上次的戰斗就已經說明了這點，但是戰斗并不是單純的力量較量——在努比斯的幻境中，他已經知道了這一點。布來特已經給自己身上加上了幾重防御，但是這并不是說他就沒有機會了。

　　有機會的……但是這個機會只有一次。

　　“來吧，我們來試試看誰的魔法更加優秀！”布來特大聲地說道。

　　金緊緊地盯著布來特的雙眼，沒有回答。

　　“你不動手嗎？那么我先上了。”

　　就是這個！沒有錯，布來特的外表雖然沒有變化，他的嘴巴也沒有任何動作，但是他的眼神正在渙散，這是他在準備禱文！這是一個魔法師意志力最薄弱的時候……

　　“看我這招！”能量在白袍法師的兩手間聚集起來，他的對手至今毫無動作，既沒有準備防御魔法也沒有準備攻擊魔法，這讓他感到略微有點奇怪，“斬光波！”

　　能量匯集成白色的死亡光束，從他的手中釋放出來，直射面前的灰袍法師。但是對手在刻不容發間豎起一個防御壁，卸開了這一擊。發散的能量打在地面和墻壁上，讓土石一陣飛濺。

　　“哦，看起來你有進步，居然能擋住我的斬光波……”笑容從布來特臉上浮現出現，這樣才好玩……

　　一股力量傳來，結實地打在布來特的左臉上，打得他踉蹌了好幾步，眼前直冒金星。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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