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閃爍中，嫁衣仿佛被鮮血浸透，空氣中的血腥味越發濃烈。

        羅紹不清楚自己身后多了什么東西，但他能感覺到背后越來越涼。

        出來了？

        沒等他反應過來，宋檀一把將他推向餐廳，羅紹像是剛學會走路似的，兩條腿不受控制地擺弄著，直接撲倒在地。

        “郎君——”

        秋娘見他摔倒地上，連忙想去扶他，卻被一張堅硬如鐵的符紙攔住。

        宋檀夾著符紙輕輕搖晃，“看清楚，你們之間的姻緣關系已經解除了。”

        正是因為察覺到姻緣關系被斷開，秋娘這才現身出面，她看著宋檀手中的符紙，滿腔憤怒地指責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斷我姻緣？”

        她雖不懂玄術，但也看得出宋檀身上有著濃郁的功德氣息，這是除了雷法外，厲鬼最怕的東西。

        看到秋娘還算理智，宋檀也耐心地和她解釋：“你們人鬼殊途，他都沒見過你，又怎么可能和你情投意合、結為夫妻。”

        不知道是哪個詞刺激到她，秋娘的情緒變得激烈起來：“胡說！郎君憐惜我，他心中有我！”

        像是尋求肯定似的，秋娘轉向羅紹，語氣凄哀：“郎君，你心中有我的，對不對？”

        羅紹摔地上的時候，是姬善眼疾手快把他撈到自己身邊——靈想和羅紹在一起，這傻小子又是個容易腦抽的，不如待在自己身邊，免得他又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

        看到秋娘站在那，羅紹剛被拽起來就手腳并用地纏上姬善，現在秋娘朝他“望”過來，他頓時嚇得腦子一片空白：“我、我……”

        怕這傻小子又腦抽，姬善直接捂住他的嘴，“閉嘴，不許說話！”

        “郎君——”

        秋娘正想上前把羅紹救出來，再次被宋檀攔住，“我勸你最好想清楚，人鬼殊途，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

        如果能靠言語讓秋娘放棄，她就不會動手，畢竟故事里的秋娘也是可憐人。

        見羅紹緊抱著那個渾身霞光萬千的男人，又有宋檀這個厲害的道士斷他們的姻緣線，秋娘也反應過來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原以為找到了值得托付的郎君，沒曾想……”

        秋娘自嘲似地笑了起來，她渾身開始散發青黑煞氣：“——既然如此，你們就去死吧！”

        秋娘抬手朝宋檀心口抓去，五指尖利如爪，如果被抓到，就算不死也會重傷。

        宋檀敏捷地擋開她的手臂，趁機扭身而上，掌心藏著一張符紙直接拍向秋娘的額頭。

        “——啊！！！”

        金紅色的咒令印在秋娘額頭上不斷閃爍，秋娘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不等秋娘掙扎開，宋檀取出一張空白的黃符按在秋娘頭頂，符紙爆發出一陣耀眼金光，她伸手一按，金光瞬間把秋娘吞沒。

        等到光芒散去，客廳和餐廳里的燈也終于恢復正常，那張封印著秋娘的符紙由黃色變成猩紅色。

        姬善直接推開羅紹，后者抱得太緊，他一時間還沒推開，“松手！”

        “哦哦哦！”

        羅紹傻愣愣地松開手，卻忘了自己的腿還夾著椅子腿，一個重心不穩就要摔個人仰馬翻。

        好在姬善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領，強烈的失重感讓羅紹立即回神，“結束了？！”

        這就結束了？

        他還以為會有一場激烈的大戰，小檀姐和秋娘打得不可開交，最后一個爆發把秋娘收服。

        結果小檀姐根本就沒用力，兩下子就把秋娘解決掉。

        聽出羅紹語氣中的失望，宋檀有點無語，“怎么，你想看我把你家砸得亂七八糟？”

        “宋小姐別跟他計較，這臭小子就是腦子缺根筋！”

        還是羅景回過神，他瞪了眼自家蠢兒子，又感激地看向宋檀，“這次真是麻煩宋小姐了，秋娘不會再出現了吧？”

        光是秋娘現身這一幕就夠人做噩夢了，好在宋檀動作快，刷刷兩下就把秋娘解決了。

        一想到能認識宋檀這么厲害的人，夜里睡覺都安穩！

        宋檀把符紙收起來，“羅叔客氣，秋娘已經被我封印了，我等會兒就會把她帶走，所以不必擔心。”

        聽到只是封印，原本還在感慨收復過程太快的羅紹下意識詢問：“那你會怎么處理她？”

        到底是誕生于虛幻故事的靈，不會直接弄死吧？

        “不用處理。”

        宋檀解釋說：“秋娘誕生是因為過去的人堅信她的存在，掛布條和擺雞血成了當地的習俗，但現在的年輕人頂多把秋娘當作靈異故事，等到沒人相信，這個習俗也會被忘記，秋娘自然會消失。”

        由此可見，破除封建迷信還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像秋娘這樣誕生于鬼故事的靈就會徹底消失。

        ……

        這次委托讓宋檀賺到兩萬七千元，加上卡里剩下的八千元，她現在的積蓄增長到三萬五。

        羅景想著她畢竟救了自家兒子的命，居然只收了三萬不到，特意拿了一大包自己親手制作的牛肉干送給宋檀。

        當然，宋檀也沒白拿，臨走前送了羅家父子倆一人一張護身符。

        看著銀行卡里勉強夠用的余額，宋檀摸出一根牛肉干，心滿意足地啃了起來，“這次還得多謝姬老板，今晚真是大豐收，飯吃了，生活費有著落，還讓我拿到這么好吃的牛肉干。”

        這樣的委托人要是能再接兩個就好。

        這會兒正好是紅燈，姬善看了她一眼，“你準備什么時候回z市？”

        宋檀叼著牛肉干沉吟片刻，“唔，大概過幾天就回去吧，不過我還想去陽安市看看，能夠誕生出秋娘這樣的靈也很奇特。”

        她從沒見過流行于某個小范圍內的鬼故事會誕生出靈，很難說是因為陽安市的地理風水特殊，又或者是其他人在搗鬼。

        總之，她想找個時間去那邊看看。

        “嘖。”

        姬善輕嗤了聲，語氣有些譏諷：“你腦子里除了驅邪抓鬼，還有沒有一點別的？”

        吃飽喝足后，宋檀心情好得很，饕餮不僅沒直接把她趕出去，還給她介紹這么好的委托人，諷刺兩句算什么？

        要是他同意幫忙把神骨找回來，天天嘲諷她都沒問題。

        宋檀認真想了想，“有啊，我還會想賺錢、想還債、想找神骨。”

        說到最后，她轉頭看向姬善，“所以姬老板要認真考慮，最好答應我的請求。”

        姬善眸光沉沉，黑如深潭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緒：“如果我不答應呢？”

        宋檀略微思索，“那我再揍你一頓，揍到你答應為止？”

        姬善：“……”

        瞧瞧，瞧瞧，她根本就沒變過！

        姬善黑著臉剛要說話，看見宋檀突然抬起手，他下意識拉開距離，整個人都要貼在車門上，“我警告你！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是法治社會，你最好不要亂來！”

        以前被揍就被揍，但現在是法治社會，他才不會慣著她！

        宋檀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指著前方的紅綠燈說：“我只是想告訴你，綠燈了。”

        像是為了印證宋檀的話，后方此起彼伏的喇叭聲響起，都在催促他趕緊開車。

        姬善面無表情地坐直身體，重新驅車穿過路口，身上的氣勢越發沉重，嚇得穆甜甜連牛肉干都不敢偷吃，趴在宋檀腿上裝死。

        宋檀本來就不怵他，經過剛才那遭不笑出聲都算好的，更不可能害怕。

        借著外面照進來的昏黃燈光，宋檀看到他藏在黑色短發下的耳垂一片暗紅。

        喲，害羞了。

        察覺到她毫不掩飾的目光，姬善惱羞成怒：“你看什么！”

        “看美人啊。”

        不等姬善變臉，宋檀語氣誠懇道：“難道你的粉絲沒告訴過你，你的人形非常好看嗎？”

        大概是她的語氣太過真誠，倒真讓姬善冷靜了點，他眼皮微抬，斜睨了宋檀一眼：“膚淺。”

        他本就有一雙標準至極的丹鳳眼，眼尾微微上翹，這一眼居然瞪得頗有些風情。

        宋檀一窒，回過神后忍不住嘖嘖感嘆：“你怎么就不是人呢？”

        這要是普通人，說不定她就要下手了。

        姬善聽完這話，臉色變得格外難看，正好這會兒抵達了宋檀所住的酒店，他停好車，語氣冷硬：“下去。”

        “生氣了？”

        宋檀有點詫異，她只不過感慨他人形的美貌，這就生氣啦？

        姬善轉頭看向車窗外，連一個眼角都不給她。

        居然真的生氣了？

        宋檀仔細想了想，饕餮以前畢竟是吃人的，拿他和人比較，大概就像拿她和豬比較，她聽了也會生氣。

        饕餮本來就對她有舊恨，她現在還得請饕餮幫忙找回神骨，說什么都不能再添新仇。

        宋檀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拿你和人做比較，你的原型威武不凡，根本不是人形能比擬的。”

        姬善：“……”

        “下去！”

        黑色的轎車揚長而去，留下宋檀抱著一堆東西站在酒店門口吃尾氣。

        宋檀：“……”

        嘖，就算成了瑞獸，饕餮也是陰晴不定的瑞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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