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心血管病區,單人病房上,躺著一道空寂的身影,他一直望著窗外。
窗外的那棵樹,孤零零的,它只有皸裂的皮膚和微彎的身軀,向冬天交出了所有樹葉的它,已經一無所有,只剩下固執的守侯。
等著,它的春天,等著,曾在它肩上鳴叫、張望,然后飛遠的那只小鳥。
他已經消失整整一周。
這段日子,只有這棵樹,與他為伴。
不和外界去聯絡,不去接收外界的任何一丁點的訊息,他必須保持平靜。
他摸摸額頭,還有低燒。
心區的悶痛,一直在持續。
很多年染發的的心肌炎,不知道何故竟又卷土重來,心界在擴大,雜音在改變,心律在失常,發作得又急又猛,常常痛得幾乎要了他一條命。
“肖先生,你這病要避免勞累和心情起伏太大,要多注意休息,才利于心臟的恢復。”如果想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必須靜養。
面對醫生的交代,他淡淡點頭。
他懂,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懂心臟病,現在的他,必須保持平穩的心態,才能讓嬌弱的心臟恢復健康,不然,發展下去,后果不堪設想。
但是,如何能不痛?
不去聯系,就是唯一的辦法吧。
但是,他媽的,他在這傷悲秋冬個什么勁啊?!
“你要出院還是在我們醫院繼續養病?”醫生問他。
“出院吧。”他淡聲回答。
“好,記得準時吃藥,定期過來復診。”醫生交代。
醫生走出病房之后,他才想起來,他必須通知個人來接他出院。
把手機拿在掌心,這周的第一次,他開機。
開機的音樂還沒有響完,短信提醒業務已經一個接著一個。
很多未接來電,幾乎有上百通。
絕大部分,都是惟惟打給他的。
既然不愛他,為什么還在乎他的死活?他賭氣到,有點想直接摔開手機。
故意按向忽略鍵,他打電話給自己父親,對方才剛接起電話,他劈頭就很干脆地講:“房子整理好了沒?我現在要回家了!”
父親估計還在溫柔鄉里,睡得迷迷糊糊,完全忘記他失蹤有好幾天了,“你現在回家?沒在醫院?”
咦,奇怪了,他住院的事和誰也沒講,父親怎么知道?
“那正好,你來XX醫院接我?”他也不廢話了。
他現在走幾步都很喘,需要家人關心。
“XX醫院?”父親終于睡醒了,愣愣重復,“你不是在瑪麗亞醫院?”
他都快死了,哪還顧得上上班啊!而且,他現在最討厭就是見到女人!萬惡的,傷他心傷他肺的女人!
“我為什么要在瑪麗亞醫院?”最好他長得象那種死也死在工作崗位上的人!
“今天惟惟開刀做手術!”父親很理所當然的說,“就算做不了情侶,也可以做朋友,我以為你在陪著她!”
兒子對惟惟的在意,絕對是超乎想象,只是結局未免有點太遺憾。
開刀做手術?肖圖整個人都凍結了。
……
惟惟覺得怕,很怕,怕到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不知所措。
“取纖維瘤的微創手術切口只有2毫米左右,手術后不會影響外觀。”病房里,見她一臉的緊張與不安,主治大夫趙仁誠出口安慰。
“我、能不能不做手術?”惟惟覺得很害怕,想臨場退縮。
這幾天,她一直是這樣。
其實,她害怕的不是手術本身,而且腫瘤的化驗結果。
她現在第一次體會,為什么很多人一查出自己有癌癥,沒多久就翹辮子了。
她最近也一直這個狀態,吃不下喝不下睡不著,只因為趙仁誠告訴她,她的腫瘤摸起來質感有點不對勁。
她被嚇到夜夜都在他家客廳的沙發看電影看到天明,就為了不胡思亂想。
而趙仁誠也只能硬撐著陪著她。
悲慘又疲憊的同居生活。
“你乳.房里纖維瘤大小已經符合手術的標準,所以必須拿掉。”趙仁誠搖頭。
“惟惟,聽仁誠的!”媽媽急忙按住她,不許她胡鬧。
惟惟的臉色還是很蒼白。
“放心吧,不會危及生命。”趙仁誠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能如此道。
因為這種手術,在醫生眼里早就小到變成麻木。
怎么不會危及生命?如果是惡性的,她會沒有了一只乳.房,這對女人來說,比死還難受!
但是,這些話,她無法沖口而出。
無論是病人還是未婚妻的身份,她都不想在他面前變成無可理喻的女人。
只是,他語氣就不能不要這么溫淺、這么理智?讓人真的心里擱著特別不舒服。
很顯然,她比小雨的萬分之一也不如。
“趙醫生,手術要開始了!”護士進來催。
惟惟瞬間起觫。
他拍拍她的肩膀:“我先離開一下,很快就會回來。”他還有臺手術。
“恩。”惟惟點點頭,不再為難他。
趙仁誠細心地交代護士們先替她做好一些準備工作,然后才離開。
只是。
“為什么第一臺手術不是你?”媽媽有點不滿。
那就不能和那名病人說聲抱歉,幫她們先調過來?如果可以先做,也不至于現在這么心急如焚。
“第一個病人早一個月就預約好了,沒辦法推掉。”惟惟沒精打采地回答。
都說做醫生的老婆會很無奈,人還沒嫁過來,惟惟已經深深感覺無奈。
“這個希希,到樓下買點東西也這么慢!”因為焦急,媽媽到處抱怨發泄。
等待的過程最磨人,惟惟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
死兔兔!他到底去哪里了?都是他,她被他這庸醫害慘了!揉揉揉,揉他個屁!現在可好,揉成了腫瘤有快速增大的現象!
只是,到底誰欠了誰?
“姐,你猜猜我遇見了誰!”人沒到,已經傳來希希大呼小叫的聲音。
門口出現了一道穿著白色醫袍,臉色很蒼白、倦意很深的臉孔。
惟惟頓感驚喜,以及心頭的大石終于落地。
原來,他還活著啊!
只見他并沒有先進病房,反而在護士那里拿過她的病例記錄,皺著眉頭在那仔細翻閱。
門口傳來隱約的對話聲。
“和趙醫生說,這臺手術轉給我來操刀。”他對護士交代。
“肖醫生,這不行啊,朱惟惟不是你的病人啊!”護士急呼。
“她是!”斬釘截鐵的聲音。
不容任何置疑,他邁入病房。
“把二號手術室準備起來,馬上準備手術吧!”冷著臉,他吩咐。
“肖醫生,這、這……”他的一意孤行讓護士很為難。
護士長眨眨眼睛,另個正在進進出出準備手術事宜的小護士收到信號,急忙去通知趙醫生。
“把手術服換上,我是你的主刀醫生肖圖。”他邁入病房,示意護士們幫她換衣服。
惟惟整個人怔住了。
他這是唱著哪出戲啊?而且,那張臉,蒼白得跟鬼沒兩樣。
“呵呵,兔兔你別開玩笑了。”惟惟干笑。
大爺,她已經很煩躁,別再拿她開玩笑了!
“你不信任我?”肖圖一臉正色,難得的嚴肅,凝視著她。
她不信任,很不信任啊!
“我在美國有開刀經驗,你相信我。”即使臉色刻意冷冷淡淡的,但是,語氣依然耐心。
“我不信任你!”后面一道聲音響起,是剛完成第一臺手術,匆匆趕來的趙仁誠。
肖圖的眸,危險的瞇起。
“你沒有在本院參與過任何手術,而且,對于一個隨意就能曠工的醫生,我們如何給予信任?”趙仁誠很不悅的板起臉,教訓他。
這種事情不是開玩笑,有必要爭風吃醋成這樣嗎?而且,如果要算立場,他才是惟惟的未婚夫!
惟惟望望趙仁誠,又望望肖圖,眼神在他們兩個人之間轉來轉去。
希希和媽媽也一樣。
任誰都看得出來,現在氣氛很不對。
“對啊,肖醫生,一直聯系不上你,院長很抓狂,讓你馬上去他辦公室呢。”護士長插嘴,想支開他,避免兩個醫生之間的矛盾。
“稍后,我自己會和院長解釋。”他臉色不改。
現在,他沒有時間,他要替惟惟動手術!任何人也休想阻止他離開她!
“你連病人是乳腺增生還是纖維瘤都分不清楚,這臺手術,如何由你來操刀?!”趙仁誠也絲毫不退,“肖醫生,請不要再耽誤病人的病情。”
被諷刺的,肖圖臉色發青。
對,該死的,他的臨床經驗是不夠!但是——
“我開刀的技術,不會比你差!”肖圖冷冷闡述。
瞬間。
病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肖圖環視四周,“你們都不信?”除了趙仁誠堅定不移的眼神,所有人都在回避他的目光。
包括朱惟惟。
又是一陣沉默。
“朱惟惟!”他用力、生氣地喊她的名字。
給他一次機會!這么重要的事,他一定要陪著她,第一時間知道她的腫瘤是惡性還是良性!
但是。
“肖圖,咱不拿我的生命開玩笑了,行嗎?”惟惟卻苦笑著,這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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