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為難
仇人死了,成功報仇了,許風也沒感覺到多少快樂。
滿堂修士,只有一個是他的朋友,其余人看他就像看一個隨時能給出好處的人,并沒有多少同情。
好在許風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地上的尸體,勉強可以慰藉心靈,他笑道:“前輩幫我報了仇,這件事兒太大了。我不知如何回報,若是這兩人真的死了,那晚輩一定要記下這天大人情,永世不忘。”
“許峰主不必多言,有些事兒應該我們做的,推辭也是無用。既然是順手殺了他們,又怎么能認你欠下的人情,許峰主心頭事兒結束的差不多,能少跑一些地方,恭喜恭喜。”
許風假裝聽不出這話的意思,嘆息一聲:”前輩,我還有一事相求。”
“哦?你說來聽聽。”空如月的老祖凝視著許風,他說話時所有人靜若寒蟬,似乎每個人開口之前,都要得到他許可,即便是在場資歷最老的家主也是不行。
“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規矩,各家也有各家規矩,有些話我不該多說,只希望前輩能夠松看兒女情長之事,我許風自然是能管好自己,想來那修為比我高出很多的人,一樣能管好自己。不需他人勞心。”
許風在大廳的人的臉上發現了難以掩飾的恐懼之色,哪怕明知道招惹空寇莊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個許風,仍是控制不住心中恐懼,仿佛那老祖只要一發脾氣,他們都要遭殃。
許風很討厭拿長輩架子很嚴重的老人,自己師父那樣的修為,仍保持為人和藹,他們算得了什么,就當要倚老賣老,擺出一副閱歷豐富,不得違抗的姿態。
許風很討厭,他的討厭也沒有藏著掖著,和他們一樣都在臉上擺著。
“許峰主是有話沒說完?”空寇莊冷冷的看著許風。
“沒說完也說完了。有些話說多了沒意思,我不喜歡說廢話。”
“廢話?”
“說出來無用的話,豈非廢話?”
家主走過來,趕忙岔開話題,但空寇莊伸出手,馬上那修為已經走到頂峰的老人立刻靜若寒蟬,恍若嘴巴已經被縫起來。
廳堂中其余修士更是都不敢直視老人,一個個看著地板,比做錯事兒的孩子還害怕。
沉默,似乎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老祖,他說話口無遮攔,我這就送客。”
空如月拉著許風就要往外走,許風卻一動也不動,腿就像是釘在地上一般,他眼神雪亮,面含笑意。
“前輩是我的恩人,若是有教訓晚輩的話,晚輩自當聽著,可若是覺得誰若是喜歡上我就如跳進火坑,我卻絕不答應。”
引陽道人都不曾覺得這年輕人有何不好,你們憑什么覺得他不好?
家主都跟著滿頭汗水,一句話也不好多說。
時間過得太久了,老人臉上的皺紋似乎都多了起來,最終還是沒有辦法,空洞的眼眸有些滄桑,“你走吧。”
許風轉身就走,沒人送客,也沒人敢站在原地,眾修士退出廳堂,許風聽著腳步聲愈來愈多,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跟著自己走出很遠,他不必回頭也知道是誰。
“我在你家不該說一些沒禮貌的話,對不起了,可我這人就是這樣。”
“沒有對不起,我反而看的更開了。”她笑顏如花。
往后的日子似乎都只能在這里度過了,她抬頭凝視著太陽,這里的一成不變,將要一直這樣下去,也許有一天她做了老祖宗,也會秉持著這個規矩,她沒有覺得這樣就是錯誤,反而有一陣心安。
遠離江湖紛爭自然可以心安。
不必見到所愛之人不愛自己,也是一種心安。
而她是哪種?
北地還有幾個仇人需要死但卻還活得好好的,北地仙人是一個,暗中幫著的人,應該還有一兩個,否則如何快速的和外面的北地仙人通氣?
“你要去哪兒?還是要去報仇?”她再問。
“我也不知道現在應該去哪兒,不過我不能留在這兒了。”許風回答道。
他也看著太陽,兩人停步沒有前進,反而同時看著一個地方,誰也不知對方動作神態簡直都和自己一樣。
“北地仙人如今的戰力,似乎比我要強,可每次遇到我,我卻有十足把握殺他,以至于他幾乎不會出現在我面前和我一對一的交手。有沒有可能,他完全是在扮豬吃虎?讓我放松警惕,從而達到什么目的?”
“我不是他,我絕對不會針對你。我應該和你站在同一陣營,因為只有這么做才符合趨利避害。”
許風笑道:“若是人人都是這么想,我就輕松了。你打算去哪兒?還是留在這里?”
她不說話,許風看著她,她看著許風,面帶笑意,緩緩點頭。
悲傷有時候也會用笑容來表達,只不過是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傷心的一面,這也是悲傷。
許風回到探月峰,他自己。
地上有一些文字忽然出現,“有事兒?”
許風不知他為何會這么說,笑道:“我回我自己的家,有事兒沒事兒,不都行嗎?”
“我懷疑你的仇人的幕后主使者,是神仙墳之主,他收你做那里的主人,也是要折辱陰陽道人,他很壞。”
許風點頭,“也許有這個可能,但有趣的是,我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好的。可是我卻殺不了他。”
沉默了好一會兒,那文字又開始變化,“我覺得有一個有趣的法子,你可以設局在神仙墳周圍弄一點名堂,然后吸引來你的所有仇人,你再爆發道法,從而殺死大部分仇人,順便解決了那個最大麻煩,神仙墳之主。”
許風哈哈大笑,“你慫恿我殺他,目的未免太明顯。你的家你也回不去了,即便是你回得去,你那邊也什么都沒了,你看到的東西都只會是面目全非,讓你覺得天地忽然換了一個天地。
“許峰主可以不信我,卻不可以不信事實。”
“事實是什么?”
“事實是他絕對參與你師父的死。”
許風點頭,“很有可能,有些消息我也聽說過。亦真亦假,無法斷定,不過那神仙墳的人一定會死,你放心就好。”
“好。”
那個回答相當干脆。
“大師兄,怎么很憂愁?”
原來是那一對兒活寶,許風許久沒見過他們了。
“怎么,那姑娘你們究竟誰得到了?嗯?說來聽聽。”
兩家伙瞬間臉都綠了,許風哈哈大笑,“開個玩笑,不過你們如此備受器重,想來一定有過人之處,你看師父如此看中你們兩人,將你們派來和我開心開心,卻沒有指派別人,足可見你們的重要性。”
“大師兄就是厲害,我們也知道好像我們修行很慢很慢,師兄師姐的修行都快得很,就算不快的也都到了那個我們無法跨越的境界,我們已經是是兄妹修為最低的了……”
憂愁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東西,這真叫人煩躁苦惱。
“哦?你二人才知道?若我猜不錯,我上山時,你們就已經是修為墊底的存在,那會兒卻沒見你們如此感傷,是受什么挫折了?是不是被山下的哪個修士欺負了?”
他兩個長嘆一聲坐在許風旁邊,別人怕他許風,他們卻不怕,他們其實也怕,但還有一層依賴,似乎只有這個做事兒果決,卻絕對不會害他們的大師兄才是最值得傾訴真心的。
這世上的人,到處都是,有些聰明人給人分了三六九等,有些人被認為是聰明人,自然就被分到了智者一類,有些人愚不可及自然就是蠢蛋一類,還有些人是明褒暗貶,對周圍的人和事兒,缺乏真正認識,把別人的真心,當做自己應得的東西,這類人很難說他是蠢,畢竟這類人往往善于捕捉機會。
“你們的那個白月光,是不是很少找你們聊天了,是不是她修行更加勤快了,好像那十二三的孩子,忽然幾天不見,又長高了不少,嚇你們一跳。”
這對兒雙胞胎差點難受的滿地打滾,許風哈哈大笑,他們卻沒有退避,就坐在那兒好好的聽著,哪怕心里頭難受的要死。
“挺好的,面對困難,沒有跑的比兔子都快,說明還有救。”
許風也跟著輕嘆一口氣。
他們兩人共同喜歡的一個姑娘,就是那李嬋,當時第一次見面,兩個家伙就被她付過真心,一開始也許是可憐,后來是愛慕。
可是李嬋見識到了修行世界的好,注意力從對他們的感恩,變成了對修行的專一,兩兄弟的心沒著沒落,明明覺得對方沒有錯,卻是不停的難受,想要發泄也無接口,憋的他們幾乎要生病了。
“我一開始還以為你們兄弟倆有一天會為了那么個女人親情反目,卻沒想到我高看你們了,你們還沒到我預想的那個程度。”
“大師兄,你為啥要殺我們!”
老六老七已經要吐血了,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卻又想跳起來給所有人點顏色看看。
“哎,你們兩個傷心的真是沒理由。人家好端端的自己修行,只是一個不小心,就突然修為比你們兩兄弟高了,原本需要你們照顧的姑娘,突然反過來變得比你們還不需要被照顧,心里頭不舒服啦?”
哭泣,許風的話拳拳到肉,絕對沒有絲毫留情,平日里是兄妹都沒有說到這里,也都知道這是他們真正的傷心處,今天許風那張嘴絲毫不留情面,全都給說出來了。
許風哈哈大笑,“人家修為高,關你們屁事兒?你兩個喜歡她,和她修為有個屁關系。若她有一天修為特別特別高,你倆是不是要難受死?哦,對對對,你們不是因為人家修為高才難受的,是因為那姑娘好像越來越漂亮了,也越來越冷冰了,明明以前說過很多熱乎話,而今好像全然忘了,明明之前還能說好弟弟,現在卻只會是遠遠的見一面,點個頭,笑一笑就一帶而過了,對對對,還有呢,人家見了修為更高的師兄師姐,可都是一籮筐的話總也說不完,不對呀不對呀,不能亂想,那是請教修行呢,可不是談情說愛。”
老六老七已經氣的幾乎要暈過去,很想說不是那樣的你別亂想,真不是!卻說不出口,那些個話在心底里頭稍微認真想一想,就是那么的戳心窩子,關鍵還他媽是真的,無法反駁。
許風還能怎么辦,只有捧腹大笑。
“哦,你們倆有話沒說完,要去哪兒?”
“大師兄,我們無話可說!”
許風叫住他們,“你們還有話沒說完,你們本想對我說:你懂個屁!可是奈何自己修為太低啦,這話說出口就還不如一個屁有勁吶,就不說啦。”
他兩個還能怎么辦?趕緊走就是了,不然多停一會兒就可能被氣死。
許風卻硬是拉住他們不放走,也不再用語言刺激。
“當大師兄的,怎么能說那些話呢。我給你們賠個不是。”
他們兩個傻愣愣的看著許風,大師兄還會和別人低三下四的說話呢?這是真的假的?不會是別人假扮的吧,不由得多了一層防備。
“想啥呢,我就是真的,方才說了一些難聽的話,這樣吧,我給你們一點機緣作為補償。不過這是個二選一的機緣,你們看著辦。”
他們在聽。
許風道:“江湖上的修士太多了,這機緣太熱乎,你們可別和別人說我給你們了。這東西誰得到了,修為都要蹭的一下竄起來好長一截,可別不信,這話真著呢!”
許風左顧右盼,從懷中掏出來一本功法,上面歪歪扭扭寫著“絕世功法”四個字,看起來很是扯淡。
他們打開一看,功法沒多少,卻是道技很多,大多都是許風真才實學寫下來的經驗之談,還有無數妙處是他們此刻所不知道的。
一對兒活寶瞬間來了精神,哈哈,盯著這本看起來很唬人的功法,原來是敗絮其外金玉其中啊。
“別多看,我不是說了嗎,二選一呢!”
“還有更好的?”
他們不可置信的看著許風,忽然滿臉難受,聲音很輕,“大師兄不會是要我們算計師父吧,這我可不能……輕而易舉的答應啊。”
“另一件事兒就是,你們可以選擇跟她見一面,保證你們有一天的時間好好說話,有啥想說的就說,百無禁忌。二選一,你們做決定。”
這是困難的選擇,他們卻不知道,這會是他們的一個人生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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