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把自己關在寢室里整整三天，秦妤安自己也搞不清接下來到底要怎么做。
去九星灣找江遠？
不太好意思。
她醉醺醺的時候說得那句“我想你”仿佛還在空氣中回蕩。
幾個月前的“冷靜一段時間”以及后續的“別再聯系”也都歷歷在目。
這一系列操作下來。
別說江遠了，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隨意玩弄別人感情的渣女。
難怪世人總說破鏡難圓。
先不提圓好后的裂縫，就是這去修補鏡子的過程中也難免有碎片扎手啊。
而且破碎不堪的鏡面中，還能清晰地照出你后悔不已的臉。
好煩啊。
處在進退維谷的窘境中，秦妤安只想捂住臉縮回烏龜殼里去。
不過煩著煩著，這日子倒也沒停下看她笑話
很快就到了除夕當日。
學校十幾個留宿的同學在微信群約好一起出去吃年夜飯。
下午四點出的門，定的是學校附近有名的川菜館。
雖然是在城市里，沒有連綿不斷的爆竹聲，但大街上年味還是很濃。
高樓大廈，低矮平房，都被認真地裝飾打扮。
小餐鋪外對聯高掛，空氣中飄蕩著細碎的暖色，沿途的歡笑聲有滋有味。
無須炊煙，市井長巷一路都能聞到柴米油鹽的人間煙火氣。
美好而真實。
進了店，暖氣很足。
包廂內裝潢雅致，大家各自找了個位置落座。
秦妤安把羽絨服脫下來搭在座椅上，然后低頭拆筷子的包裝袋。
一位名叫小胖的高個子男生率先站起來，熱情洋溢地活躍氣氛：“網絡一線牽，相逢就是緣，難得我們十一個人除夕夜的聚在一塊，大家要吃好喝好玩好！”
他微信用的是自己的頭像，秦妤安一眼認出來了，是大三漢語言文學專業一班的班長，也是校學生會的副主席。
他擅長處理人際關系，做事也周到，嚷嚷了幾聲，大家就很配合地起哄。
都是同校的，年紀又相近，三三兩兩聚一團，隨意聊個幾句，笑鬧聲中氣氛很快熱起來。
女生的話題先是圍繞妝容和穿搭展開。
藍色頭發的女生看了坐在身邊的秦妤安好幾眼，彎著唇友好地問：“我叫趙晗，時不時就在群里發言，微信頭像是熊大。你是大二的吧？”
今天來吃飯的一共11位，6名男生，5名女生。
11人中只有秦妤安一個人是大二的，另外十位都是大三的學長學姐，基本上是因為準備考研考公所以才在寒假申請留校的。
雖然不知道趙晗是怎么一眼就看出她是大二的，但秦妤安也沒多想。
象征性地點點頭，她言簡意賅地回應社交寒暄：“嗯，法學院的，秦妤安。”
因為先前就在微信里聊過天，雖然沒見過面，但沒那么陌生。
聽到她確認，趙晗湊近她耳畔，壓低了聲音說：“我也是法學院的，我班上有個男生想追你，但是不敢加你微信，所以托我來問問你。”
一直很認真地聽趙晗說話的秦妤安沒顯然沒料到她會說這個，直接愣住。
她眨眼，大概是覺得很荒唐，于是不太確定地問：“……追……我？”
“是啊，就那個穿灰色衛衣的�！庇醚凵裰噶酥溉耍w晗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揶揄地笑了了笑：“徐逸之，你直系學長，他是寒假因為要參加省級比賽所以才留校。暗戀你很久了，一直都不敢表白。”
接下來，她簡單地像秦妤安說了一下徐逸之兵荒馬亂的暗戀史。
在趙晗的粗略的描述里，這個叫徐逸之的男生默默暗戀了她一年之久。
做過最勇敢的事情就是到她的課上蹭課。
以及，隔三差五的去食堂偶遇。
聽完之后，秦妤安只覺得很匪夷所思，也沒有多少代入感。
她抬眼，順勢朝右邊看過去。
視線所及之處，灰色衛衣的男生很清瘦，相貌出挑，眉目溫潤。
徐逸之。
這名字好像經常聽院里的老師教授提起過。
那邊。
徐逸之正在和邊上的同伴交談，偶然間側首，正好突然注意到她的目光。
兩人的視線對上。
緊接著。
秦妤安就眼睜睜看著這位徐逸之學長立刻害羞地偏過頭，白皙透亮的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
像受到驚嚇的小動物，那雙清澈的狗狗眼也濕漉漉的，模樣萬分窘迫。
秦妤安：“……”
不是！
他臉紅什么？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對他拋媚眼了。
吐槽歸吐槽，秦妤安飛速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趙晗，板著臉一本正經道：“算命的說我大學四年不宜和同專業的男生談戀愛，對雙方的將來都很不好。所以麻煩您幫我和徐學長說一聲，承蒙厚愛，萬分抱歉。”
“……”
無言以對，趙晗詭異的沉默了。
秦妤安說得那么認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她又不是傻子，人都拿算命先生當幌子了，顯而易見，這是不留半分余地的拒絕。
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趙晗緩沖了十幾秒，然后不動聲色地問了句：“一點希望都沒有？”
秦妤安眉心一跳，語氣平靜又溫和：“學姐，我實話說了吧，徐學長很優秀，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他沒有必要在我身上費時間。”
“行，你的話我會帶到的�！壁w晗說到這停頓了下，眼珠骨碌碌轉一圈，隨即意味深長道，“我就欣賞你這種拒絕人利索的態度，不拖泥帶水。如果明明不喜歡人家，還一直若即若離的吊著，最后難免鬧得不好看�！�
話題一瞬被帶偏。
秦妤安敏感地察覺出趙晗的語氣有點奇怪，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遲疑著問了句：“學姐，我怎么感覺你深有體會的樣子�！�
“你還挺敏銳�！闭Ａ苏Ｑ�，趙晗突然笑了，也沒隱瞞，直接大大方方地提起自己識人不清的事兒。
“我前男友，有一個女生向他表白。他應該挺喜歡這種被人追求的感覺，也可能是因為想要獲得那么一絲絲普信男虛幻的驕傲吧，沒拒絕沒答應，一直吊著人家，最后被我發現了。那女生也沒想到這貨有女朋友了居然還想騙人當“三”，氣了個夠嗆�！�
“還有這種人？”
秦妤安皺眉，雖然自己沒有經歷過這種事兒，但聽趙晗生動形象的描述，莫名有了一種同仇敵愾的感覺。
重提不太愉快的往事，趙晗越吐槽越憤怒，罵了好一會兒，她視線落在座位前的餐具上停了一兩秒，覺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件什么事情。
擰眉想了半天，她一拍腦門，看向秦妤安：“先前忘了問，你不會有男朋友了吧？”
乍一聽見這個問題，秦妤安沒反應過來，抿了下嘴，先是下意識地點頭。
點頭的動作還沒做完，她立馬意識到什么，飛速搖頭，并支支吾吾道：“應該算，有過�！�
趙晗：？？？
一臉懵逼。
秦妤安遲疑了下，又慢吞吞補充了一句：“還在藕斷絲連中�！�
忽地明白了些什么，趙晗頓時樂得直笑，見牙不見眼。
瞥了眼秦妤安，她道：“分手就分手，怎么被你一說莫名帶了一種文藝味�！�
秦妤安大概自己也覺得好笑，彎著眉，不吭聲了。
她們兩人的聲音都壓得很低，基本上算是竊竊私語。桌上大伙都在閑聊，也無暇注意到這兒。
桌子右邊，小胖晃了晃手中的菜單，笑嘻嘻道：“公平起見，每人點一個自己喜歡的菜啊，手機上就可以點單。”
旁邊一位帶著眼鏡的女生拖著嗓音笑問：“萬一兩個人點到同一份咋辦？”
小胖還沒說話，另一個男生嬉皮笑臉地提議道：“那就像玩消消樂那樣，兩個人點到同一份菜就消掉怎么樣？”
“滾蛋�！卑巡藛卧夷悄猩缟希∨中αR了幾句，然后又樂呵地沖大家擺擺手：“別聽這貨瞎說，點到兩份一樣的咱就吃兩份唄，玩得就是刺激�！�
話是這么說，但大家手機點單的時候能看見同桌的其他人點的菜，倒不至于點到兩份一樣的。
秦妤安百無聊賴地劃著菜單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沒見著什么感興趣的菜。
在她上下翻看菜單的空隙，大家差不多點完了。
等菜的過程中，應該不是錯覺，徐逸之的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到身上，秦妤安多少有點坐立難安。
好在這家店上菜快，剛點完單才過了四五分鐘，菜就陸陸續續上了。
男生們開了啤酒，幾個女生大多喝橙汁。
喝了酒，氣氛更加熱火朝天。
大伙碰著杯，話題開始放飛。
有男生笑呵呵道：“放假前音樂學院和體院辦了個聯誼，這哪是聯誼啊，分明是大型相親活動好吧！”
“程朔，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大體院�！绷硪粋�和他很熟的男生拿手肘撞他，說話也欠欠地：“誰讓你當年不學體育，跑去學醫。這會子羨慕相親活動啦？”
程朔撇嘴，立刻反駁：“切，你不知道醫生多吃香！治病救人，英俊瀟灑�！�
男生翻了個白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吐槽道：“期末考前也不知道是誰一天到晚在朋友圈抱怨，說天天背書，頭發都要掉光了。”
滿桌哄堂大笑。
“不掉點頭發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醫學生�！北蝗舜亮送茨_，程朔也不惱，攤攤手沒心沒肺地解釋：“你去醫院看看，有幾個醫生的頭發是茂密的。聰明‘絕頂’是眾多醫生最后的歸宿�！�
才不是呢。
悄悄看了眼他倆，秦妤安目光集中落在程朔的頭頂上幾秒。
在心里默默反駁。
醫生脫不脫發是因人而異的。
比如江遠的頭發，就是優秀到可以拍男士生發或者洗發水廣告的那種。
除夕夜也不知道他是在九星灣，還是青臨華庭。
如果沒有分手的話，今天應該是她和他第一個一起度過的新年吧？
等秦妤安扯回不該發散的思緒時，餐桌上大家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話題聊累了，有人提議打開手機小程序玩桌游。
有五六個人響應，其余人邊看他們玩邊自己刷手機。
都是會玩的主兒，桌上一片風生水起，場面很是活躍。
秦妤安埋頭吃菜，腮幫子鼓鼓的，沒參與進去。
這家店的老板是地地道道的四川人，川菜一貫以清鮮見長，以麻辣著稱。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吃辣了，才略略吃了幾口，秦妤安就覺得從口腔到食道一路被辣味侵襲，火燒火燎的。
趙晗玩手機之余，注意到她通紅的臉和額間冒出的汗，拿手懟了懟她，放緩語調提醒：“我看你好像吃不慣辣誒，那邊有幾個清淡的菜，我幫你轉過來？”
“不用不用�！鼻劓グ矓[擺手，攔下她。
人菜癮大。明明已經辣得直吸氣，她嘴上卻還說著：“這幾個辣菜味道足，我只是之前不經常吃，多吃幾口就好了。”
趙晗雖然很懷疑她這話的可信度，不過也沒再多說什么，低頭繼續去家庭群里搶紅包。
秦妤安又接著吃了幾口。似乎要給她一個教訓，這回火燒火燎的地方變成了胃，伴隨著陣發性的絞痛，很輕微，但不容忽視。
痛了大概幾分鐘，秦妤安放下了筷子，捂住胃部，整個人看起來蔫蔫的。
趙晗本來在夾菜，注意到她的動作，側頭望過去：“不舒服？”
“嗯�！鼻劓グ颤c頭，乖乖道：“胃有點疼�！�
立馬把手機放到桌上，趙晗靠近她問了句：“要不我陪你去藥店買點藥吧？”
“沒事�！鼻劓グ泊瓜卵�，搖頭：“不是很疼，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趙晗緊鎖眉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椅子挪動發出的刺耳聲音。
順勢看過去。
徐逸之不知為何猛地站起來。
見眾人都看向自己，他明顯有些慌亂。
目光似有似無地掠過秦妤安后，他撓頭，伸手指向包廂的門，勉強解釋：“我去下洗手間�！�
“去個衛生間這么大動靜，害我以為你要干啥驚天動地的大事呢�！�
程朔上下看他一眼，扯著唇角，似笑非笑地耍嘴皮子：“趕快去吧，下一場游戲輪到你了啊，別想尿遁�！�
徐逸之好脾氣的點點頭，闊步而出。
看著他的背影，趙晗額角抽了抽，突然笑了。
她扭頭對著秦妤安閑閑地說：“得嘞，有人去買藥了�！�
秦妤安：“……”
過了□□分鐘，包廂門被推開，徐逸之步履匆匆地提著一個袋子走進來。
鼓足勇氣挪步到秦妤安身邊，他也不敢和她對視，雙手遞出袋子，勉強憋了句：“給你的。”
語氣萬分真誠。
見著這場面。
大家都愣了幾秒，然后突然響起一片善意的唏噓聲。
“誒呦喂，厲害了�！�
“這哪是去衛生間了�！�
“不得了不得了啊。”
秦妤安并不想接。
但如果她這樣做的話，徐逸之勢必會落入尷尬的境地。
斟酌了好半晌，她還是頂著眾人吃瓜的目光，站起身接過袋子。
道謝后，她問：“學長，我能單獨和你聊幾句嗎�！�
四周又是一陣心領神會此起彼伏的驚嘆聲。
徐逸之點點頭，手都不知到往哪放，表情也無比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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