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上仙
與上次不同,宮籬提劍走入禁地不久,面前恍然出現一道光門——師父交代說這是通往鎮妖幻域的入口。她沒有過多猶豫,跨過幻域之門,進入虛空世界。
難以想象小小的禁地里竟別有洞天,無邊無際的空茫間,前方一個黑點顯得格外矚目。宮籬提步飛身接近黑點,越靠近,視野里的黑點便越大。
不多時,宮籬已站在那黑鐵妖爐前,妖爐高有五六丈,寬七八丈,那只妖就是被鎮在此爐中。黑鐵爐本為老祖宗留下的法器,可只能禁錮而不能全然鎮壓此妖,反被它控制,成為它殘害外界的幫兇。
此時它仿佛沒有覺察到宮籬的存在,靜靜懸浮在低空,爐身緩慢旋轉,看著像是正在煉化著什么。
熟悉的記憶再度涌入宮籬腦中,驚慌中還要強作鎮定拉弓射箭的師姐、身騎水龍毅然迎向妖爐的師兄,曾歡笑著一起在操練場打鬧的少年少女,不約而同都擋在年幼的孩童身前,最終成為爐鼎腹中之物。
仇恨慢慢縈上她漆黑的瞳孔,被強壓著的陳舊的沖動開始喧囂,宮籬舉起斬微劍,直指長空,天雷轟鳴,閃電劇烈而暴躁地聚集在斬微劍之端,蓄勢待發。
幻域接連震開幾聲巨響,靜靜盤坐在熏香之間的若塵忽然睜開眼睛,他感受到歸一爐被攻擊時發出的異常波動,可原不該是這樣的。
歸一爐為何沒有將來人納入爐中?
“來者何人?”
宮籬還待繼續攻擊妖爐,卻聽到一聲沉悶的詢問,仿若是從爐中發出的聲音。她戒備地盯著爐鼎,凜然回答:“來鎮壓你的人。”
“不知死活。”
若塵阻斷傳音法器,輕聲嗤笑,稍動意念便操縱著歸一爐發起攻擊。
方才還如死物般原地旋轉的爐子,忽然就被賜予生命般橫沖直撞朝宮籬飛來,毫不留情地發動攻擊。
爐口鐵蓋已自兩側收起,強烈渾濁的旋風自漆黑不見底的爐腹中涌出,拉扯著宮籬要將她吞入。
眼看她扛不住旋風吸力,馬上要被卷入爐腹中的危急時刻,宮籬伸手抵住前方,竟調動靈海內尚未被她剔除的少許土靈氣,凝出一座石山,堵在爐口。
擋住旋風的剎那,宮籬翻身騎在側倒的爐鼎之上,雙手握住劍柄,凝所有靈氣于劍身,拼力刺下,霎時電光與火星并濺,震天雷鳴后,是一聲輕的不能再輕的咔嚓聲——妖爐竟被她刺出一道裂痕。
與此同時又是一陣脆響,斬微劍終是承受不住如此劇烈的能量沖擊,劍身幾乎是瞬間分崩離析,化作鐵塵,只剩宮籬握在手心的劍柄依舊完好。
“斬微……”
宮籬望著漫天飛塵輕喃一聲,還來不及做什么,另一股力量驟然破開石山,猝不及防間將她拉入爐鼎。
與白茫茫一片的外界不同,妖爐內部黑得伸手不能見五指。她提防著不知潛藏在何處的大妖,謹慎地沒有用火團照明,而是小步小步往前探去。
在她進入歸一爐之時,收回仙力的若塵猛然間又感受歸一爐的異動,他不可置信地抬眸望向不遠處擺在桌角的靈珠,時隔數百年,早已蒙上厚厚塵埃的白靈珠竟然亮了!
“攻離!”
若塵驚喜低呼,連忙起身披上外衫,甚至還在鏡前理了理束在腰后的銀發,迫不及待催動傳送法陣。
過了許久,宮籬未曾發現任何異常,更沒覺察任何妖物存在的氣息,她沒有放松警惕,手中換了備用的佩劍,以防妖物忽然襲擊。
爐內驟然大放白光,宮籬受不住強光刺激抬手擋住眼睛,待強光散去,四周光亮不少,她才放下手。
不知從哪兒冒出一位青年男子出現在她面前。男子身著白衣,銀發過膝,唇色淺淡,唯有一雙藍瞳及額上的青竹紋印有些光彩。
“攻離,我等了你許久。”
宮籬沒注意對方眼中異常閃爍的水光,心下暗想,這便是那只妖?他一直等著要吞噬她么?
“我為這一天,也等了許久。”她冷冷開口,決心今日就算同歸于盡,也一定不要讓這妖物好過。
“你……”對方聞言更是忍不住紅了眼眶,顫抖著聲線道,“你還記得我?”
她毫不猶豫回答:“我當然記得你!”
若塵還來不及為此欣喜,就見宮籬持劍攻來,口中冷喝:“今日我便要為師兄師姐報仇!”
他倒退半步,面對滿是殺氣的攻擊毫無閃躲之意。方才有多期待,現在就有多失落,原來他的攻離并沒有記住他。
見他不躲,宮籬更是加大手中力道,只希望備用的這把劍能多撐一會兒。但劍刃竟在即將碰到若塵前額青竹印時,遇到一股無形的強大結界,讓她不能再前進分毫。
若塵依舊用溫柔的目光望向她,似在向她解釋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是若塵啊,不是妖物。攻離,你只是一時忘記了我,若你記起往事,怎會舍得傷我。”
這類纏綿悱惻的話語讓宮籬十分反感,她冷眼瞪著對方,靈海內所有靈氣源源不斷注入劍端,試圖突破若塵的結界。
“你變了?”
輕如塵埃的疑惑從他唇間飄出,而后宮籬周身忽然冒出許多綠藤,將她緊緊纏束。她當即召出雷火盾,但于事無補,雷火燃焦了舊藤蔓,又有新藤蔓生生不息攀上她的身體,佩劍也被某根藤蔓強行抽走。
無法自由動彈的現狀讓宮籬更加不快,更多靈氣被調動出來,她揚起的發絲末端時不時有火星飛離至空中,明滅撲朔,原本漆黑的瞳孔也因充血而泛紅——可她的目光與神情仍然淡漠辨不出情緒。
明明身處絕境卻還要維持自己寧折不屈的姿態,若塵不由想起許多過往二人相處的片段——她總是這樣驕傲的。
“別掙扎了,在你重新愛上我之前,我不會松開。”他嘴角噙著淡淡笑意,“當然,若你愛上我,我也不會再犯傻放手了,攻離。”
這人嘴里吐出的每句話都讓宮籬反感無比,她見反抗暫時無效,收了靈力,冷冷反駁:“我不曾愛過你,以后也不會愛你,你讓人嫌惡。”
不知其中哪句話刺傷了他的心,還是每句話于他而言都難以接受。他瞬移至攻離面前,褪去了溫和的表象,扣住她的脖頸陰厲道:“愛我,你必須愛我。”
對方好像只遭人遺棄的狼狗,面目兇很,但狂吠的話語卻是為了祈求主人重新將它領回去。放完狠話,他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面上流露些許懊惱。
宮籬垂首避開他的目光,略顯不屑地勾勾唇角。她明白自己現如今的實力還不足與他抗衡,不再濫用靈力,而是默默蓄精養銳,任由對方再說什么都不予理睬。
如果在妖爐中施法畫符,也不知能否啟動她昨夜在禁地外沿布下的陣法。現今被藤蔓捆束著,她的手腕無法動彈,得先把藤蔓除了才是……
禁地外已至午時,六位長老還在護法,青霄掌門也在,只是看著遲遲沒有動靜的禁地,焦灼萬分。按照往日情況,進去的弟子應該早就被送出來了。
難不成——老祖宗一直要找的那個人找到了?
在外頭繞了一圈都沒找到其他進入禁地途徑的宮笑也十分苦惱擔憂,他是想偷偷跟進去看看情況,奈何幾個老頭把禁地守得太嚴密,他累得肚子都在強烈抗議,卻怎么也找不到進去的捷徑。
歸一爐中依舊只有宮籬與若塵二人,后者不知從哪兒變出兩張檀木靠椅和一張檀木圓桌,讓她直接坐下,宮籬不想浪費多余的體力反抗,依言坐好。
若塵也拉了張椅子坐在宮籬對面,耐心泡了壺清茶,而后親手斟了一杯遞到她唇間,溫聲道:“渴了吧,喝點茶。”
宮籬頷首用茶水潤了潤干燥的雙唇,依舊緘默不語。
若塵帶了點期待,又道:“怎樣?”
她瞇眼審視若塵一眼,實在猜不偷他要做什么,既不愿叫他得意,也不想惹怒他,于是繼續保持沉默。
“你以前……很愛喝我泡的茶。”若塵垂眸,神情落寞。
她實在受不了對方這樣子,干脆直接道:“你認錯人了,我此前不曾見過你。”
“你——”他猛然抬頭握住宮籬的手臂,藍眸間竟有了淚意,“你當真不記得了?我們一同除魔、一同修道、一同品茶弈棋,一百多年來相處的點點滴滴,你竟一點都不記得了?”
宮籬皺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若塵轉過身去,似是為了掩飾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良久方平穩了情緒。
就在宮籬考慮能不能以藤蔓將雷電引至若塵身上,對其發起攻擊時,他忽然又開口道:
“既然你什么都不記得,那我理應將你的身世告訴你——你本是神界攻離上仙,我是你的好友。你我朝夕相處,心心相印,本已決定擇期結為仙侶,可某日你因除妖而身受重傷,竟被人暗害,墜入凡塵,忘記了過往所有記憶——我找了你數百年,才得以與你重新相見。”
她對若塵口中的話持懷疑態度,且不談她可不可能喜歡這個人,就說他憑空出現在吞噬了宮籬眾多師兄師姐的妖爐內,就說他一言不合便把她捆起來的行徑——她不信他。
她指尖才剛聚起雷力,就察覺到若塵臉色的僵化。她心知此法行不通,沒有再貿然行動,反是直直與他對視,暗自探究他的真正意圖。
若塵抵唇輕笑一聲:“幸好,我還以為你想傷我呢。”
“……”
“沒了仙骨,你竟也能有如今這樣的實力,很不錯。”
若塵心里慶幸自己一百多年前的遠見,可這樣還不夠,宮籬一日不能登仙,他便一日不能與攻離相守。若非有歸一爐做媒介,他甚至不可能與攻離見上一面。
宮籬不搭話,絲毫不影響若塵敘舊般說了許多。起初聽到疑惑處她還會質問兩句,可后來她半個字都不想說了。
成仙之人自然可以吸風飲露,可宮籬肉體凡胎,這時辰早就餓了。腹中空空如也,讓她的思緒也滯緩不少,竟莫名想起宮笑來。
糖醋魚、釀青椒、粉條蒸排骨、紅燒鵝、羊肉面、薏米紅豆粥、梅菜鍋貼……她愈發地想見到宮笑了。
“這手串怎么回事?”
絲毫不知宮籬已經走神的若塵正沉浸于舊日回憶時,目光不經意間凝在她腕上懸著的紅繩,氣息驟然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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