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大眼瞪小眼對峙長達一分鐘。

　　然后傅啟陽笑了，歡快的招手：“小茶小茶，過來過來！”

　　我有很不好的預(yù)感，警惕的看著他，慢慢走過去：“干嘛？”

　　“過來嘛！”傅啟陽近乎撒嬌的喊，又朝駱亦宏擠擠眼，“沒關(guān)系吧。”

　　駱亦宏沒表情，點點頭。

　　我走到外面，關(guān)上門，被傅啟陽拉到走廊盡頭的陽臺上，他蹲下來仰頭，滿臉掩不住的容光煥發(fā)：“叫爸爸！”

　　我面無表情盯著他。

　　他搖搖我：“叫啊，叫爸爸！”

　　我慢慢開口：“啟陽呢？啟陽倆字呢？”

　　“不要啟陽了，就爸爸，就叫我爸爸，嘿嘿！”他眨眨眼，一臉你明白吧的表情。

　　我覺得我的思維正在慢慢混亂，混亂成一團亂麻的時候，蹭一下，一把不耐煩的剪刀把我的神經(jīng)一刀剪斷。

　　崩！

　　神經(jīng)斷了……

　　我一手指頂著他額頭，用力頂開，陰森道：“具體點。”

　　“你怎么這么淡定？！小茶，我是你爸爸，親爸爸！高不高興？”

　　我深呼吸，吐氣……“具體點……”

　　傅啟陽有些泄氣的撇撇嘴，把手中的紙遞給我：“看得懂不，DNA親子鑒定書。”

　　我腦中劃過前幾天獻血時他走向注射室的片段，點點頭：“那么，你怎么知道我會是你女兒……別告訴我是直覺。”

　　“不是直覺。”身后突然傳來林顏的聲音，她的表情很復雜，“小茶，他就是你爸爸。”

　　“……”我低下頭，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老天如果有天吃狗肉，肯定是把狗血亂扔，全撒我身上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這么狗血……

　　就好像是一本電視連續(xù)劇，主線是兩個小茶，。

　　“小茶，你不要這樣子，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們可以等。”傅啟陽以為我不開心，有些低落的安慰，“我知道，要是我也接受不了……”

　　“你們倆當年就認識？你不是說不知道我爸爸是誰嗎？”我看著林顏。

　　她有些無奈：“啟陽那年跟他父來這兒建立公司，他父親工作，他就和一群公子哥玩，你可能知道了，那時候媽媽，因為一些事……很亂來……但絕對沒有賣身啊……只是那天喝多了，然后就……其實只是有個印象，具體長什么樣子，也模模糊糊的。”

　　“見了面覺得似曾相識，對了口供后知道對方是誰，然后就開始合計起我來了？”我冷笑，“你們還可以再科幻點，我扛得住。”

　　“小茶，你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歡啟陽爸爸嗎？為什么現(xiàn)在他成了你親爸爸，你反而不高興了？你不喜歡啟陽爸爸了嘛？”林顏也蹲下來，和傅啟陽一左一右看著我。

　　我咬著唇不知道說什么，我其實應(yīng)該高興的，因為我確實很喜歡傅啟陽，他那么可愛，也能做一個好爸爸，但是我的心理早就過了需要大人這般溺愛的年紀，我直覺我無法高興的原因還有其他。

　　比如說，駱亦宏……

　　這次，我是真的要離開他了吧。

　　即使在法律上他占了優(yōu)勢，但是據(jù)我所知，傅啟陽的背景，比駱亦宏還要厲害……

　　上升到比金錢和權(quán)勢的時候，法律也只是一紙蒼白了。

　　林顏一個人或許無可奈何，即使如此尚且讓我左右搖擺，再加上傅啟陽……好吧，駱亦宏，這一局，你真的輸了。

　　老天不幫你，你只有哭的份。

　　“小茶，你是舍不得駱亦宏嗎？”林顏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不知什么時候，我已經(jīng)望著駱亦宏的病房方向發(fā)呆了。

　　“你還是可以常常看到他的，只要兩家關(guān)系不要因此弄僵。”傅啟陽說的好像我已經(jīng)跟他一家人了。

　　我依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歇斯底里不是我的風格，更何況我不覺得有什么好歇斯底里的，如果說隨便來個男人成了我親爸，傅啟陽確實是最好的結(jié)果。

　　我只是無法接受，這親人之間突然的換位而已。

　　“小茶，我忘了跟你說，覺得你是我親生女兒，不只是因為和顏的似曾相識。”傅啟陽正色道，“我剛見到你就有種抑制不住喜歡的感覺，燒菜的時候就想給你吃，讓人做衣服的時候就想給你也訂做，總是想到你……所以我才死皮賴臉的在你們家住著……你知道嗎，我有時候差點以為自己是戀童癖，但又確定這不是愛情，這更像我父母對待我的感覺，你遲早能理解這種感覺的，相信爸爸媽媽好嗎？過去發(fā)生的一切都無可奈何，我想你能給我們補償?shù)臋C會，爸爸不想只以一個保姆一樣的身份照顧你這么幾年，很久以前我就不甘心了，現(xiàn)在我更明白我的不甘心情有可原，你忍心讓你親生父母這樣遠遠的看著你嗎？”

　　即使在不知道是親生的時候，依然這樣無條件的疼愛我，還教育我去疼愛別人，傅啟陽，正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圣母，所以才更加猶豫不決。

　　“可是爸爸說，如果我再走，他就……”死給我看？瘋給我看？駱亦宏的威脅有好幾個版本……接下去的內(nèi)容只能他們腦補。

　　只要讓我脫離駱亦宏精神支柱這一壓死人的身份，我就跟你們走！

　　可傅啟陽和林顏同時皺眉了：“這個問題……咳咳。”

　　看吧，其實這倆人骨子里一路貨色，馬虎迷糊還缺心眼，難怪醉酒都能滾一塊去。

　　和駱亦宏打了個招呼，我就跟著傅啟陽回了他家。

　　路上我問他和林顏前前后后的事情，傅啟陽聳聳肩笑：“番外里會說的。”

　　我囧……

　　第二天，我心不平氣不和的去上學，隱隱有種暴風雨來的感覺，傅荊寒上的是初三，為了中考拼搏的一年，他不用拼搏，但是時間表和人家一樣，比我早整整一小時上課。

　　我坐在教室里心神不定，上課看書都沒心思，終于被一直看我不大順眼的語文老師叫住了：“林小茶，林小茶！”

　　“啊？”我被韓琦捅醒，茫然的起身舉目四望，“發(fā)生什么事了？”

　　“你在想什么？！”老師拿書拍桌子，“這首詩，你背下來。”

　　我一瞅，愣住了，這不是屈原的那啥離騷嗎，明明是課后的閱讀材料，高中的課程，大學生都看不懂，初中上課干脆直接翻過的東西，憑什么讓我背？！

　　我氣不打一處來：“老師，這不是詩，這是楚辭耶，你這都沒分清還讓我背？！”

　　她也怒了：“讓你背你就背，上課發(fā)什么呆呢，不會背站著！”

　　我心情正不爽呢，居然還體罰我？！不就是當初讓我朗誦比賽被駱亦宏諷刺了嗎，至于這么小心眼折騰我嗎？！想到駱亦宏，我又一陣心煩意亂，媽的我就當這學不上了，我還不信了，全天下的郁悶今兒個都趕我身上來了。

　　我拿起書匆匆瀏覽了一遍，心里估計高中的慘痛背誦結(jié)果大致都回歸了，啪的把書合上扔桌上，清了清嗓子道：“那你聽著！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課后材料只節(jié)選了離騷前兩段，比高中的還少一段，我還不至于彈盡糧絕，小孩子的記性真的很牛逼，我越背越爽，感覺高中的東西就好像是刻在靈魂里的，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我只要讀就行了。

　　看著老師越來越青的臉，我越發(fā)興奮，背的抑揚頓挫（其實自己也不知道什么調(diào)子是正確的），而周圍小朋友們的表情則是越來越驚訝。

　　“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我高聲背完材料的兩段，趁后面的人還沒回神，問道，“老師，后面還有，你會背嗎？”

　　她搖頭。

　　我就知道……我笑笑，其實很想說一句難怪你要站著……不過這樣有點過，于是很寬容的道：“那您聽我背的對不對啊……”

　　“昔三后之純粹兮，固眾芳之所在。雜申椒與菌桂兮，豈維紉夫蕙芷？彼堯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我背著背著忽然有點心虛，因為離騷共六段，初中課本閱讀材料節(jié)選兩段，高中指定三段，我現(xiàn)在背的就是第三段，純粹裝逼用的，要是人家聽呆了，要我接著背下去……那我，那我今天就要成無面人了……唔。

　　還好，第三段很長，背了大半的時候，語文老師大喝一聲：“停！”然后脫力似的說：“你可以坐下了。”

　　姐累死累活背了可不是為了一張椅子！我笑瞇瞇地問：“老師，還要罰站嗎？”

　　她慢慢搖頭：“不用。”

　　“真的不用？”

　　“坐下！”她惱羞成怒，大喝。

　　我緩緩的坐下，嘿嘿。

　　韓琦見鬼似的看著我：“小茶，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怎么連這個也背啊……”

　　在我初中的時候閱讀材料是瞄一眼就翻的東西，現(xiàn)在的初中生則是連閱讀材料的存在與否都不知道……哎，時代在進步，人在退步。

　　語文課課后就是中午休息時間，我和韓琦相攜著去小食堂打飯吃，學校改了吃飯制度，不再是外面送那能毒死人的盒飯，而是自己燒，安排每班輪流去打，回來自己吃。

　　路上我手機忽然響了，連著好幾條短信，第一條，傅啟陽的：“小茶，除了爸爸媽媽，無論誰接你，都別跟！”

　　第二條，駱亦宏：“小茶，理東西，三爺爺?shù)葧�來接你。�?br />
　　最后一條林顏的：“小茶，無論你什么選擇，媽媽都支持你。”

　　唔，他們都忘了我只是一個稚嫩的，不懂世事的，沒有辨別是非能力的，只有十三歲的小小初中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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