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麻煩來了 1
狹窄而又彎曲的巷道,骯臟而又濕滑的臺階,墻腳滿是青苔,兩邊全都是窗戶,互相之間挨得很近,窗上全都是鐵欄桿,顯然是為了防止小偷進入。
這里離拉佩的家并不遠,同樣也屬于第七區。
整個塔倫總共分七個區,第七區是最后劃分的,面積也最大,又因為臨近城市邊緣,所以住在這里的大多是窮人,而且越是靠近外圍,那里的人就越窮。
正因為窮,所以小偷和扒手的數量也多。
在狹小潮濕的巷子里面鉆了十多分鐘,拉佩被押進一幢小樓。
這是一幢帶天井的小樓,四周是一圈五層的房子,中間是一個長、寬差不多十尺的天井,把唯二扇出入的門關上,這里就成了一個獨立的王國,果然是一個當作據點的好地方。
“你待在這里,我去和頭說一聲。”小扒手對拉佩說道,接著他看了另外兩個人一眼:“你們倆別多事,一切都由頭來決定,頭可不喜歡自作主張的家伙。”那兩名打手原本確實有報復一下拉佩的想法,聽到這話,不敢亂動了。小扒手扔下這三個人,快步跑上樓。
在樓頂靠南的一間房間里面,一個人影正站在窗口。那個人身材很高,氣色卻不怎么樣,臉顯得有些青灰,眼神也發虛,顯然是被酒色給掏空了。他的顴骨高聳,配上一對三角眼和鷹鉤鼻,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陰鷲狠辣的角色。
小扒手上了樓,站在門口輕聲說道:“頭,東西拿回來了,來的路上我已經數過,一件都沒少。”
小扒手其實知道少了一枚金幣,如果拉佩仍舊像昨天那樣唯唯諾諾,他肯定會告發。但是今天的拉佩暴戾狠辣,一句話不對,立刻踩斷對方的手腕,這讓他不寒而栗。
“你進來說話。”那個人站在窗口冷冷地回答。
小扒手開門進去,先畢恭畢敬地彎腰鞠了個躬,這才滿臉堆笑地說道:“頭,有一件事我要告訴您,我看走眼了,原本以為這小子很嫩,很容易對付。沒想到他是個神經病,一會軟趴趴的,一會又像條瘋狗,而且手底下很有兩下子。禿頭和雞爪都不是他的對手,禿頭挨了他一肘子,雞爪的臉上挨了一腳,爪子也被踩斷。”
“神經病?”扒手頭目猶豫了起來,他相信小扒手的眼光。這小子八歲就開始干這行,身為扒手,必須會察言觀色,能夠迅速判斷對方的身份。
“你說他的身手很厲害?”扒手頭目又問道。
“他出手很快,而且很有章法,不像是打架打出來的,倒像是專門練過。”小扒手一邊回憶剛才的情景,一邊說道。
“如果等刀疤、鬼皮他們回來,能不能拿得下這個小子?”扒手頭目仍舊心有不甘。
“不知道,不過我擔心這小子發瘋拼命,您沒看到他剛才踩斷別人手腕時的模樣。”小扒手不想把事做絕。而且他再一次看到拉佩的時候,心里有種感覺,拉佩非常危險,絕對不能得罪,要不然以后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扒手頭目猶豫了片刻,最后說道:“你把他帶去訓練室,我在那邊等你。”
“頭,這小子的身手不錯,不如讓他當打手。”小扒手在一旁提議道,這也算是賣拉佩一個人情。
如果換成別人說這話,扒手頭目早就一記耳朵扇過去了,唯獨對這名小扒手,他很容忍。只見他擺了擺手說道:“你不明白,這小子的身份很合適。他是郵差,可以正大光明地進出別人的家,讓他打探個消息,或者負責踩盤,再合適不過。讓他專門負責運貨也很不錯,就算被警察包圍住,也沒人敢亂拆包裹找東西。”
“原來是這樣。”小扒手一臉恍然,緊接著就是一個馬屁拍過去:“還是頭高明,讓他幫著運東西,還是我先想到的,我卻沒您想得那么深。”
“你年紀還小,再過幾年,等你閱歷多了,你也會想到的……我這個位置遲早屬于你。”中年人難得收起那副陰鷲的神情,露出一絲笑意,不過他的笑意多少有些虛假的味道。
訓練室在二樓。整層二樓全都被打通,所有的房間連成一片,里面布置得稀奇古怪,東面像是菜場,西面像是餐廳,南面像是馬路,北面像是劇院。里面全都是假人,這些假人制作很粗糙,就和插在田里的稻草人差不多。不過它們的身上卻穿著真的衣服,有些還很貴,假人的身上還戴著懷表、項鏈、手鐲、戒指之類的東西。
拉佩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眼前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新奇。
拉佩已經知道這群扒手的頭目叫霍夫,只是不知道是姓,還是名,又或是假名字?小扒手叫漢德。拉佩看著那個叫霍夫的扒手頭目。
霍夫也正看著拉佩,兩個人似乎在比耐性,看誰先支撐不下去。
“你是個聰明人,想必已經明白自己的處境。”扒手頭目終于開口:“就算你再能打,我們有這么多人,足夠收拾你。我們甚至不需要動粗,你有父母,還有一個妹妹,他們可沒你那么能打。我們還可以做得更絕一些,讓一個人故意被警察抓住,然后供出你來,等到你被抓進警察局之后,我們再去你家,和你的家人說話。”
這家伙果然是個頭頂流膿、腳底生瘡的惡棍,卑鄙無恥,簡直沒有人性。一般的人聽到這話都會被嚇住,這家伙的下流手段很難破解。拉佩卻不在乎,因為他有破解的辦法。
破解的辦法其實就只有一個字——殺。
拉佩已經下定決心,眼前這個家伙必須殺掉,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會把這里所有的人都殺掉。
此刻,拉佩的腦子異常冷靜,他在思索要如何毀尸滅跡。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放一把火,偽裝成火災。問題是火未必受控制,萬一蔓延開,變得不可收拾,可能會燒死很多人。到時警察也會介入,以拉佩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和警察抗衡。但如果火太小的話,一大堆尸體堆在一起,擺明了是毀尸滅跡,警察仍舊會插手,雖然調查的力道不會太大,但是也會有麻煩。
要不然裝成黑道爭斗?拉佩的腦子里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霍夫注意到拉佩走神,他有些撓頭。這既不像是很嫩的表現,也不像暴戾狠辣,反倒有點冷漠無情,視生死若等閑的味道。至此霍夫愈發相信拉佩是神經病。但這三種性格相差很遠,沒人會同時擁有這三種性格,除非這家伙人格分裂。
“漢德,給他演示一遍,先來一段快的,然后再放慢速度,讓他看仔細一些。”霍夫既然懷疑拉佩是神經病,威脅的話也就不再多說,他怕拉佩暴起傷人。
“看我的。”那名叫漢德的小扒手快步在訓練場上走來走去。
漢德的腳步異常輕盈,像是在嬉戲打鬧,又像在雀躍玩耍。他兩只手一直插在口袋里面,和那些假人只是擦身而過,并沒有故意撞上去,或者挨得很近。但是他的手里總會掏出一樣樣東西,有時候是項鏈,有時候是戒指,有時候則是錢袋。然后一轉身,這些東西又都消失了,顯然被他放了回去。
昨天的拉佩一點都沒看出這家伙是怎么做的,但是今天,他看明白了。
漢德這家伙的動作很快,每一次他和假人擦身而過的時候,手都會閃電般地抽出來,兩根手指在對方的手上、脖頸上,或者口袋里面一勾,東西就到手了。秘訣就是速度,瞬間爆發的速度,而且距離很短,一般不會超過半尺。
拉佩想到了連刺。
連刺是刺的一種,一般上臂不動,只靠下臂或者手腕發力,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擊刺——收回——再擊刺的動作。
“我現在放慢速度再演示一遍。”小扒手得意地說道。不過這一次他沒玩那些花樣,而是像普通的小偷一樣,從后面靠近一個假人,手慢慢地伸出來,從假人的胳膊肘底下繞過去,將兩根手指插進假人的口袋,然后一勾,一只錢袋就到了他的手里。
“你來試試。”霍夫揚了揚下巴。
出乎這兩個人預料之外的是,拉佩并沒有拒絕。他學著小扒手漢德的模樣,從后面接近另外一個假人,右手閃電般地在假人的口袋里面一勾。
拉佩的手指勾住的是一塊懷表,不過他立刻感覺不妙,手指立刻縮了回來。
只聽見啪的一聲清響,一個鐵夾子夾下來,就是那種用來抓老鼠的鐵夾子,只不過彈簧沒那么緊,不至于把手指打斷。
拉佩沒有被夾到,不過他的手指被掃到一下,有種火辣辣的感覺。
“你居然沒被夾住,反應夠快的。”小扒手漢德驚詫地叫道,他以前可沒少吃苦頭,最清楚這個的厲害。
漢德可不是一上來就練這個。最先練的是夾肥良,一開始是夾冷水里面的肥良,練的是手穩。等到練熟了,再把肥良扔進滾燙的開水里面,練的是手快,最后才會上鐵夾。
漢德很清楚,頭是想給這小子一點顏色看,所以一上來就是最高難度,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沒被夾住。
“你的手確實很快,天生就是做扒手的料,但是你的動作太大,也不夠靈活,更不夠敏感。一個成功的扒手,他的手應該像貓的胡須那樣輕柔而且敏銳。”扒手頭目很不甘心,卻也無話可說,只能隨口點評兩句。
拉佩靜靜地聽著,此刻,他想的卻是劍術。
劍術之中有一種技巧叫“聽勁”,就是靠劍與劍的碰觸,感覺對方發力的征兆,提前做出反應。
這是一門高級技巧,一般來說只有那些練了七、八年劍,才有資格接觸,能夠掌握它的全都是高手。
但拉佩卻是一個例外,因為幸運金幣的關系,他可以很容易地掌握這種技巧。問題是沒辦法練習,這需要兩個人同練,他到哪里去找這樣的對手?
此刻,拉佩的心情豁然開朗,他突然感覺做一個扒手也不是什么壞事。
今天一邊送信,一邊練習突刺,已經讓拉佩嘗到甜頭。如果再一邊扒竊,一邊練“聽勁”,效果肯定也不差。
此時,拉佩的手又閃電般地一伸一縮。
和剛才一樣,假人的另外一個口袋里面也發出啪的一聲輕響,不過這一細扒手頭目被嚇了一跳,但是他故意貶低,大聲吼道:“你那是搶劫,不是扒竊。”
拉佩沒有回答,而是再一次出手,此刻,他的手指快如閃電,不過這次多了一絲靈動。這是前兩次失敗給他的經驗。
扒竊畢竟不同于連刺,動作要多得多,光有速度不行,該快的時候要快,該慢的時候也必須慢下來。
當拉佩的手指收回來的時候,他的兩根手指上再一次夾著一只錢袋,而這一次鐵夾沒有被觸發。
“哇!”小扒手漢德發出一聲驚嘆,他張大了嘴巴。
霍夫也傻了,他確實沒想到,這小子只試了三次就成功。這樣的天賦比漢德更恐怖,稍微訓練一下,就能和漢德一樣成為扒手中的王者。
不過,這也讓霍夫感到很沒面子。
“有點天賦。”扒手頭目不冷不熱地贊了一句,隨即又道:“可惜你只會用一只手,這可不行,作為一個小偷,必須兩只手同樣靈活。”
拉佩皺了皺眉頭,他知道,這是雞蛋里面挑骨頭,不過他沒有發火,扒手頭目的話讓他生出一個想法——如果他的兩只手同樣靈活會怎么樣?
劍術的流派有很多,有些流派就是用雙劍,大多是一長一短,長的用來進攻,短的用來防守。不過也有用兩把長劍的,敢這樣做的劍客,實力往往很強,他們的進攻快如閃電,而且攻勢連綿不斷。
扒手頭目的話,讓拉佩動心了。
“今天有什么消息嗎?市政當局對刺殺事件有沒有一個說法?”拉佩一回到家,那只鬼魂就冒了出來,急不可耐地問道。
“還能有什么說法?這個人把責任推給那個人,那個人又把責任推給這個人,大家推來推去,還拼命在死亡人員的數量上做文章,把傷員都算在死亡人員名單上。”拉佩確實打聽過。
拉佩去買廚具、調味料和食材的時候,來回都是直接叫馬車,所以順便跑了幾個地方,打聽了一下刺殺事件的后續反應。
沒人會懷疑到拉佩,因為他是穿著郵政署制服去的,被誤殺的人里面也有郵政署的職員。辦案子的人當然不會對他透露什么,但是他們堵不住死者家屬們的嘴巴。
“是這樣啊。”鬼魂顯得有些落寞。不過這也在他的預料當中,換成他處理類似的案件,也肯定能拖就拖,能搪塞就搪塞,實在不行就找個替罪羊,就說是某某激進組織成員所為。
“我還不知道怎么稱呼你呢?”拉佩問道。
鬼魂一愣,然后才自我介紹起來:“我全名是比格·萊斯特·波斯洛夫·威爾,你可以稱呼我為威爾勛爵,或者直接叫我勛爵。”
“好吧,比格。”拉佩被那幫扒手弄得火氣正旺,正需要有所發泄。
比格·威爾呆了一下,緊接著滿臉怒氣,不過他最終壓抑住了怒火。他是聰明人,很清楚一點,他已經死了,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報仇。想要報仇,他必須適當地容忍這小子的無禮。
“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時間里面,擁有足夠的實力?”回來的路上,拉佩一直在想這件事,那個扒手組織就像一根利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頭。
拉佩不知道,這個扒手組織是不是伴隨這枚金幣而來的厄運。畢竟他碰到那名小扒手是在得到金幣之前。不過他可以肯定,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會越來越糟。
“你已經決定替我報仇了?”鬼魂大喜,昨天拉佩雖然已經答應,但那是他強迫下的結果。
“沒人喜歡身邊總是有個鬼魂出沒。”拉佩嘲諷道,他當然不會提扒手組織的事,同時這也是一種試探,他必須弄清楚,這個鬼魂會不會知道他白天做的事。
“我沒辦法給你明確的答案,據我所知,幸運金幣只能給你一個高于常人的起點,卻沒辦法直接賜予你力量。”比格·威爾確實很希望能夠幫到拉佩,這也是在幫他自己。
拉佩放心了,看來鬼魂并不知道他白天的經歷。
“給我一點建議,你擁有這枚金幣的時間比我長得多,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拉佩并不指望一口吃成個胖子。他需要對付的不是一支軍隊,也不是某位大領主,更不是整個國家,而是一群扒手。那群扒手雖然人多,但是能打的沒有幾個。
比格·威爾思索了起來。幸運金幣在他手里已經有七、八年,對于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他曾經做過詳細的調查,大致能夠猜測出他們得到金幣的時間,這樣一來就能推算出他們提升實力的速度,從中可以看出一些東西。
“我確實可以給你幾個建議。第一,信仰的力量非常強大,那位圣女就是最好的例子。她應該是在十六歲的時候得到這枚金幣,她死的時候只有十九歲,短短三年的時間,她不但指揮作戰屢戰屢勝,本身也成為一名非常強大的圣騎士。如果給她足夠的時間,她肯定也能像另外那位騎士一樣,達到傳奇等級,而她憑借的,正是信仰的力量。”比格給出第一個建議。
拉佩只能搖頭,他知道自己肯定學不了。那位圣女的虔誠程度已經到了非人類的地步,古往今來那么多殉教者也沒幾人能夠達到這樣的高度,更何況他。
“第二,心靈的強大很重要,那名被砍頭的騎士之所以強大,就是因為他的心中充滿仇恨,那是他的力量泉源。”比格給出第二個建議。
拉佩仍舊只能搖頭,那種心靈的強大是用悲慘的命運換來的,他可不希望父母或者妹妹出事。
“第三,借助魔鬼的力量或許也有用。幸運金幣的歷任主人里面很有一些十惡不赦的人物,他們貪婪、陰險、嗜血、殘暴,其中有幾個人還挑起戰爭。另一個人更加恐怖,他制造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瘟疫,造成無數人死亡,這些家伙無一例外都擁有傳奇的實力。”
比格為了報仇,已經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他才不在乎拉佩會不會走上邪路,反正他已經死了,就算這個世界變成人間地獄,也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拉佩的嘴角抽搐了幾下,他不認為自己是好人,卻也沒覺得自己有這么壞。不過比格·威爾的這番話,給了拉佩一個啟迪,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
瘋狂的殺戮是一種偏執,不惜一切的復仇也是一種偏執。至于虔誠,同樣可以看作是一種偏執。
“讓我想想,我要好好想想。”拉佩坐在床頭邊上。
“你有的是時間考慮。”比格一反昨天的態度,居然沒有絲毫逼迫拉佩的意思。拉佩很頭痛,他不是一個感情激烈的人,他也不是那種舍己為人的人,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像一個能夠成功的人。
過了好一會,拉佩終于做出了決定——他選擇了逃避。
拉佩將幸運金幣扣在掌心里面,枕在腦后,并躺在床上。他的事還有很多,要學雙手劍術,要搜索和魔法有關的知識,還要學點烹飪的技巧和管家的能力。
第二天清晨,天一亮,拉佩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起床之后,拉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沖到壁爐前,用左手拿起壁爐邊上放著的通條揮舞了兩下。拉佩不是左撇子,一向都用慣右手,原本左手頗為遲鈍,但是現在,他卻沒有一絲生澀的感覺。
這就是幸運金幣厲害的地方。
不過拉佩仍舊需要大量的練習,左手的感覺和夢中相比,實在差得太遠。拉佩下樓出門,他的兩只手各夾著一枚銀幣,銀幣在他的手指尖旋轉跳躍著,有時候還會被彈飛起來,然后再被他一把接住。
這不是什么高明的技巧,純粹就是手熟,不過這種練習還是很有用的,最重要的是隨時隨地都可以練。
和往常不同,拉佩并不是去郵政署,現在時間還早,他要先去佛勒老頭那里,替老頭準備好早餐,順便試試他剛學的烹飪手藝。
佛勒老頭所在的杰弗里街同樣也屬于第七區,不過那里屬于上等街區,離拉佩家稍微有點遠,所以他走在半路上看到有一輛出租馬車,隨手就把馬車攔了下來。
拉佩沒必要虧待自己,也相信老頭不會在乎這點錢,所以有坐馬車的機會,就絕對不走路。
這完全是一個心態問題,如果拉佩沒有得到那枚幸運金幣,他肯定不敢這樣做,他會擔心老頭萬一計較此事,他將失去這份難得的工作。但是擁有幸運金幣的他,早已把自己看作是未來的傳奇人物,他現在替佛勒干活,那是佛勒的榮幸。
馬車很快就到了杰弗里街二三號,拉佩付了車錢,用鑰匙開門進去,聽到里面靜悄悄的,他知道老頭還在睡覺,昨天肯定做實驗到很晚。
拉佩輕手輕腳地進了廚房,從隔板上取下一只大號平底鍋,又從櫥柜里面拿了昨天買的硬面包、蒜蓉,還有奶酪之類的東西,再取了幾顆雞蛋。
拉佩開始干起活來。
和別的大廚不同,拉佩居然一心二用,兩只手干的是不同的活,一只手打蛋,另外一只手在點火。
這同樣也是在練習運用雙手的技巧。
剛才拉佩玩銀幣的手法讓人眼花繚亂,好像兩只手已經很靈活,但是此刻卻看出了差別。
拉佩打雞蛋的那只手用力過頭了,而拿火石的手卻怎么也打不出火花來,勉強點著了火,他又忘了把引火的干稻草塞進爐膛,以至于火苗熄滅了。鍋子掉在了地上,碗又給打碎,雞蛋也被燒焦……失敗,又是失敗,一連串的失敗。
一個多小時之后,拉佩苦笑地看著一堆東西。
面包有的烤過了頭,有的卻沒烤透。涂抹的奶酪有多有少。煎雞蛋大多是散黃的,有的焦了,有的沒熟。火腿片有的干枯如同樹葉,有的異常油膩,看著就倒胃口。這絕對是一堆失敗的作品。
拉佩從那里面挑出最好的一份,放進餐盤里面。然后把剩下的東西胡亂地塞進嘴巴,他還沒吃早餐呢,正好把這些失敗的作品全都解決掉。
這也是拉佩家的傳統,絕對不能浪費東西。
把自己當垃圾桶,毀尸滅跡順帶填飽肚子之后,拉佩托著餐盤上了二樓。
“佛勒先生,早餐準備好了,要我拿進來嗎?”拉佩站在門口喊道。
里面發出一陣哼哼聲,顯然老頭還睡得迷迷糊糊,好半天才終于清醒過來,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地說道:“端進來吧。”
拉佩開門走了進去。
昨天拉佩只收拾了底樓,二樓還沒來得及收拾,所以這里仍舊像垃圾堆,老頭的床邊全都是書。
他朝著拉佩點了點頭,老頭深吸一口氣,似乎很享受早餐的香味。
“昨天晚上的實驗做到很晚吧?”拉佩特意表示了一下關心。
“一切都挺順利,十一點鐘結束的。”老頭一邊說,一邊給自己施了個咒,轉眼間,他就變得精神起來,臉也變得干凈起來。
“魔法真是方便,一個咒語就能完成洗臉、刷牙的步驟。”拉佩羨慕不已。
“還相當于洗了個澡。”老頭得意地笑道。
“我有一件事想要請教。”拉佩將餐盤放在老頭面前:“我的左手和右手一樣靈活,但是我沒辦法同時控制兩只手,它們總會互相干擾。”
“你打算一心兩用?”佛勒老頭的心情很不錯,只見他伸出兩只手,突然同時打了個響指,只見左邊的手上多了一團火,右邊的手上則多了一道不停流轉著的水流。
“您會這種技巧?”拉佩兩眼發亮。
“一心兩用算什么?我還能一心多用,甚至多重施法。”老頭愈發得意起來。
“您能教我嗎?”拉佩連忙問道。
“這很容易。有一種魔法可以將人的意識分裂開來,每一個意識占據一部分大腦,互相之間絕對不會干擾。不過這樣做有個問題……”老頭看著拉佩。
“什么問題?”拉佩連忙問。
“有可能造成人格分裂。”老頭倒也不隱瞞。
拉佩的臉色頓時變了,他現在才知道,原來老頭真是瘋子。如果人格分裂都不能算瘋子,那么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瘋子了。
“你還打算這樣做嗎?”老頭笑著問。
拉佩很猶豫,他不想變成瘋子,不想象老頭一樣不正常。但是不這么做的話,他就沒辦法達到扒手頭目提出的要求。
拉佩不知道扒手頭目會干出些什么來?或許只是一通嘲諷,也或許會是辱罵,更可能比這更糟糕。
拉佩很清楚,他不會無限制地容忍,一旦扒手頭目超出底限,他絕對會反擊,甚至會殺人。
問題是拉佩還沒準備好。
“我愿意這么做,您能不能幫我?”拉佩做出了決定。
老頭大笑起來,三口并兩口地吃完了早餐,然后一口喝掉拉佩為他準備的牛奶,從床上爬了起來。
老頭這家伙不管是做實驗,還是睡覺,身上都是一件睡袍,甚至出門也一樣,只見他朝著拉佩招了招手:“跟我來。”
到了樓上的實驗室,老頭朝著四周指了指:“把桌子、椅子全都拉開,施展這個魔法需要有一片空地。”
拉佩立刻戴上怪力手套干起活來。
很快,所有的東西都被搬到旁邊,中間空出來很大一片空地。
拉佩干活的時候,老頭在旁邊的一排鐵皮柜里面翻找著,一邊翻,嘴里一邊說:“我記得放在這里的,怎么會找不到了?”
好半天老頭大叫了一聲:“就是這東西,就是這東西。”
只見老頭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銀色圓盤,圓盤兩面平整光滑,就像鏡子,不過那上面隱約可見許多繁復的花紋。
老頭把圓盤往半空中一拋,圓盤離開變大起來,而且一分為二,一只落在地上,另外一只貼在天花板上。
“這是魔法陣?”拉佩瞪大了眼睛。這和幸運金幣里面的那些記憶有些不相符,不過魔法師也有各種流派的分別,這種布置魔法陣的方法可能是佛勒老頭所屬流派獨有的。
“你用不著多管,你只要考慮,想要分裂成幾種人格?”老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緊接著他又道:“你用不著告訴我,這是你自己的秘密。”
“我應該怎么做?”拉佩暗自松了口氣。
“站在魔法陣里面,想一想你需要分裂出的人格,然后你會看到另外一個自己,他會擁有你需要的性格。”佛勒老頭解釋道。
“這都可以決定?”拉佩很吃驚。
“沒什么了不起的,一個深度催眠就可以搞定,就如同畫畫之前先打上底稿。”佛勒老頭興致很高,解釋完之后又道:“你甚至可以決定分裂出的那個人格的信仰,或者塞一段虛假的記憶進去……”
老頭侃侃而談,越說越離譜,他顯然想讓拉佩全都試試。當然他也沒奢望拉佩真的會這么做,只有真正的瘋子或者無可救藥的白癡才會那么干,人格分裂原本就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老頭都只敢分裂出兩個人格。
老頭絕對想不到,拉佩居然動心了。
昨天晚上,比格·威爾給拉佩的三個建議里面,第一個建議就是在信仰上想辦法。為此他還舉了那個圣女的例子,不到三年的時間,從一個什么都不會,只有虔誠信仰的農家女,變成戰無不勝的統帥和英勇強悍的圣騎士。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里面,她的實力并不是最強的,但她絕對是進步最快的。
這就是信仰的力量。
從杰弗里街二三號出來,拉佩看上去很不正常。他一會眉頭緊鎖,一會滿臉微笑,一會臉色陰沉,一會神情冷漠,一會東張西望,一會目光專注。
此刻,如果有人注意到拉佩的話,就會知道他已經離瘋不遠了。
拉佩確實瘋了,他把自己分裂成九個人格。
第一個分裂出來的人格是個冷酷無情的殺手。這是為那幫小偷準備的,拉佩要殺人滅口,還要毀尸滅跡,就必須有一個專門干這活的人。
第二個分裂出來的人格是個求知欲強、喜歡探索的家伙。這是為了最大限度利用幸運金幣,拉佩需要一個學者,一個愿意把大量的時間用在看書和查閱數據上的人。
第三個人格是個思維縝密、擅長尋找線索的偵探。既然答應替威爾勛爵報仇,拉佩就必須查清楚這場刺殺的內幕。
第四個人格擅長表演。有這個人格在,就算拉佩變成一名瘋子,別人也看不出來。
第五個人格是為劍客準備的,一心追求劍術的巔峰。
第六個人格是黑魔法師。為了尋求魔法的真諦,可以不擇手段,泯滅良知。
第七個人格是個貴族公子哥。深諳上流社會的那套東西,這同樣也是為了調查刺殺案準備的,同時也是為了讓生活變得更好一些。
第八個人格則是一個智者。他將永遠隱藏在幕后,冷漠地看著外面發生的一切,暗中出謀劃策,掌控一切。
再加上原來的人格,正好九個。
拉佩并不是沒想過人格沖突的問題,所以他在分裂人格的時候,給每個分裂出來的人格都增加了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孤獨、自傲、不合群。殺手人格、劍客人格、黑魔法師人格、幕后黑手人格擁有這種特性倒是很合適,而學者人格專注于知識,往往也不太合群。唯有偵探人格、演員人格和公子哥人格有些麻煩,這種人一般都是耐不住寂寞的,所以這三種人格最不服帖,當其他人格全都隱藏于無形,這三種人格仍舊不停地跑出來,試圖和原來的人格爭奪控制權。
直到進入第七郵政署,拉佩的神情仍舊不停地改變著,好在演員人格從外表很難分辨出來。所以他從外表來看,只是一會平庸,一會深沉,一會傲慢,在這三種氣質間變來變去。
“小心,笑面虎要找你麻煩。”剛一進門,一個和拉佩關系不錯的小郵差輕聲警告道。
“怎么回事?”拉佩對笑面虎找他麻煩并不感到奇怪。
第七郵政署有兩個威爾森,笑面虎是小威爾森,另外一個大威爾森是他的叔叔。拉佩的父親和大威爾森是競爭對手,兩個人的職務差不多,資歷也相當,下一次晉升,就輪到他們倆中的一個人。
“昨天你是不是幫約克去杰弗里街二三號,給那名瘋子送包裹?”小郵差問道。
“沒錯。”拉佩已經猜到問題出在哪里了。
“考斯比那家伙是個白癡,逢人就說他逃過一劫。”小郵差解釋。
拉佩翻了翻眼珠,他已經猜到原因,冷笑一聲說道:“恐怕不是那小子白癡,相反,他太聰明了。”
“什么意思?”小郵差聽不懂這話的意思。
“一直以來沒人愿意去杰弗里街二三號,當初小威爾森看考斯比是新來的,所以把這個差事扔給他。考斯比明白過來之后,一直想找人調換,但是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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