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謀殺

        史達琳僵在門口不知是否該進入，她再次確定自己和西弗勒斯約定的時間是今晚，地點是魔藥教室。

        但偌大的教室中沒有西弗勒斯，只有負手而立的雷古勒斯冷冷地睨著史達琳，隨后他用指骨敲了敲課桌道:“還不進來”

        雖然這句話很沒有道理，但史達琳還是下意識走進了教室。

        在走到雷古勒斯身前時史達琳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但她還是在內心掙扎了一下隨后道:“西弗勒斯呢”

        雷古勒斯沉默了半晌，修長的手指開始翻動眼前的牛皮紙:“學長今晚有事，拜托我來給你補習。”

        史達琳眼睛一閉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么僵硬。

        她和雷古勒斯很久沒說過話了，上一次還是史達琳化為紅耳朵之后被雷古勒斯撿回斯萊特林的宿舍，現在他們之間只有無盡的沉默和難耐的尷尬。

        史達琳緩緩坐下翻開自己的筆記本等待著雷古勒斯為她講述知識點，但雷古勒斯沒有動靜，待史達琳疑惑抬頭時才注意到雷古勒斯一直注視著她。

        他的眸子是淺灰色，和西里斯一樣，但被這相似的眸子注視著卻有不一樣的溫度。

        史達琳也不閃躲，一直迎著雷古勒斯的目光——她看不出里面蘊含著什么，這雙淺灰色的眸子看起來沒有絲毫情緒，讀不出喜怒哀樂。

        雷古勒斯突然開口道:“學長昨晚給你講到哪了”

        “福靈劑的配置。”

        雷古勒斯聽完卻是突然一笑，這莫名的笑容很難不讓史達琳覺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依你的魔藥水平，一個晚上學會恐怕有些難度。”

        事實證明史達琳沒有猜錯，雷古勒斯的確在嘲笑她。

        史達琳垂下眸子攥緊拳頭，不得不說她現在有點想念一年級時的哭包小少爺。

        雷古勒斯用魔杖輕輕挑起史達琳的一縷散發，隨后他微微俯身道:“看好，我只做一次。”

        雷古勒斯低頭開始認真地配置福靈劑，史達琳都下意識放輕了呼吸生怕自己打擾到雷古勒斯沉浸于其中的思緒。

        如果說西弗勒斯在配置魔藥時那身周的魅力幾乎人人都能感受到，那雷古勒斯在配置魔藥時便真的只是把這當做一個任務，動作迅速精準，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雷古勒斯究竟對什么感興趣呢

        自他的一年級到現在，史達琳都沒有看出來布萊克家的小少爺究竟對什么感興趣。

        噢對，他對里德爾十分感興趣。

        史達琳的思緒飄到了教室之外，她想起那年霍格莫德日雷古勒斯面對里德爾時語氣里深深的崇拜與迷戀。

        史達琳笑出了聲。

        雷古勒斯聽到史達琳的笑聲先是一愣，隨后他繼續著手中的動作順口問道:“有在認真觀察嗎”

        史達琳故作嚴肅地點了點頭。

        雷古勒斯沉默了半晌，他手中的動作越來越急躁，甚至連攪拌的速度都有些偏快，史達琳疑惑地看了雷古勒斯一眼，他依然沒有什么表情。

        就在史達琳覺得雷古勒斯再這么攪拌下去坩堝就要爆炸的時候，他停了下來，隨后突然俯身靠近史達琳幽幽道:“我配置魔藥很好笑嗎”

        小少爺突然不開心的原因找到了，簡直幼稚的離譜。

        史達琳再次沒忍住又笑出了聲，雷古勒斯的眼神愈發幽深，史達琳這才高舉雙手以示投降道:“沒有，是我想到了其他的事——絕對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史達琳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雷古勒斯突然勾唇一笑，這個莫名的笑容中滿是不懷好意，史達琳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那天晚上把你帶回宿舍我是不小心的，也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史達琳整個人僵住，恨不得立刻把頭埋進沙坑。

        她回想起那晚雷古勒斯的親呢突然有些臉紅，她總算明白為什么西弗勒斯每次害羞時都會把腦袋垂下去了——是方便用頭發遮住自己通紅的臉頰。

        雷古勒斯看著史達琳幾近要埋進課桌里的腦袋忍不住穿過淺金色的發絲戳了戳她的腦袋，隨后輕聲道:“我是后來才發現的——怪哥哥太張揚。”

        史達琳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西弗勒斯今晚去哪了，不會去夜游了吧。”

        說著史達琳的目光投向教室的窗戶外，月光洋洋灑灑鋪滿半個教室，史達琳的神經下意識緊繃了起來。

        雷古勒斯順著史達琳的目光看向清亮的月光，隨口回答道:“好像是去打人柳那有什么事…”

        史達琳驀然站起快步走到窗戶邊探出半個腦袋，在看到月亮之前她下意識閉上眼在心中暗暗祈禱著——

        求你了，不要是滿月，千萬不要是滿月。

        史達琳緩緩睜開眼去迎接最殘酷的事實。

        今晚是滿月。

        史達琳沒有管身后雷古勒斯的呼喚，她像瘋了一樣一路狂奔到打人柳前——打人柳已經被人控制住了。

        最壞的預想在史達琳腦海中閃現，她抑制住自己的顫抖一步一步朝打人柳中的密道走去。

        狼人的咆哮，西弗勒斯慌亂發射咒語的聲音，玻璃碎掉的聲音，桌椅倒地的聲音，這些混雜在一起像是催命符一般，史達琳突然覺得步子很沉重，像是腿上被灌了千斤鐵一般。

        但她必須跑起來，她抽出袍子中的魔杖沖入尖叫棚屋——萊姆斯已經化身狼人完全失去了理智，西弗勒斯正顫抖著發射一個又一個咒語，地板上和墻壁上的鮮血十分扎眼，她分不清那是西弗勒斯還是萊姆斯的血。

        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拉住往后扯，西里斯嘶吼著道:“你怎么來了——”

        史達琳此時顧不上去思考西里斯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她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她幾近是崩潰般地吼道:“救他，西里斯——救他!”

        西弗勒斯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史達琳再也顧不上西里斯的反應直接沖進了尖叫棚屋中。

        她要保護西弗勒斯，但她不能傷害萊姆斯——史達琳跟發了瘋一般將自己學過的所有禁錮行動的咒語往萊姆斯身上丟，但滿月狀態下的萊姆斯絲毫不懼怕這些，他長嘯一聲朝西弗勒斯撲去。

        史達琳看著靠在墻壁上奄奄一息幾乎睜不開眼睛的西弗勒斯，恐懼感再次淹沒了她——西弗勒斯會死，他會死在萊姆斯手下!

        史達琳不顧一切地朝西弗勒斯跑去，也許她會被萊姆斯撕咬致死，但是時間的緊迫已經無法讓她多作思考了。

        “速速禁錮!”又是一個無用的禁錮咒甩在萊姆斯身上，萊姆斯怒吼一聲快速朝史達琳撲來，史達琳堪堪避開，曾經遭受過粉身碎骨的手臂再次被狼人的爪子劃破，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西里斯的阿尼馬格斯形態也加入了混戰，他撲倒萊姆斯身上去制止萊姆斯發瘋般的行為，萊姆斯徹底被西里斯激怒，他回過頭開始瘋狂地攻擊西里斯。

        詹姆斯的阿尼馬格斯形態也突然闖入尖叫棚屋，他飛快地撲向一狼一狗參與了這場混戰——他們打的十分吃力，西里斯和詹姆斯必須保證不會傷害到萊姆斯，但萊姆斯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沒有辦法——萊姆斯已經被激怒了，滿月下陷入瘋狂的狼人沒有任何辦法能讓他恢復原樣。

        貼近史達琳心口的雙面鏡突然有了反應，里德爾的聲音傳入史達琳的耳中。

        “史達琳，跟我一起念——速速終止。”

        史達琳顫抖著手舉起魔杖，她對準了瘋狂撕咬鹿與犬的萊姆斯，眼淚不斷從她的眼眶中滑落，眼前的世界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速速終止!”

        萊姆斯對著月亮長嘯一聲跌倒在地漸漸化為人形，史達琳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水系數砸到尖叫棚屋的地面上。

        萊姆斯迷茫地靠在墻壁上呆滯了好久，看清楚眼前傷痕累累的西里斯和詹姆斯，看清了泣不成聲的史達琳，看清了奄奄一息的西弗勒斯之后，他爆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

        西里斯和詹姆斯化為人形，他們神態疲軟，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在往外涌出鮮血。

        史達琳倉皇回頭去看向西弗勒斯，西弗勒斯捂著自己肚子上的傷口強迫自己站了起來，他的眼底是濃烈的仇恨與憤怒。

        “記住我所說的一切——”

        西弗勒斯腹部涌出的鮮血將銀綠色的袍子染成暗紫色，他的臉色如同死尸一般慘白，他一字一頓地加重音量道:

        “你們總有一天會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尖叫棚屋里的所有人都陷入死寂，只有他們劇烈運動過后沉重的呼吸聲昭示著剛剛的慘烈，只有每個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昭示著剛剛的混亂。

        史達琳艱難地直起身子，她努力扯出一個笑臉道:“西弗勒斯…萊姆斯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你會來這里…”

        西弗勒斯聽到史達琳下意識為掠奪者們辯解，蒼白如紙的臉上涌上幾分古怪的紅暈，他厲聲道:“這間屋子里沒有一個人無罪!”

        “西里斯·布萊克，是你故意讓我聽到控制打人柳的方法——你從那時就算好了這一切!”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史達琳耳邊炸開，她突然覺得腦袋沉重的幾乎抬不起來，身邊的血跡在她眼中暈開一層層波紋。

        也許是誤會。

        她這樣想著，那股想撕扯頭發阻止自己心緒散亂開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也許只是個巧合。

        “也是你想弄清楚萊姆斯的秘密——才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這里，不是嗎”

        西里斯冷漠無比的聲音在屋子中響起。

        史達琳在心中為西里斯所想好的所有理由被一句話擊潰，她緩緩抬起頭看向西弗勒斯。

        此時她的臉上滿是血污，淚水從眼眶漸漸滑落，眼底滿是懇求與痛苦。

        西弗勒斯沒有說話，他注視著史達琳的眼神那么冰冷，幾近讓史達琳覺得自己身處寒秋。

        失望，痛苦，不甘，憤怒，仇恨。

        這些情緒在西弗勒斯眼中翻滾，它們像是掐住了史達琳的脖子一般讓她呼吸不得，她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抓住西弗勒斯的袍子。

        西弗勒斯堪堪避開，隨后一瘸一拐地朝門外走去，暗紅色的血液隨著西弗勒斯的身影淌在地上，最終血液與他一起隱沒于夜色之中。

        萊姆斯癱軟在地上，西里斯和詹姆斯皺著眉將他扶起來，史達琳也強撐著從地上站起來。

        三人都有意避開史達琳的目光。

        掠奪者們和西弗勒斯之間的怨恨自一年級便埋下了種子，史達琳只能維持好表面上的和諧，她不清楚自己所不知道的陰暗處他們發生了多少矛盾——這種憎惡才會發展成今天這樣的境況。

        掠奪者們沒有說過，西弗勒斯也沒有說過。

        “西里斯·布萊克。”

        西里斯緩緩將自己的目光收回到史達琳身上。

        “今晚的一切，是不是像西弗勒斯所說的那樣，早有謀劃。”

        “今晚的一切，是不是你針對西弗勒斯的謀殺!”

        史達琳說到最后幾近破音，西里斯注視著史達琳的眼神卻無比淡漠，她看不到一絲歉意。

        他緩緩開口道:

        “是。”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西里斯的臉頰上很快浮現紅腫的印子，他隨著史達琳的力道臉偏到一邊一動不動。

        詹姆斯倒吸一口涼氣，他急忙開口道:“這不是西里斯一個人的錯——我默認了這件事，是我沒有阻止他——”

        史達琳沒有聽詹姆斯為西里斯的辯解，她很清楚她用了多大的力，因為她的掌心也開始紅腫:“你有沒有想過后果——你知不知道你會被退學，你知不知道假如你成功了你甚至會進監獄——”

        “你有沒有想過萊姆斯!”

        萊姆斯聽到自己的名字后身子輕微地抽動了一下，他依然緊閉雙眼，但睫毛卻開始快速地顫動。

        你有沒有想過今晚無論成功與否，你都會被退學。

        你有沒有想過今晚成功后，你會被關進巫師監獄。

        你有沒有想過今晚成功后，萊姆斯知道自己在狼人狀態下殺了一個人是什么樣的感受。

        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滴一滴滾落臉龐，或沒入衣襟，或隱沒于地板。

        史達琳用袖子抹了一把臉，她的手臂依然叫囂著疼痛，她咬緊自己的下唇迫使自己大腦清醒，隨后走出了尖叫棚屋。

        西弗勒斯的血跡滴落了一路，很難想象他受了多么嚴重的傷。

        霍格沃茨已經接近破曉了，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學生經過打人柳，教授們都會知道這件事。

        身周血液散發出的味道帶給史達琳強烈的嘔吐感，大腦的眩暈迫使史達琳腿一軟，在她癱倒在地上之前，一雙手摟住她的腰際。

        雷古勒斯沒有說話，他注視著史達琳身周的血污與右臂的慘狀，身后是詹姆斯，西里斯和萊姆斯相互攙扶著走了出來。

        雷古勒斯輕輕揮動魔杖，打人柳附近的血液被悉數清除，如果沒有他們的存在，一切都顯得靜謐而美好。

        雷古勒斯抱起因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的史達琳，他淺灰色的眸子注視著另一雙與他極其相似的淺灰色眸子，隨后他如同嘆息一般輕輕開口道。

        “哥哥，你做錯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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