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對大學生而言,早課是一種可以讓時間變得無比漫長的神奇課程。
秦妤安和游筱筱坐在倒數第二排劃水。
老師念ppt的聲音堪比催眠神曲,各種專業術語、名詞解釋聽得人那叫一個頭昏腦漲。
坐在側邊游筱筱的撐著腦袋掩耳盜鈴式補覺。
秦妤安今天起床晚了,早餐只啃了兩片吐司,這會兒肚子咕咕嚕嚕叫得震天響,又困又餓。
正值下課鈴響。
秦妤安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手抵著下巴犯困。
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就在她要徹底閉上眼睛的前一秒,突然感覺肩膀被人從后拍了下。
隨之而來的是一句肉麻至極的問候——
“妤安學妹。”
秦妤安扭頭,瞳孔地震,睡意一瞬間被炸沒:“你怎么來這了?”
“我知道你有早課,特地過來蹭個課。”魏自州不知什么時候染了個金發,這會兒歪著腦袋,獻媚道:“妤安學妹,時代廣場新開了一家餐廳,我們中午一起吃個飯?”
煩躁地吐出一口氣,秦妤安直截了當:“不用了,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飯。”
被拒絕了,魏自州一點也沒覺著尷尬,看了下手上的腕表,他繼續道:“才八點半,時間還早。你現在不想不代表幾個小時候不想。”
世上怎么會有這樣荒唐的人?
在他神奇的腦回路里,別人的拒絕不是拒絕,是“害羞靦腆”、是“欲迎還拒”。
秦妤安不可思議地呵了一聲,覺得無語至極。沉下臉低頭刷著手機,根本不想多費口舌搭理他。
只可惜魏自州死豬不怕開水燙,完全不懂什么叫適可而止。
“妤安,我聽說你喜歡吃甜的,這家店的甜品不錯。”
他手撐著桌沿湊近,指尖在秦妤安背上劃來劃去,一邊擠眉弄眼地笑:“你一早上滿課,到時候肯定很餓,我開車帶你去吃飯。”
秦妤安不說話,唇抿成一條直線,眼底的寒意也越來越濃。
沒人理會,魏自州就一直在那自我感動的絮絮叨叨,大有一種她不答應就誓不罷休的架勢。
“妤安——”
“不要這么叫我!”
截斷他未完的話,秦妤安眸光冷冽,顧及還在班上,她的聲音壓得很低:“魏自州,你能不能要點臉。”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魏自洲笑得油膩,“我覺得這么叫顯得很親密呀,你也可以叫我自州。”
秦妤安被惡心到險些犯嘔。
她半個字也不想說,坐得筆直正視前方,假裝這個人不存在。
“或者,州州也可以。”
嗡嗡嗡的聲音吵得人頭疼。游筱筱動了動脖子,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魏自州,你是腦子進水導致耳朵一起受潮了嗎?就算全天下的男生都死絕了,也沒有能會喜歡你這種油膩猥瑣的普信男。”
這話就差沒指著他的鼻子罵了。
魏自州一噎,表情有瞬間僵硬。
游筱筱笑肉不笑地勾著嘴角,語氣很不客氣,直白道:“我再重復一遍,她不想和你吃飯。與什么餐廳啊,甜品無關,就只是單純地不想和你一起。我說你好歹也是個成年人了,做人做事能不能有點分寸?”
魏自州沒立刻吭聲,沉默了幾秒后他臉色變得很陰沉:“跟你有什么關系?”
語氣極為刻薄。
沒等人接話,他又瞇著眼睛下結論:“還是說,你喜歡我?”
“……”
游筱筱帶著諷意的嘴角驀地僵住,竟然覺得有幾分好笑。
人與人的溝通,有時候是有壁的。
她甚至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描述魏自州驚世駭俗的想象力。
緩緩移開眼,游筱筱把不那么文明的話從口中又咽下去,忍耐著吐字:“魏自州,別的不說,你的自信還真是萬里挑一。”
魏自州搖頭:“我不是自信,是對自我有很清醒的認知。我知道你們女生愛面子,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
聽不下去了,秦妤安嫌惡地打斷了他滔滔不絕的“推銷”,側頭對著游筱筱提醒道:“老師在看我們,別理他。”
已經上課兩三分鐘了,這節課的老師是學院里一位年過半百的老教授。姓鐘,為人嚴厲,最重視課堂紀律。
這才一會兒功夫,冷冰冰的眼神就飛了好幾個過來。
“上周的課我講了第三章的部分內容,給你們兩分鐘思考的時間,我要請幾位同學簡單歸納一下。”
是的。
這位鐘教授還格外鐘情抽學號讓人回答問題,每節課都要來個一兩次。
秦妤安和游筱筱一聽他這話,頓時也沒了多余的心思考慮其他,默契地忽略后排小動作不斷的魏自州,一同低頭飛速翻書。
“時間差不多了啊。”
鐘教授拿起名單看了眼,隨口道:“先請學號最后兩位是17的同學起來回答,尾號是36的同學做好準備。”
“呼。”
趁著第二排一個紫色衣服的女孩站起來空隙,秦妤安和游筱筱對視一眼,拍著胸脯松了口氣。
上周的課她們倆也在劃水,整個第三章的內容只囫圇吞棗地翻了幾頁,里頭干干凈凈沒有半分墨水痕跡。這要是被抽到了,只能靠感覺瞎講。
“今天運氣還行。”把書重新合上,秦妤安小聲嘀咕了句。
鬼知道她剛聽見鐘教授說36的時候有多慌。她是35,就只差一個字,也只差一名。
“下一節還是他的課。”往椅背一靠,游筱筱撇撇嘴抱怨:“這日子過得膽戰心驚啊。”
“妤安學妹。”后座的魏自州大致了解完事態,故態復萌地搭話道:“你們怎么這么怕這位教授?”
沒人理他,他自己握拳,裝腔作勢地輕咳一聲:“需不需要我幫你們解決一下?”
秦妤安:“……”
游筱筱:“……”
兩人面色復雜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滿滿的困惑。
義務教育普及之下,這從哪冒出來的智障?
他是憑借自己“傲視群雄”的自信活到現在的嗎?
秦妤安心知對于魏自州這種人,你越是搭理他,他越來勁。
她本不想費心去理會,可架不住魏自州總是把別人的關愛智障的忍耐當成自己不要臉的資本。
在他的咸豬手第二次搭到她肩上的時候,她直接“啪”地一巴掌狠狠揮下。
“離我遠點!”
這一下打得極重,魏自州抽回手,齜牙咧嘴道:“學妹,你怎么回事?我就想和你親近親近。我那么喜歡你,你應該感到開心才對!”
秦妤安從來沒有想到會聽見這么荒唐的理論。
照他所說,他之所以會窮追不舍死纏爛打,做出這些出格的事情只是出于他喜歡她。
多荒謬啊!
仿佛只要有了“喜歡你”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再過分的行為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你都必須感恩戴德的接受。
誰規定的“霸王條例”?
瞥了眼魏自州,秦妤安眼里的厭惡藏也藏不住。
魏自州見不得她眼里的嫌惡,他面色轉冷,抱起手臂,不耐煩地問:“你就直接說吧,到底要給你什么你才答應和我在一起,別一直吊著我。”
秦妤安是真的不理解,魏自州是怎么有臉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
撐著額角足足冷靜了半分鐘,她才咬牙道:“我第一次就明確說了,我不喜歡你。”
在魏自州眼里,他喜歡的人就應該也必須喜歡他。所以他皺眉,非常不理解地問:“你不喜歡我,你能喜歡誰?”
秦妤安聽得全身都要炸毛了。
深吸一口氣,她猛地從座椅上站起來。
動作很大,迅速又突兀。椅子往回彈,砸出不大不小聲響,驚得鐘教授和班上其他的學生都聞聲望過來。
“這位同學,有什么事嗎?”鐘教授扶了扶眼鏡,皺眉問道。
秦妤安側身讓開了點位置,以便他可以看清,而后才說:“老師,我后排這位同學的騷擾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正常學習。”
沒料到秦妤安突然“告狀”,魏自州一愣,還在消化這個情況,面上滿是茫然。
“……”
詭異地安靜中,眾人瞠目結舌,一臉吃到大瓜的表情。
鐘教授大概是覺得實在荒唐,沉默了三秒,才不可置信地問:“什么?”
“我說,”秦妤安面不改色,重復:“我后排這位同學肆無忌憚的騷擾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正常學習。”
“沒有的事!”
魏自州這時候反應過來了,用有限的智商負隅頑抗:“老師,你別聽她瞎說,我們開玩笑呢。”
秦妤安冷笑一聲,禮貌詢問:“要查監控嗎?或者,我們直接派出所見?”
“……”
又安靜了幾秒。
課堂里炸開了鍋,眾人紛紛探頭探腦,稀奇地盯向這邊湊熱鬧。
“媽耶,這男的好像不是我們班的吧?”
“外院的吧。也是厲害了,到法學院的專業課上騷擾女同學,親身普法嗎?”
“就是外院的。”邊上有個知道內情的女生瞥了眼魏自州,嫌惡地點評道:“我在女寢宿舍樓下碰見他好幾回了。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她同伴靠過來,詫異道:“沒和輔導員說嗎?”
“肯定說了呀。“前頭那位女生的表情帶著看破不說破的微妙:“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這個金毛是“子憑父貴”。”
“哦豁。”同伴恍然大悟地感慨,“懂了懂了。”
“安靜!還在上課!”
耳聽八方捕捉完關鍵信息,鐘教授怒而拍桌。
眾人噤聲,卻未全然安靜,窸窸窣窣小動作不斷。
掃視臺下一圈,鐘教授視線定在魏自州身上,還算心平氣和:“這位干擾課堂秩序的金頭發男同學,請你盡快離開。”
“我沒有干擾秩序!”魏自洲勉強憋出了句狡辯的話。
甚至強詞奪理地問了句:“難道追求女生這種合乎情理的事情,學校也要管嗎?”
鐘教授似乎也被無語到了,眉頭皺成一個“川”字,疾言厲色:“我不想浪費寶貴的上課時間跟你科普“合乎情理”這四個字的含義。你也不用在這兒多說什么。下課之后,我會將今天課上發生的事情如實告知你的輔導員。放心,為了證明我沒有偏聽偏信,我會連同監控一起打包。如果你的輔導員出于某些原因沒法直接處理。那么。”
刻意地停頓幾秒,鐘教授皮笑肉不笑地接下去:“法學院愿意代為處理!”
在他鏗鏘有力的話音落下后,教室的氣氛短暫地凝滯了。
幾秒后,講臺下方前排的學生突然開始自發鼓掌。很快,全班除了魏自洲之外,都跟著鼓掌。
“硬核!”
“鐘教授永遠的神!”
“我愛你!”
遭到群嘲,魏自州自覺很沒面子。咬牙切齒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只能灰溜溜出了教室。
等他走了以后,鐘教授才無所謂地伸手指了指第三排的一位男生:“那個喊我愛你的男同學,報下學號,我做個標記。”
乖乖報完學號,那男生咧了咧嘴,開玩笑道:“老師,記了名字然后好在期末的時候給我偷偷加分嗎?”
“這倒沒有。”鐘教授坦然自若地答:“我只是想看一下你對我的愛意可以支撐你考多少分。”
男生:“……”
鐘教授挑眉,口吻煞有其事:“至少要有個80分吧?”
男生痛心疾首地表示:“老師,你這不是要分數,是要我的命!”
鐘教授搖頭,神采奕奕:“不至于。”
畢竟還在課上,鐘教授只是開了個短短的玩笑,就重新換上嚴肅臉。
點開另一張ppt,他“因地制宜”地開始講述騷擾行為的定罪量刑問題。
目睹全程的游筱筱忍不住豎了個大拇指。
拍了拍秦妤安的背,她感嘆:“看不出來,鐘教授也會開玩笑。”
講臺上,精瘦的長者眼神深邃而明亮,板著臉,一如往昔。
秦妤安低下頭,也笑了:“我原本以為他不會管這事。”
前幾次被魏自州騷擾,她是有找過老師的。
可每次得到的回復都敷衍到了極致。
甚至有一次,魏自州尾隨她偷溜進女寢,兩邊的輔導員的處理方法居然是先找她談話。
具體內容太過雜碎,她記不太清了。不過有幾句話,她倒是印象深刻——
“魏自州考慮的不夠妥當,我們這邊會進行批評教育的。不過他也沒做出什么傷害你的事情,都是一個學校的,老師相信你會息事寧人的,對吧?”
還對吧?
秦妤安當時都不敢相信這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老師說出來的話。
為人師表,徒有淵博的學識,卻看不到半分文人的風骨。
大概是見識過了太多這樣奇葩的蛇鼠,秦妤安今天是有意在課上把事情鬧大。
她本沒報多少希望,內心也早早做好了越過學校直接報警的打算。
所以鐘教授今天的反應和舉措,是真的出乎她的預料。
視線掠過師長有些發白的鬢發,秦妤安突然就憶起他第一次上課時化用的句子——
學生可以接受老師的嚴厲,刻板,甚至吹毛求疵。
但永遠不會原諒老師的無知。
尤其是在其專業素養和道德底線上暴露出的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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