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討論得熱鬧非凡，現實里有兩撥人卻是提心吊膽。

        一撥自然是周書瑤和公司公關部的一干人等。

        周書瑤一聽王哥匯報完機場的突發事故，立馬丟下手里的工作下樓召集公關部開會。

        包括公關部部長黃粱在內，一共八人。

        他們預估了幾種可能的事態走勢，給出了相應的應對方案。

        然而當事情真的發酵起來，還是明顯超出了他們的預料。就差點搞得微博崩潰這一條，他們就萬萬沒想到，只能怪余文水吻誰不好，偏吻上了賀梓秋。

        賀大影帝是能隨便吻的嗎？！

        盯著微博數據一路攀升，周書瑤覺得攀升的不是數據，而是她的血壓。

        “要派點水軍下場嗎？”黃粱覺得先前討論的方案并非完全無用。

        周書瑤皺眉思考了一會兒，道：“再看看吧，現在下場容易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余文水的粉絲下場跟黑子撕了起來，輿論的風向不再一邊倒，周書瑤的情緒緩和一些。

        事情比預計的好，至少沒有到無法控制的地步，她想。

        翻了翻微博評論，黃粱悠悠說了句：“臉好還是有優勢，就這么一會兒就幫他吸了不少粉。”

        “不然你以為公司當初為什么簽他？又為什么在出了事之后還沒放棄他？”周書瑤漫不經心道。

        黃粱笑了笑。

        幾人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隨著黑子開始揪“碰瓷影帝”這個點攻擊余文水后，輿論又開始朝對余文水不利的方向發展。

        倒貼蹭熱度這種事明星私下或多或少都干過，特別是糊的，都想翻紅，對此大家心照不宣。

        但這種事擺上臺面就有些難堪了，不止會惹被蹭的明星反感，更會被路人討厭，俗稱“招黑”。

        關鍵是這件事有照片、視頻為證，余文水被錘得死死的，粉絲想幫他洗白都沒辦法。看著越來越多人罵他們哥哥，粉絲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看著如過山車般跌宕起伏的輿論走勢和那條刺眼的余文水碰瓷影帝的tag如異軍突起在熱搜榜不斷躥升，周書瑤和黃粱一個臉色陰沉，一個心里慌張。

        “熱搜現在不能撤，你找營銷號跟水軍下場，盡可能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周書瑤擦了擦手心的汗，吩咐道。

        公司有自己養的水軍和長期合作的營銷號，這倒不是難事。

        黃粱沉聲說：“現在這個勢頭，恐怕很難起作用，反而容易引起網友察覺。”

        周書瑤又何嘗不知道，只是眼下別無他法，飲鴆止渴也只能先飲了再說。

        “除非……”黃粱試探地問。

        “不現實。”周書瑤打斷道。

        她知道黃粱的意思，想打破目前的局面，唯有賀梓秋那邊表態，哪怕只是發一條簡單的聲明說不存在碰瓷的情況，也足以穩住輿論。

        但這樣做了，周書瑤想不出賀梓秋能得到丁點兒好處，壞處倒是有一大籮筐。

        況且公司也絕不可能因為一個余文水去開罪賀梓秋。

        實在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不過是將余文水雪藏。周書瑤眼神微微瞇起，她已經考慮好了最壞的打算。

        賀梓秋工作室也沒有周書瑤想象得那么輕松。

        雖然影帝遇到過的蹭流量事件不少，炒炒熱度之類的操作他們也偶爾會用，有時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了，但關鍵是看跟誰炒，一個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十八線藝人，那就不叫炒熱度，叫舍己為人。

        就好比現在的賀梓秋是一只壯碩的牛，而對方是一只虻，纏上你就是為了吸干你的血。

        王彬推了推眼鏡，同樣盯著微博話題和熱搜數據。作為王牌經紀人，而且是賀梓秋的經紀人，他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有人吸賀梓秋的血。

        “彬哥，話題已經沖上榜二了，咱要撤掉熱搜嗎？”公關的小李問。

        王彬豎起食指左右晃，指點道：“no，按兵不動。現在發表任何言論對我們都沒好處，反而會讓路人覺得我們掉價，跟一個十八線藝人計較，萬一引起什么莫須有的猜測就不好了。一旦我們發聲明，難保那邊不會順桿爬。”

        這話諱莫如深，小李聽不太懂，只點頭，反正照辦就是了。

        王彬跟這邊交代完，又去找宣發核對了一番后面的工作安排，然后去了boss的辦公室。

        從機場回到工作室后，賀梓秋兀自回了辦公室，即使是微博鬧得天翻地覆他也沒下達任何指示，一切皆由王彬在著手處理。

        但不說不代表他不知情。

        賀梓秋斜坐在老板椅上，左手手肘撐在扶手上抵著頭，領口的襯衫扣已經被他解開，隱約可見一段修長的脖頸。

        他盯著桌上的電腦屏幕，電腦里此刻正在播放一段視頻，是某個選秀節目的選手備采。

        視頻鏈接不知是哪位網友貼出來的，標題叫做“魚懟懟其實是某著名喜劇人沒錯吧”，賀梓秋因為好奇地點了進去。

        兩年前的余文水比他今天見到的樣子要稚氣，面對鏡頭有些不自在，手腳不知道往哪兒擺，尷尬得十足像個幼兒園報道的靦腆小朋友。

        全素顏下他的顏值依舊抗打，有種璞玉未經雕琢的自然和少年感，不禁讓人艷羨上帝造人時果然是有偏私的。

        備采很簡單，基本就是一問一答的形式。

        導演：“可以說說你為什么來參加這次選秀嗎？”

        余文水點頭，坦率道：“為了錢。”

        導演：“……”

        此時無數彈幕飄過。

        “好家伙，為了錢，真有你的。”

        “雖然也沒什么毛病，但寶啊duck不必這么老實。”

        “隔著屏幕我都感覺到了導演的無語，哈哈哈哈哈。”

        原本這類問題都會回答為了夢想之類的，然后導演就會順勢讓選手具體說說自己的夢想，算是一個立flag的環節。

        誰知余文水不按套路出牌，導演不得不尷尬地跳過了這一part。

        導演：“有看過我們節目前兩季嗎，有沒有哪位選手是你喜歡欣賞的呢？”

        余文水懵懂地擺手：“我沒看過節目，我平時不怎么看電視的。”

        屏幕上又飄過無數條長串的“哈哈哈哈哈哈”。

        導演第一次覺得備采這么困難，硬著頭皮cue了下一個問題：“那你有什么特長嗎？可以為我們展示一下。”

        作為彰顯個人才華的環節，現場準備了很多樂器，選手一般會演奏鋼琴、吉他彈唱，清唱亦或solo一段舞蹈。

        然而余文水想了想，眼前一亮地問：“我記憶力比較好，算特長么？”

        導演冷汗狂流：“大概算，算吧。只是記憶力好你準備怎么展示呢？”難不成表演個現場記歌詞？

        “哦，這個簡單。”余文水輕輕一笑，坐端正些，然后開始面無表情地背起了圓周率。

        只見他兩片嘴皮上下翻飛，一個個數字禿嚕瓢似的往外蹦，現場的導演和攝影師聽得一愣一愣的。

        足足過去兩分鐘，也不知道他背到小數點后多少位了，導演見他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不得不打斷了他的“精彩表演”。

        可想而知，彈幕早已是一片高潮。

        “xswl，選秀藝人在節目背圓周率，哈哈哈哈哈。”

        “那啥，我家孩子也沒啥特長，就是記憶力好，打小就會背圓周率[滑稽]。”

        “頂著最天真的表情說著最戳人的話，我估計導演都快瘋了，心疼導演三秒。”

        “姐妹們，我剛剛查了查，他背的竟然一！字！不！差！”

        “真的假的？？？我以為他隨口亂編的！！！”

        “為什么我明明看的是選秀綜藝，卻有種在看學霸訪談的壓迫感？”

        “笑拉了姐妹們，這是什么清純不做作的絕世小可愛！愛了愛了。”

        當然，偶爾也有不和諧的聲音飄過。

        “還沒出道就這么狂？不愧是你魚懟懟。”

        “什么都不會也能出道？果然娛樂圈還是看臉啊。”

        “嘖嘖，原來那個時候就這么心機，裝什么白蓮花？扮豬吃老虎？”

        不過這些彈幕很快就被更多的“哈哈哈哈哈”碾壓過去了。

        看完視頻，賀梓秋勾了勾唇角，眉宇間都漫過淺淺溫柔。

        恰巧這時，王彬敲門進屋，賀梓秋將視頻頁面最小化，淡然問：“有事？”

        “微博的事你知道了吧。”王彬直言。

        “嗯。”賀梓秋點頭，“正好我也準備跟你說這件事。”

        不知為何，王彬總覺得賀梓秋在笑，他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從沒見過賀梓秋笑，即便是私下也沒有。

        賀梓秋隨手指了指他側后方的墻，投影屏早早已經放下來了。他將電腦連接投影，點出一則視頻全屏。

        帶著疑惑，王彬定睛一看，視頻播放的正是早晨在機場發生的大新聞。

        視頻很清晰，不過這個視角跟網上流傳的似乎有點不一樣。怎么說呢，拍視頻的人應該是站在了余文水的左側，看角度離得似乎還挺近，除了拍到事件的全過程，還捕捉到了一些常人沒注意到的細節。

        “嗯？等等，剛才那是？”王彬詫異非常。

        賀梓秋的嘴唇朝一側輕揚，直接將視頻定格到預設好的關鍵幀，畫面一閃，這次王彬一目了然。

        畫面中余文水側著身子，一只手幾不可察地出現在他背后。

        王彬恍然大悟的同時蹙眉思考著什么。

        賀梓秋沒說話，眼神輕飄飄地看向他。

        “給我一個幫他的理由？”如果現在還不能揣摩到boss的心思，王彬也對不起這么多年王牌經紀人的稱號。

        賀梓秋反問：“幫他不就是在幫我們自己嗎？”

        這話也在理，只是王彬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還沒等他琢磨清楚，又聽賀梓秋似笑非笑地補了句：“何況小朋友不是挺有意思的嗎？”

        王彬挑眉，一臉驚訝地看著他，有意思這種詞出自賀大影帝口中還是頭一遭，聽著怪新鮮的。

        “好吧，這事我親自盯著。”王彬應下，轉身離開。

        在他走到門口時，忽的想起什么，轉身問：“對了，你沒事吧？”

        賀梓秋被余文水撞倒后，嘴唇磕到了他的牙齒，留下一處小小的傷口。

        “不礙事，就是有點疼，小家伙牙挺硬的。”

        王彬沒搭理他的玩笑話，說：“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好像沒什么反應，說起來是挺奇怪的。”

        賀梓秋患有情感障礙，心理表現為抗拒與人展開親密關系，反應在身體上則是一旦發生親密舉動，他的皮膚就會出紅疹，類似過敏癥狀，稱為“親膚過敏癥”。

        這個秘密知道的人很少，王彬算是知情人士之一。

        見他確實沒什么異樣，王彬才放心離開。

        他走后，賀梓秋恢復原先的姿勢，點開余文水的備采視頻，從頭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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