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再沒做哪些可怕的夢了，好像……就是駱亦宏撞江堤后……

　　所以今天再次遇到這場景，我怔愣了好久，下墜下墜下墜……沒完沒了的，怎么也沒感到撞擊的來臨，這時我才反應(yīng)過來，整個后背連帶后腦勺都在發(fā)麻，然后我張開嘴無聲的尖叫，死命的伸出手……去夠堤岸上黑乎乎的人影……

　　駱亦宏，你倒是拉住我啊！

　　你怎么……還在發(fā)呆……

　　我給了你機(jī)會了，我朝你伸出手了，你怎么就知道發(fā)呆呢……

　　我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感覺堅硬的堤壩就在身下，雖然還沒觸到，可就在身下，馬上，馬上我又要摔死了……

　　我不想死的，駱亦宏，你抓住我啊，你抓住我我就原諒你！

　　這一次的跌落慢的讓我發(fā)瘋，我猛然知道原來這就是我跌下去時一晃而過的紛亂的想法，他們以慢進(jìn)的速度再次回放，于是我知道了，駱亦宏，只要你抓住我，我就能原諒你……

　　可是，你沒抓住……

　　我終于絕望，緩緩的閉上眼睛，手慢慢的收回……

　　手上忽然一緊，我睜開眼睛，竟然看到駱亦宏放大的臉，他死死的抓著我的手，微笑……

　　然后我發(fā)現(xiàn)，我們都在下墜。

　　他什么都沒說，我什么都說不出來，也來不及說，就這么，狠狠的摔在地上。

　　我感覺全身內(nèi)臟都要顛出來了，可卻沒有平時的痛，因為，他墊在我的下面。

　　駱亦宏，你接住我了。

　　明明是噩夢，但我卻笑著驚醒了。

　　唯一一次，我的噩夢沒有疼，估計以后，都不會疼了。

　　我坐在床上傻笑了一會，破天荒的回憶起夢里的內(nèi)容，忽然身體一僵，一股尖銳的痛處從心臟處蔓延開來，然后化作鈍鈍的疼，彌漫到全身，讓我不由自主的縮起來，全身一陣陣發(fā)冷。

　　駱亦宏，你個二百五，讓你接住我而已，接不住就算了嘛，跳下來干嘛！

　　我是這么惡毒的人嗎？我有說過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嘛？！

　　你跳什么啊！

　　誰要跟你殉情啊！

　　天還蒙蒙亮，天早已入冬，年關(guān)將近，可外面還有著蟲鳴的聲音，顯得安靜無比。

　　我抱著腿在床上呆坐了良久，終于忍不住，我一向不愿麻煩別人，什么事情都寧愿短信解決，也不愿打電話，以免別人正在做事。

　　比如現(xiàn)在，明顯的，駱亦宏在睡覺。

　　我猶豫了一會，終究咬牙拿起了手機(jī)，讓我任性一次吧，就一次，你肯定不會怪我的，肯定。

　　電話沒響幾聲就被接起，駱亦宏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喂，小茶，怎么了？”

　　聽到他的聲音，我莫名的就安心下來，身上迅速回暖，舒坦之下，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或者說，我本來就沒想過要說什么，只好傻傻的抱著電話，聽著他越來越急的問話。

　　“小茶，怎么不說話？傅啟陽跟你說了什么嗎？你，我……哎……”

　　他沉默了一會，又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我自己也知道，可能你會很混亂，你可以好好想想的，拒絕也完全沒關(guān)系，我會一直在的……”

　　我咬著下唇，忽然很想哭。

　　“你看，我已經(jīng)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結(jié)果了，只是一直這樣子，我心里很舒服。”他似乎在電話那邊換了個姿勢，輕輕的嘆了一下，“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感情開始變質(zhì)的，或者說我剛收養(yǎng)你后就到了國外，我沒有做父親的準(zhǔn)備也沒有做父親的心理，所以其實，剛回國見到你，我還是很別扭的……”

　　“小茶，你很成熟，甚至很像一個人……不用說你也知道，你這么聰明，但是你要相信，她是她，你是你，我不否認(rèn)一開始你身上她的影子給了我很大的影響，甚至享受于你對我的冷漠，讓我覺得我在贖罪……可是小茶，后來我漸漸不甘心了，我不再是贖罪，我想的是，我對你好，你能不能也對我好點，別老想著離開我……可你后來，還是一聲不吭的要走，所以我才受不了。”

　　“小茶，在聽嗎？”

　　“下午的短信是我沖動了，你可以當(dāng)沒看到，只要你不要再……哎，我說了那么多遍，你就沒答應(yīng)過。”

　　我久久沒有說話，他便停了下來，沉默中，電流的嗞嗞聲在兩人間傳遞。

　　“你，那時候，想跳下去嗎？”

　　“什么？”

　　“就是，就是……小茶，鐘小茶掉下去的時候，你在想什么？”

　　又是沉默，過了很久，他輕輕的嘆氣：“我什么都沒想……我反應(yīng)過來，她，她已經(jīng)摔在下面了……我跳上欄桿，想跳下去……被人抱住了……后來，被人打昏了……”

　　聲音越來越低沉，略微有些停頓，我不想再問下去，知道了答案就行。

　　“不好意思打擾你睡覺了……”我深呼吸了一下，“我明天放學(xué)回來啊，給我加份飯！”

　　“恩。”他頓了頓，聲音有著笑意，“我等你。”

　　白天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寧，總感覺今天一回醫(yī)院，一切都會變。

　　早上和傅啟陽說我放學(xué)回醫(yī)院睡，他的表情很奇怪，但最終沒說什么，而林顏，則沉默。

　　傅荊寒跟著高三的一起住校了，他還是想考大學(xué)，而且也不想回家，我覺得其實他已經(jīng)沒那么郁悶了，只是單純的鬧別扭而已。

　　韓琦因為英語單詞沒背被叫去訓(xùn)話了，我獨自一人吃著飯，越吃越?jīng)]胃口，于是開始折磨飯團(tuán)，當(dāng)頭有陰影罩下，抬頭，傅荊寒拿著餐盤坐下來。

　　他一坐下就狼吞虎咽，顯然餓得很了，吃的差不多了才抬頭：“肉吃不吃？”

　　我目瞪口呆的搖搖頭。

　　他二話不說拿過就吃，然后很優(yōu)雅的擦擦嘴：“你要回醫(yī)院睡？”

　　“恩。”

　　“為什么急著回去？他已經(jīng)不是你親爸了。”

　　“這是理由嗎？他以前就知道我不是親女兒，不也照樣養(yǎng)我？”

　　“你現(xiàn)在還覺得他把你當(dāng)女兒養(yǎng)嗎？”

　　我一時怔住了，傻傻的盯著他，忽然感覺，有些事情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就我一人迷迷糊糊，然后昨天被嚇得要死要活。

　　“你知道的吧。”他肯定道，“你甘心當(dāng)童養(yǎng)媳？”

　　“小，小寒。”我結(jié)結(jié)巴巴，“你是小寒嗎？”那個沉默溫柔默默守護(hù)的小寒呢？

　　他撇撇嘴：“想當(dāng)你老公的時候，就不聲不響守著你，而成為你哥了，就不需要不聲不響了。”他忽然舒心的嘆氣，“這樣也不錯，不用憋著了，光明正大的，哈哈！”

　　為嘛我覺得他的笑完全沒有愉快的感覺……表面也賠笑：“嘿嘿，是哦是哦，全仰仗你了！”

　　他收住笑，嚴(yán)肅了臉盯著我：“小茶，你到底怎么想的？駱亦宏那家伙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大你快二十歲了，以前還和你父女相稱，現(xiàn)在這樣……你，你就不郁悶？”

　　我默然：“你，你怎么好像很清楚的樣子？”我昨天才知道好不好。

　　“廢話，你爸媽是我親叔叔親阿姨，你是我親表妹，不八卦你八卦誰！？駱亦宏昨天和叔叔吵架，還不是為了你？！晚上叔叔就把原因告訴我們了。”

　　我都不知道傅啟陽這么大嘴巴，但心里還是好奇：“他說什么了？”

　　傅荊寒瞥了我一眼，塞下最后一塊肉道：“駱亦宏說，要承認(rèn)你和他們的血緣關(guān)系可以，要當(dāng)監(jiān)護(hù)人也可以，但等你成年，必須撮合你倆……”

　　撮合，這話聽著怎么這么瘆人呢……我歪頭想了想，忽然有個關(guān)鍵問題，糾結(jié)道：“那時候他，他幾歲了？”

　　“算你十八成年，那時候他都三十五了……你看著辦吧。”

　　“……”我真成童養(yǎng)媳了。

　　不過為嘛，我沒什么抵觸啊……

　　好像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的……身體上心理上，我還能接受其他人嗎？難吧……

　　但總覺得怪怪的。

　　我小心翼翼問：“所以老爸，這么憤怒？那老媽呢，她怎么表態(tài)？”

　　說到這個，傅荊寒反而郁悶了，黑著臉道：“本來我以為，以叔叔和駱亦宏那么好的交情，以林阿姨和駱亦宏那么深仇大恨的樣子，肯定是叔叔贊同，林阿姨堅決反對……結(jié)果，他倆的態(tài)度完全和預(yù)期相反。”

　　耶？這倒好玩……我渾然忘了自身安危，捅他的胳膊：“說說說說，他們怎么說的？”

　　“晚上他們給我打電話商量，叔叔氣得要死，大罵駱亦宏白眼狼垂涎他家女兒，說打死也不隨了他的意，反而林阿姨，大吼一聲，我跟駱亦宏有仇是我們之間的事，但他的人品沒問題，為什么小茶不能他照顧？！……你說林阿姨以前巴不得你和駱亦宏一輩子見不到，怎么現(xiàn)在反而支持起來了？難道駱亦宏的苦肉計這么有效？”

　　我怎么知道，女人心海底針，目前我還沒打撈的欲望。

　　聳聳肩，我雙眼閃閃的繼續(xù)看他，他卻不說了，埋頭吃完最后一點菜，抹抹嘴道：“好了我要去午休了，有事短信聯(lián)系。”

　　我郁悶，拉著他：“好不容易遇見，再說一會嘛。”

　　“不要不要！看著你我鬧心。”

　　“啊？”

　　“暗戀那么多年一場空，要你你不鬧心？”他忽然做出一臉慘白西子捧心狀，“我心痛！”然后痛苦的皺起眉。

　　我笑的一腳踢開他：“快點快點！要死也死課桌上！”

　　看他跑出食堂，我看了看餐盤，更沒胃口了。

　　哎，看來小寒同學(xué)還是很難受啊……上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人暗戀自己，這輩子怎么突然這么搶手了？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時來運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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