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四周歲出頭，剛過完四歲生日不久。
是農閑時節，有走街串巷的人帶著照相機來照相，一張照片幾毛錢。
村里的打麥場寬敞，需要照相的都去打麥場那里集合，為了便民，丁支書還在村里大喇叭里喊了幾遍。
那年頭一般人哪里舍得照相，有那幾毛錢買點油鹽更劃算。
所以照相的大多是孩子和老人，上了歲數的老人，留個遺相給后人。
孩子們留下成長的印跡。
當時，丁飛陽正跟著大哥和鄰居幾個孩子們一起玩，聽說照相，都往打麥場跑。
四歲的丁飛陽雖然沒有見過照相過程，但他知道相片這玩意。
因為家里有個鏡框，里面存著大哥二哥小時候的一張合影。
當時丁飛陽穿著露屁股的舊褲子，聽說要照相，自己跑回家，找了不知道哪個哥哥的一條沒有露屁股的褲子換上。
褲腿又寬又長，他把褲腳卷了起來，跑的時候又掉了下來。
怕趕不上照相，他跑得很快，路上被長長的又滾下來的褲腳絆了一跤。
他沒有哭，爬起來又往打麥場跑。
跑到的時候，正看到他的哥哥在照相。
照相的人站在一個高高的架子后面，架子上面蒙個黑布，那人不停地指揮著他的哥哥們擺姿勢。
看到大哥二哥在照相，他跑上前去站在一起，給喬蘭花抱開了。
后來，三哥四哥一組，他又跑上前去，又一次被母親喬蘭花抱開了。
后來，照相的人對喬蘭花說：“你家這小家伙要單獨照一張嗎？”
喬蘭花搖頭：“兩人一張，一個人不劃算，這小的先不照了！”
一旁的丁大柱想給丁飛陽照一張，剛一開口，被喬蘭花懟了回去
：“照什么照，買鹽的錢都沒了！”
當著眾人的面，丁在柱頭一低，走開了。
丁飛陽看到自己不能照相，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被喬蘭花拎著肩膀拎回了家。
這次的陰影在幼小的丁飛陽心里形成巨大的陰影，以至于他一直不愛照相。
后來，初中畢業照相時，他都很抗拒，勉強繃著一張臉照個證件照。
有些同學們三五成群地照合影，他雖然和他們也玩得不錯，但他拒絕照合影的提議。
……
丁飛陽感受著來自顧愛黨溫柔的投喂。
他對這個從天而降的爺爺奶奶其實有著還很陌生的感覺，但他們帶來的彌漫在周圍的溫暖，讓他又感覺親近。
他認真地吃粥。
喂丁飛陽吃完飯，顧愛黨把飯盒和碗收到袋子里，準備離開：
“今天，你們要接受采訪和慰問，我就不來了，咱們的關系不宜公之于媒體。
還有，你們在接受采訪時，也要注意言辭，不可以亂說話！
爺爺過一段時間可能要提干，到京都去，這個節骨眼上，你爺爺他不想節外生枝！”
“奶奶，你放心吧！媽和柳叔叔他們會來一起接受采訪嗎？”
“他們會來！
今天來采訪的話，可能你的父親會被某些記者重點瞄上，你回頭安排一下你父親，少說話！
尤其是政策之類的提問，不要說話，如果一定要說，就全說好話，不要亂提意見。
有些話，經過媒體斷章取義一放大，有些不良影響也是可能的！”
“好的，你放心吧，奶奶”
雖然丁飛陽心里沒有譜，但他還是說出這樣的話，讓老人放心。
顧愛黨是接到柳適誼從顧蓮花家里打過來的電話，知道丁大柱的到來的，她還沒有見到丁大柱。
但丁大柱一個來自農村的沒有文化的老人，她很不放心。
“等會，我父親和柳叔叔他們應該就會來到，司令應該沒那么早來，我們先商量一下如何應對記者的采訪。”
“好孩子，你辦事，我放心！”
顧愛黨摸了摸丁飛陽的頭：
“我先回去了，三姨婆幾十年沒有回來，要好好看看咱們的國內的大變化。我陪著她好好看看。”
謝燕秋突然發現，自從三姨婆回來，柳小青基本不來醫院了。
這姑娘，這一段不是工廠淡季放假嗎？而且向來對她哥上心得很！這兩天是咋的了？
“奶奶，小青這兩天咋不來了，忙什么呢？”
“她？她還能忙什么？
和我一起陪著三姨婆逛吃逛吃唄，她說她在自學英語，剛好和三姨婆的孫子顧文多用英語交流，好好練習英語口語。”
“哦，這樣。兩天不來，我還怪想她哩，飛陽，你也想她了吧？”
“這么年輕的人，能到處跑著玩，當然不愿意天天到醫院來了，”
丁飛陽嗔怪對謝燕秋說：
“總不能把妹妹也像你一樣，綁在醫院里陪我吧！何況……”
何況小青也不是血緣上的親妹妹。
丁飛陽咽下這句話。
“學習英語口語，這段時機倒是不錯的機會！”謝燕秋笑著說。
顧愛黨走了后，謝燕秋收起了笑容，一臉的若有所思。
丁飛陽看在她的臉上：“你想什么呢？”
“你有沒有覺得柳小青不對勁？”
“怎么了？”
“她之前，可是一天兩次來看你，你那么久沒有蘇醒她也天天來看你。”
“那時候我昏迷，她是擔心我，現在我蘇醒了，穩定了，就不用擔心了啊！”
“現在，很多年輕人，對米國可向往了，那顧文是米國回來的，長得又帥。
小青這樣天天和他混在一起，李大強會不會吃醋？不會真的發生什么吧？”
丁飛陽眉頭微蹙：
“不會的，小青和大強感情很好，而且大強條件本來就很好，小青的條件，能找上大強那已經是高攀了，不可能的！”
謝燕秋還想說什么。
丁飛陽指著凌亂的房間：
“你把房間收拾利索一點，今天可能很多記者來拍照呢！”
“你不是怕照相嗎，我們結婚時，你對照結婚證件照，都扭扭捏捏地不愿意照，這下子怕不怕？”
“其實我也不是怕照相，只是照相總是讓我想起來童年一件不快樂的事。
罷了。如今，我已經想開了。
雖然我并不想作為一個英雄被宣傳，但是，作為咱們普通人，也無法拒絕，既然不能拒絕，就做好社會需要咱們做的事。”
……
馬主任通知他們做好準備的時候，
謝燕秋不但收拾好了房間，也給丁飛陽擦了身子，換了干凈的衣服，和床上用品，還讓丁飛陽提前排泄干凈，只等待采訪人員的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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