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定在港城，連著周末，加上賀西政的授意，周瀟一共請了六天假，張英和周立生從南辰出發，一家人在港城匯合。

        婚禮前一天晚上是晚宴，地點設在賀西政的家里。

        港城全年無冬，傍晚清爽的風吹上半山腰，周瀟倚在欄桿上，張雨霏拾梯而上，在她的后背上拍了一下。

        “想什么呢？”

        張雨霏是周瀟的好朋友，在英國留學，看在賀西政全額贊助路費的份上，前來港城以周瀟伴娘的身份參加婚禮。

        “在想，我才二十一歲。”

        坐落在半山腰的別墅庭院布置著白色和粉色的玫瑰，燈火通明，所有人都為了這場婚禮而來，她卻生出一絲局外人的陌生感。

        “好姐妹，看開點，如果你的一生注定要嫁人，這個人是賀西政挺好的。”

        張雨霏將周瀟摟進懷里，頭靠在她的肩膀上，為了晚宴，周瀟穿著一件淺紫色的晚禮服，裙擺上繡著大飛燕花卉圖案，像一只只漂亮的蝴蝶。

        “瀟瀟，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你都要永遠快樂。”

        “嗯。”

        賀西政站在不遠處，手里端著香檳，一旁的發小周啟明望著相擁的兩個背影若有所思，用粵語說，“你的太太好像并不care你。”

        賀西政用粵語回他，“走吧，給她們些獨處空間。”

        周瀟選擇了草坪婚禮，場地不大，主色調是明黃色，現場裝飾著白勃艮第和白色紫羅蘭，清亮溫馨。

        樂隊演奏著《婚禮進行曲》，周瀟挽著周立生的胳膊踏上紅毯。

        valentino的定制款禮服，外層選用意大利網紗，編織出夢幻柔軟的形狀，內層的金色細閃在光下勾勒出玫瑰花的形狀，真絲綢緞在腰間挽出蝴蝶結，修飾了周瀟纖細的腰際線。

        站在紅毯盡頭的賀西政手里拿著手捧花，系著黑色的領結，嘴角微微上揚，比平日里多了一點溫和的氣質。

        周立生說，“我把我們的女兒交給你了，你一定要替我們好好照顧她、保護她，不要讓她受委屈。”

        賀西政鄭重點頭，向周立生承諾，“一定會的。”

        當周瀟的父親將她的手放在賀西政的手里時，她的心頭涌起莫大的悲傷。

        是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像是明白了婚禮的意義，離家的悲傷，是屬于成長的陣痛，是順其自然的分別。

        于祝福聲中的打碎和重組。

        她的手被另一雙寬大溫熱的手握住，掌聲在臺下響起，賀西政替她抹去眼角快要滑落的淚水，溫柔地說，“別哭。”

        中規中矩的儀式，交換戒指后是接吻環節。

        賀西政揭開周瀟的面紗，雙手捧住她的臉，低頭吻了下來，周瀟不知不覺紅了耳朵，賀西政的味道充斥在她的鼻尖，像清冽的山泉，像大山深處冰凍千年的冰雪，陌生又熟悉。

        儀式結束，在服務員的引導下，嘉賓前往就餐區，周瀟去換衣服。

        張雨霏跟在她的后面，“能把伴郎介紹給我認識嗎？”

        周瀟在腦子里回憶了一下，“周啟明？”

        “嗯嗯。”

        “認真的？”

        張雨霏愣了一下，“交朋友。”

        周瀟不敢茍同，她記得之前拉過一個群，伴娘伴郎都在里面，便說，“不是有個群嗎？你在里面找。”

        “謝啦！”

        賀家早年在港城做實體行業起家，大部分根基都在這里，婚宴上來了許多政要商賈，周瀟不敢松懈，打起十二份的精力去應對。

        晚上回到酒店后，躺在床上動都不想動。

        賀西政洗了澡出來就催著她去洗澡，周瀟掙扎了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我太餓了。”

        “餛飩？”

        周瀟比了一個可以的手勢。

        溫度適中的水流包裹著周瀟的身體，浴缸自帶按摩和加熱功能，她舒服過頭了，一不小心就待了一個小時。

        賀西政敲門的時候，她的頭枕在浴缸邊上，昏昏欲睡。

        出去后賀西政的臉色不太好看，周瀟自知理虧，低垂著頭，認真吃餛飩。

        賀西政在辦公區處理公事，遠在大陸的云尚公司的職員，除了股東之外，估計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老板，周末抽空回了趟家，結了個婚。

        周瀟吃飽喝足，睡覺的時候犯了難，雖然是個套間，但是只有一個大床，眼下床上還鋪著浪漫的紅玫瑰花瓣和兩只脖頸相纏的天鵝。

        她一時來了興趣，半蹲在床邊研究天鵝是怎么用枕巾疊出來的。

        “周瀟，不要蹲在地上。”

        賀西政說教的話又響起在她的耳邊，她站了起來，卻因用力過猛，兩眼發黑，賀西政上前輕攬住她的腰，“沒事吧！”

        周瀟搖頭，“沒事，就是蹲久了。”

        賀西政語塞，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你怎么老記不住自己懷孕了呢，你不是一個人。”

        周瀟在心里想，我還時常覺得自己沒有畢業呢，嘴上倒是實誠地回應，“下次會注意的。”

        晚上兩個人睡在同一張床上，賀西政的睡眠習慣很好，上床不帶手機，關了燈，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

        周瀟輾轉反側，窗外的燈穿過窗簾的縫隙照進室內，她抬起右手，細如蔥白的無名指上戴著一顆戒指，方方正正的鉆石周圍鑲嵌了一圈碎鉆，圍成六邊形，簡潔的款式卻不失半分華麗。

        那天和賀西政挑選戒指的時候，直接選了crush的“怦然心動”系列，兩個人試了一下尺寸，

        賀西政直接刷了卡，她心里過意不去，要把另一半的錢轉給賀西政。

        “難道以后你把戒指還給我，我還要把這筆錢再還回去嗎？”賀西政這樣說到，隨手把戒指遞給周瀟，屬于他的那一枚已經戴在了左手無名指上，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打下“已婚”的烙印。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周瀟輕笑了一聲，她摸上自己的指跟，戒指不再冰涼，她于二十一歲，意料之外地走進婚姻。

        隔天張英和周立生他們要回南辰，賀西政一家人去送機，沈清拉著張英的手舍不得松開，“親家母，等學校放假了，一定再來港城玩。”

        張英和周立生都是南辰高校的老師，眼下學生快要期末考試，他們放心不下，執意不多留幾天。

        張英應下，轉身看向周瀟，“瀟瀟，我和你爸回家了，你照顧好自己，現在也成家了，把自己的小脾氣收一收。”

        周瀟點頭，哽咽地說，“媽，你和爸也要注意身體，我沒事就回去看你們。”

        本以為是離家闖蕩一番事業，拼一個前程，卻搭上了自己的婚姻，從南辰到臨北，再從臨北到港城，她離自己的父母越來越遠。

        她低下頭，用手擦拭眼淚，賀西政旁邊遞過來一張紙巾，周瀟慌亂地擦了眼淚，低聲說了聲

        “謝謝。”

        賀西政拉住她的手，像是一種無聲的撫慰。

        周瀟朝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兩個人沒有安排蜜月，在港城逗留了兩天，便要返回臨北。周瀟一下飛機就被寒冷的風吹亂了頭發，剛落了一場小雪，地面濕滑，賀西政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另一只手幫她把帽子戴好。

        機場離家大約有兩個小時的路程，賀西政在打電話，周瀟無聊地把頭探向窗外，車窗上蒙了一層水汽，讓車外的一切都變得朦朧起來，她伸出手在車窗上畫人小。

        賀西政打完電話，察覺到了她的無聊，問她，“要吃點什么嗎？”

        周瀟拒絕，“不餓。”

        在賀西政家住了快一個月，伙食水平蹭蹭上漲，還不是顯懷的月份，她覺得自己的肚子已經多了一層肉。

        賀西政點頭，對司機說，“還是按原定路線，回家。”

        十一月底，醫院打來電話，為周瀟安排了第二次產檢，周瀟選在了收假前，正好是周末，賀西政陪著她一塊去。

        做b超的時候，兩個人同時看向b超屏幕，周瀟分出神觀察醫生的表情，生怕在對方臉上看出沉重。

        “好了，目前看來一切正常。”

        周瀟擦去自己肚子上的凝膠，松了口氣，就聽到一旁的賀西政說，“謝謝醫生。”

        “醫生，可以吃火鍋嗎？”

        賀西政低頭，看到周瀟正眼巴巴地看著醫生，眼神里還有些許期待和懇求。

        “可以適當吃。”

        得到滿意的答案，周瀟道謝，賀西政甚至從她的語氣中聽出感恩的意味。

        賀西政自然是不放心帶周瀟去店里面吃火鍋的，兩個人說了十分鐘的拉鋸戰，退一步其樂融融——在家里吃。

        賀西政打電話讓王姨準備食材。

        周瀟委屈巴巴地說，“懷孕后，什么快樂都沒有了？”

        賀西政一手握著方向盤，聞言笑了一下，“怎么講？”

        周瀟認真地扳著手指說，“奶茶不能喝，不能熬夜，電子產品也要少玩，戒咖啡戒火鍋，偏偏這些就是我的愛啊~”

        賀西政又問，“還有嗎？”

        周瀟這次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有，看書。”

        賀西政輕笑了一聲，“好說。”

        晚上周瀟正和賀西政吃火鍋，密碼鎖被人從外打開，李霽站在門外，后面跟著四個人，“賀總，東西買好了。”

        賀西政點頭，“放到書房里。”

        周瀟放下筷子，看著兩個人一起抬著都費勁的箱子，好奇心油然而生。

        這種好奇心沒有保持多久，周瀟洗完澡就被賀西政叫到書房里。

        賀西政的書房很大，正中間放著實木書桌，電腦的屏幕亮著，見到周瀟進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看看。”

        他指了指放在書桌旁的兩個大箱子，正是被李霽送來的箱子。

        周瀟開心地想，賀西政怎么給她送禮物了？這就是嫁給有錢人的感覺嗎？

        她用裁紙刀謹慎地劃開包裝，引入眼簾地便是一堆五顏六色的書，隨后劃開第二個箱子，依舊還是書。

        周瀟垂下頭，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賀西政走到她身邊，拿起一本書，周瀟踮起腳，看清了書的名字，《采購與供應鏈管理：一個實踐者的角度》。

        “你不說喜歡看書嗎？我幫你買來了。一箱是和工作相關的書，一箱是人文類。”

        周瀟：……

        她想給賀西政跪下喊聲大哥，此書非彼書，早知道她應該說小說，說不定賀西政能給她買回作者親簽版。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謝，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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