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五章 入嗀 下
凌晨時分,早上四點多鐘,正是最黑的那段時間,離著泥河子不遠的一座偏僻山村,安安靜靜的沉浸在睡夢之中。
村頭的狗突然叫了起來,又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聽這陣勢,最少也得上千人。
“娃他爹,快起來看看,外面好像過兵了!”媳婦心慌的緊,連忙推醒沉睡的男人,然后跳下炕頭,沖到灶臺處摸了兩把鍋底灰,一股腦地抹在臉上。
“不用怕,是綠腳兵。”男人輕手輕腳地出屋,扒著院門向外看了半晌,別的沒看清,已經(jīng)看到了那一雙雙獨特的綠鞋。
“奧,那還好點。”媳婦稍覺安定,綠腳兵的名聲她也聽說過,一年來剿匪安民,倒是從沒禍害過百姓,這半夜進村雖然蹊蹺,總比來上一群外省兵好的太多。
“你先帶孩子去后院躲躲”男人還是有些心虛,回過頭來囑咐著,自家媳婦兒也有幾分姿色,萬一被這伙當兵的糟蹋了,跟誰說理都沒用。
“咚咚咚!”
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夫妻兩個心頭都是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敲門聲越發(fā)的急切,還是男人最先反應(yīng)過來,把媳婦向后院一推,然后憨起嗓子,裝作沒睡醒的聲音叫道:“誰呀?來了,來了!”
院門一開,一個年輕的軍官走了進來,向這男人一抱拳,微笑說道:“打攪老兄了,在下肖林……”
這個小山村藏于群山之中,卻有一條小路直通泥河子,再往西去,就踏入泥河子戰(zhàn)場,部隊有暴露的危險。肖林帶著兩千多人馬潛伏在這里。無聲無息,可謂靜若處子,一旦戰(zhàn)場上出現(xiàn)機會,又能迅速出擊,動若脫兔。
小村里沒有什么大戶人家。這座小院被改成了臨時指揮部,高高的天線架在房頂上,門口的衛(wèi)兵戒備森嚴。
房東夫婦已經(jīng)不再害怕肖林,反倒對他有些好奇,這個大官既年輕又和氣。倒和自家兄弟有些相像。
“娃他爹,肖林兄弟當?shù)氖裁垂傺剑课衣犇切┊敱冀兴疂耖L’,這么威風(fēng),比鄉(xiāng)長還大么?”房東媳婦正在小院里淘米做飯,卻揚起臉來看著房檐上的天線發(fā)愣,這個肖濕長養(yǎng)的是‘電報雞’,不知道會不會打鳴下蛋。
“頭發(fā)長見識短。沒見過世面!”男人正在灶臺上忙活,不屑地瞪了婆娘一眼:“鄉(xiāng)長算個屁呀,就是咱們興和縣長見了肖師長,也得客客氣氣地叫一聲老弟……”
夫妻兩個說的興奮,不知不覺中聲音越來越高,卻被堂屋里的肖林聽個正著。不由得暗暗好笑,以他現(xiàn)在的身份,不要說一個小小的縣長,哪怕張家口的市長也不放在眼里。
他搖了搖頭,無聲地笑了一下,又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地圖,地圖上插滿了紅藍兩色的小旗。紅色代表己方,藍色代表敵人。犬牙交錯,糾纏在一起。很像是后世的戰(zhàn)棋游戲。
自從穿越以來,為了生存曾經(jīng)苦苦掙扎,當土匪,做奸商,幾乎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才一步步爬到今天這個位置,成了百姓眼中神秘的貴人。不過隨著身份地位的改變,擔負的責任也越來越重,此中冷暖唯自知,并不像外表那樣風(fēng)光得意。
在以往的各次作戰(zhàn)中,都由邵得彪進行指揮,肖林仍在學(xué)習(xí)之中,直到來到察哈爾后,邵得彪才逐步退到了配角位置,這次對晉綏軍作戰(zhàn),就是肖林第一次獨立掌兵。幾天的激烈戰(zhàn)斗下來,前線遭到敵人的猛攻,傷亡很大,更令肖林惴惴不安,為將者一聲令下,千萬人為之慷慨赴死,背負的壓力可想而知,要不是有石醉六做主心骨,恐怕早就把援兵派了上去,和敵人拼個你死我活。
初出茅廬剛上陣,對手卻遠非平庸之輩,閻錫山、徐永昌、傅作義、陳長捷……比起這些民國時代的名將,肖林自知差距不小,要不是占著穿越者的便宜,早被這些大佬蹂躪至死,連骨頭都剩不下。
但他沒有別的選擇,必須打好這一仗,否則只會淪為平庸之輩,再也沒有出頭之日。
做了過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
幸好請來了石醉六和蔣百里,在這兩位戰(zhàn)略大家的幫助下,一個精妙的作戰(zhàn)計劃已經(jīng)布置完成。敵我雙方你來我往,經(jīng)過第一回合的較量,表面上不分勝負,四十五師卻留有余力,調(diào)動敵人漸漸入嗀……
在奪取張家口的誘惑下,豐玉璽終于按捺不住,派盧光帶領(lǐng)一支部隊加入戰(zhàn)局,不過讓肖林意外的是,這支部隊沒有進攻泥河子,反而繞路奔向了宣化。
敵人的這個動向完全出乎肖林的意料,肖林苦苦思索,揣測著豐玉璽的意圖。敵人最大的可能,肯定是奔襲張家口,當然也有可能選擇支援陳長捷,共同進攻宣化,或者干脆繞到張家口西面,直接奪取出關(guān)要塞大勝關(guān),以封堵四十五師的退路。
如果敵人強攻張家口,該如何應(yīng)付?如果選擇宣化為突破口,該如何應(yīng)付?如果盧光奔襲大勝關(guān),又該如何應(yīng)付?……
戰(zhàn)局漸漸展開,接下來就看雙方將領(lǐng)的調(diào)度,因勢利導(dǎo),隨機應(yīng)變,在肖林的計劃中,豐玉璽的援兵應(yīng)該壓向泥河子,其壓力由駐守在那里的二團承擔,不料敵人突出怪招,繞城而去,反倒給肖林出了一個難題。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打斷了肖林的思路,抬頭一看,郝夢齡陪著蔣百里走了進來。
“百里兄,錫九兄,你們怎么來了?前線有什么變化嗎?”肖林連忙站起相迎。
郝夢齡身為蔣百里的弟子,一向?qū)ζ浞浅W鹬兀犝f蔣百里閑居張家口,特意把他接到泥河子軍中,幾天前晉綏軍霍原壁旅進攻泥河子,這師徒二人率部抵御,一直沒讓霍原壁占到半分便宜。不料前線戰(zhàn)事正酣,他們卻突然來到了這里,肖林因此才有這一問。
比起弟子郝夢齡,蔣百里和肖林之間更隨意些,一邊脫去沾滿泥土的外衣,一邊回答道:“嗯,霍原壁的二十七旅退兵了,泥河子戰(zhàn)斗剛剛結(jié)束。”這兩人都是風(fēng)塵仆仆,明顯剛剛趕路而來。
“真的嗎?”肖林更加疑惑,忍不住抬眼又看了看蔣百里,蔣百里卻正等著他的目光,向他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不用懷疑。
這個消息太過意外,要不是蔣百里說的,他也不會輕易相信,晉綏軍出人意料的動作一個接著一個,令人眼花繚亂,一場大戰(zhàn)打到半截,突然轉(zhuǎn)身就跑,這又是什么招數(shù)?
思索片刻,肖林又問道:“霍原壁旅既然退出戰(zhàn)斗,接著又去哪里了?”這么大一股敵人,一定要掌握他們的動向。
“繞過泥河子,跟在盧光的后面朝宣化去了。”
郝夢齡接過話頭,看到肖林皺眉沉思,又接著說道:“我和蔣校長覺得,這兩股敵人都是奔著張家口去的。”
肖林心里騰騰跳了兩下,四十五師的主力大都調(diào)了出來,張家口現(xiàn)在防務(wù)空虛,如果這兩股敵人都直接撲過去,可真的危險了!
設(shè)身處地把自己想象成敵人,以兩個旅的兵力奇襲張家口,只需要派出一支前鋒部隊沖擊城防,再以兩個旅的主力隨后沖殺,就能輕松攻占張家口。
張家口危急,怎么辦?派哪支部隊回援?
“錫九兄,你的二團傷亡如何,能不能趕回張家口防御?”
郝夢齡朗聲答道:“回援張家口沒有問題,不過,蔣校長還有一個更好的建議。”
肖林不由得眼睛一亮:“奧?請百里兄指教。”
“四十五師自與晉綏軍開戰(zhàn),示弱于張家口,拒敵于泥河子,苦戰(zhàn)于宣化,這諸般苦心孤詣所謀為何?”不等他人回答,蔣百里又自顧解釋道:“肖林兄所謀,無非是調(diào)出豐玉璽的主力,打通和高維岳的聯(lián)系,把第九軍救出險境,現(xiàn)在敵人果然中計,柴家堡兵力空虛,肖林兄此時不宜回援張家口,反應(yīng)趁勢攻擊敵人的薄弱環(huán)節(jié),以定勝局。”
“聽百里兄的意思,是要以二團進攻柴家堡嗎?”
肖林搖了搖頭,說道:“就算能夠拿下柴家堡,這條道路到多倫也太遠,繞路不說,還都是山野小路,不利于大部隊行軍,高維岳如果從這條路撤退,敵人很方便掩殺截擊,第九軍還是難逃一敗。”
蔣百里微笑道:“沒關(guān)系,示弱于張家口是虛,進攻柴家堡也是虛,用兵之道,就在于虛虛實實,讓敵人無法判斷我軍的意圖,柴家堡是通往多倫的咽喉要地,豐玉璽絕不會輕易放棄,只要給予足夠的壓力,就能把興和的敵人調(diào)出來。”
肖林精神一振,思索片刻,卻仍是有些擔心:“那張家口怎么辦,敵人足足有兩個旅,如果失守太快,四十五師就成了無根之木,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無妨,可讓郝夢齡帶一個營包抄敵后,襲擾盧光和霍原壁所部,肖林兄再命邵得彪加以配合,可以拖住敵人兩天,為攻擊柴家堡贏取時間。”
蔣百里伸出兩只手指,一邊比劃著一邊解說道:“兩天之后,肖林兄可以電請李天宏馳援張家口,以報張家口安全,至于宣化,必要的時刻可以放棄,不會動搖我軍的根本……”
在蔣百里的建議下,肖林終于下定決心,以其直屬部隊兩千多人,再加上泥河子二團一部,對柴家堡突然發(fā)起了猛烈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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