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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野水


許贄并不知道他為什么要特地走過去,說那么一句話。

        路過黑街,看到馮寂在和別人說話,他心里想的是回家后qq上說一聲,就不過去了。

        腦子是這么想的。

        腿卻擅作主張地走了過去。

        他臉色不大好看。

        江厭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還以為是一種示威,眼底暗了暗,很快又被開朗的笑意遮掩過去:“歲歲,不介紹一下?”

        歲歲?她的小名?

        許贄擰了下眉,莫名看對面那男的不太順眼。

        馮寂毫無察覺地說:“他是我的……”她想說雇主,卻被許贄打斷。

        “家庭教師。”許贄說,手懶洋洋插著兜,下頜輕抬,他一貫是冷淡的,很少這樣鋒芒畢露,“你是誰?”

        話是“你是誰”,語氣更像“你哪位”。

        微妙的針鋒相對,江厭泊飛快地瞇了下眼,壓下心里的不爽,笑瞇瞇道:“原來是老師啊,我是歲歲的同學(xué),也是青梅竹馬噢。”

        他加重了尾音,許贄面色淡淡,沒說什么。

        馮寂瞪了眼江厭泊:“瞎說什么啊,只是小學(xué)一個學(xué)校而已,那個時候互相都不認(rèn)識。”

        江厭泊哈哈一笑:“不是老師先開玩笑的嘛,明明還是學(xué)生,怎么能做家庭教師呢?”

        爽朗的語氣差點蓋不住話里的咬牙切齒,江厭泊盯著許贄衣領(lǐng)上的校徽。

        馮寂詫異地看他一眼,終于察覺出氣氛的不對,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再次被許贄打斷了:“大概是因為我在幫歲歲補課吧,你也想嗎?”

        突然被他叫小名,馮寂茫然地抬頭,他們什么時候發(fā)展到這種關(guān)系的?

        她正困惑,被許贄淡淡一瞥,男孩子眉目凌厲,下頜線條明顯,面部輪廓飽滿流暢,沒有一絲贅余,眸色是一貫的漆黑冷淡,與之前所見沒有差別。

        但她還是感覺到,他生氣了。

        她下意識說:“他就算了,他還不如我,在我們學(xué)校都考倒數(shù)。”

        江厭泊:“……”

        許贄不輕不重地“噢”了聲,抬眸打量了他兩眼:“不行,就算了。”

        江厭泊:“……”

        這是個對手,江厭泊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舔了舔后槽牙,琢磨著怎么接著發(fā)力。

        對面卻只是淡聲說了句:“改天再聊吧,作業(yè)做完了嗎?”

        “還沒有!”驟然驚醒般,馮寂立刻對江厭泊說了聲“再見”,拉著許贄跑了,“我們先走了啊,拜拜拜拜——”

        注視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江厭泊立在原地,臉色一點點拉下去。

        馮寂拉著許贄去了圖書館,翻出數(shù)學(xué)作業(yè),今天又有好幾道題不會。

        許贄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接過作業(yè),像昨天一樣,先教她怎么做,又給她出了十幾道變形題鞏固。

        馮寂痛苦并快樂著,做完了今天的題。

        華燈初上,她送許贄回家,邊走路邊在心里默默背單詞。

        夜晚的黑街人更多,沿著馬路各色小吃攤一字排開,臭豆腐攤前排著隊,一個女生興沖沖拉著男朋友排隊,男朋友苦著臉求饒,“寶貝我們真的要吃這個嘛?”

        “就是聞起來臭,吃起來很香的!這家做得特別正宗,你試一下嘛。”

        小情侶嘰嘰喳喳地來回拉扯,馮寂抬眸看了過去,對著長長的隊伍發(fā)起呆,夜市是不是很賺錢?

        把她渴望的眼神看在眼里,許贄無聲地拉開了距離,臭豆腐和螺螄粉絕對是他的美食黑名單,果然還是不要再聯(lián)系了,他和喜歡吃臭豆腐的人三觀不合。

        小情侶拉扯了半天,吵起了架,女生指責(zé)男生連個臭豆腐都不愿意陪她吃,男生指責(zé)女生非要勉強他吃接受不了的食物。

        最后男生指著隊伍前排的馮寂,崩潰地說:“為什么別的女生就不會強迫自己男朋友?”

        女生也指著遠(yuǎn)遠(yuǎn)站在馬路邊,靜靜等待、眉目舒展、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的許贄,哽咽道:“可是別人男朋友會耐心等她排隊啊,你連等我一下都不愿意。”

        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徒留突然被cue的馮寂和許贄原地沉思,他/她剛剛說的是我嗎?

        愣了一會兒,只是想近距離觀摩一下臭豆腐手藝的馮寂連忙擠出隊伍,跑到許贄面前:“不好意思,我剛剛……”

        “想吃就吃吧。”許贄眉頭皺了一下,女孩子身上沾上了臭豆腐的味道,他屏住呼吸,“不用在意我。”

        他后撤一步,冷淡地說。

        “我不吃,我送你回家。”馮寂趕緊說。

        不想一路聞著臭味回家,許贄只道:“算了,我自己回。”

        馮寂以為他是被忽視之后生氣了,她不想失去他,他真的是個很好的老師,她覺得只要跟著他學(xué),肯定能進(jìn)步:“對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會把你丟一邊了。”

        她仰著臉,聲音輕軟地道歉,干凈的眼眸里盛著他。

        專注得好像他就是全世界。

        倒有點像哄男朋友。

        莫名其妙。

        許贄斂眉,轉(zhuǎn)身就走,好像這樣就能掩飾變奏的心跳。

        他冷著臉,白皙俊秀的臉龐微微透出紅暈,說不清是熱的,還是惱羞成怒的。

        他腿實在是太長,不緊不慢地走動,步距是別人的兩倍,馮寂小碎步跟著,不得不在人群里擠來擠去,著急慌忙,看著又卑微又可憐:“許贄,對不起,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女追男的場面不多見,路人紛紛側(cè)目,目光落在許贄沒有表情的俊臉上,嘆息著搖頭。

        帥哥就是拽啊。

        許贄無所謂別人的目光。

        他只是對女孩子執(zhí)著的追隨感到厭煩。

        他這么想。

        然后驀然停下腳步。

        馮寂險些撞在他后背上,鼻尖停在他清瘦卻又寬闊的脊背前,呼吸間都是小蒼蘭的清香,她茫然地抬起頭,正巧許贄轉(zhuǎn)過身,深邃的眉骨被昏暗的路燈拓下濃重的陰影,薄薄的嘴唇不悅地抿緊。

        “許贄——”她喃喃地說,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合約作廢吧。”她聽到許贄淡聲說。

        果然。

        “……你沒有我保護(hù),會很危險的。”她做著最后的掙扎,卻沒什么底氣,今天是她失職了,許贄覺得她不靠譜,要解約,也是合理的。

        女孩子聲音虛弱無力,眼神都變得暗淡無光,和先前的元氣少女判若兩人。

        許贄張了張口,心情無端煩躁。

        是不是還有機會?馮寂小心地抬眼,暗暗搓了搓手,剛想說什么,“城管來了”的驚呼在人群中爆發(fā),人群變得混亂,推著小吃車的攤主驚慌失措地逃跑,橫沖直撞,眼看有輛小車要撞上馮寂。

        許贄下意識抬手,瘦削有力的小臂“砰”地撞上堅硬的玻璃車壁,寬闊溫暖的手掌墊在了馮寂后腦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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