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媽媽
第五章
宮梨做了個夢。
夢里密密匝匝都是草,生在太陽照不到的陰冷之地,葉片鋒利如刀,莖稈殷紅如血,有個男人身處其中,皮膚被割成一片一片,他渾然為覺一般,更恐怖的是草像瘋了一樣不斷上漲,很快就要將男人淹沒,宮梨心急之下想喊出他名字,卻突然喉嚨發(fā)癢,開口咳嗽出一片葉子。
宮梨陡然驚醒,喉嚨像扼住喘不過氣。
她為何會突然夢見他。
她已經(jīng)好久沒想起那個人了。
安眠藥失去藥性,宮梨隱隱約約聽見外面似乎有什么響動,是打掃衛(wèi)生的自動機(jī)器人,還是配置早餐的保姆阿姨?
她神經(jīng)衰弱,雖然住在頂樓,但每當(dāng)剛清醒的時候,樓下的動靜她總能清晰可聞。
那是……兒子的房間。
這兩天正是初級軍事學(xué)院畢業(yè)考時候,她知宮森有難處,卻處處幫不上忙,心中本是塊壘,又夢到那個人,更是生理性惡心反胃。
她逃似走出屋,晨曦中的走廊一半明,一般暗。
底樓嘈嘈雜雜,聽著就像錐子抵在太陽穴上一捶一捶,宮梨腳像陷在夢中那片沼澤草海里,連怎么走到兒子房門前的都不知道。
強(qiáng)行讓自己振作幾分,宮梨敲了敲門:“阿森,是你在房間嗎?”
無人應(yīng)聲。
宮梨遲疑了下,手指抵在指紋框上,滴地一聲解鎖。
雖然慢慢擰開門把手。
屋內(nèi)是一如既往的干凈,阿森有潔癖,平時會把房間收拾的十分整潔。
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但宮梨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
這桌上的杯子……還有床鋪好像都是新?lián)Q的。
還有沙發(fā)的表皮,似乎被什么東西咬的出現(xiàn)了一個個小洞,露出里面柔軟的絨。
只能說不愧是母子,最了解宮森的也只有宮梨了,因此一看到這些變化,宮梨就覺得,根本不會是宮森本人造成的。
這個房間……像是遭了賊。
可是,什么樣的賊敢來宮家呢?
宮梨:“……”
正在納悶不已,身后傳來一聲鐵絲被撞擊的聲音。
接著有個細(xì)小的聲音抽氣了一下,似乎在懊惱為什么會弄出這種聲音。
宮梨驚詫的看過去。
只見就在自己身后的位置,沙發(fā)之后放著一只精巧的鐵籠子。
里面關(guān)著的小兔子小爪子緊張的抓著鐵籠的欄桿。
它兔耳朵卷卷的。
一只小耳朵鉆出門縫。
另一只垂落。
饅頭似的胖臉上,浸水葡萄似的眼睛正看向她。
宮梨怔住:“你是?”
沒人是傻子,她當(dāng)然看得出,這只一只垂耳兔伴生獸,在女孩子群體中很受歡迎的一類,只不過眼前這一只,比絕大多數(shù)的垂耳兔,都更精致雪白一些。
真的很可愛了。
想來它的主人也一定是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子。
有那么一瞬間,宮梨都懷疑兒子是不是把別人女孩的伴生獸給綁架了。
“我叫嬌嬌,”小兔子話語中帶著抽泣:“姐姐可以放我出去嗎?”
“小嬌嬌,誰把你關(guān)起來的,是阿森嗎?”宮梨放輕了語氣,生怕嚇到小家伙。
她本來就是脆弱敏感的人,又是一位母親,此時看到小兔子那么可憐,不由得心生愛憐。
“姐姐,我是宮森的伴生獸……我、我沒做錯什么。”小兔子看起來傷心極了。
此時徐嬌內(nèi)心也是氣憤不已。
昨晚宮森那家伙回來看到滿屋的破爛和絨絨也沒說什么,只是耐心的打掃。
徐嬌還以為對方正處于反應(yīng)期,對自己又愛又恨的階段,就沒提大獅子的事。
結(jié)果第二天一大早,這貨一聲不吭的把還在沙發(fā)上瞇眼大睡得她關(guān)進(jìn)了籠子里。
她也是剛醒。
發(fā)現(xiàn)自己深處囚牢后,整只兔都是憤怒的。
太過分了!
“你居然是阿森的伴生獸。”宮梨意外的說:“他居然覺醒了伴生獸?呵呵,不過……我還以為阿森會覺醒一頭大飛龍,他一向傲氣的不得了,也難怪會……”
發(fā)現(xiàn)自己的伴生獸是只垂耳兔,那孩子心里會接受不了吧。
但是把自己伴生獸關(guān)在籠子里,確實(shí)過分了,他覺醒什么,也不是這只小兔子能決定的,小家伙已經(jīng)很可憐了。
如果是女孩子覺醒了它,一定會高興地抱著它跳起來。
畢竟它看起來那么雪白,可愛精致。
比許多網(wǎng)紅垂耳兔伴生獸都要靈動多了。
“嬌嬌小乖乖,阿森也許只是一時想不開,你不要生他的氣呀,”宮梨蹲下身,打開鐵籠子,“想吃點(diǎn)什么,阿姨去給你拿。”
徐嬌邁著大步走出鐵籠子,后腿一瞪,把鐵籠子蹬飛,這才解了心頭的一點(diǎn)怨氣。
不過此時聽到宮梨的問話,她確實(shí)有點(diǎn)餓了。
“那種果子,綠夾心,甜絲絲的。”徐嬌舔了舔小舌頭,小爪比劃了一下,“要特別多特別多。”
她又原地畫了一個好大的圈。
宮梨笑死了,“好,我去給你拿。”
她摸摸小兔子的毛,起身開門。
不過在走出房門之前,宮梨回頭仍是盡量解釋了一句:
“其實(shí),伴生獸都可以虛體化,穿過這種鐵籠子的,虛化的能力天生自帶,阿森可能……也不是故意在囚禁你。”
伴生獸都可以嗎?
徐嬌歪著小腦袋,那可能是這樣吧,或許宮森也以為自己能虛化,想一想倒是少了些暴躁。
不過……不論如何,她也只是一只剛出生的伴生獸。
突然被關(guān)進(jìn)籠子,也不知道自己能虛化,說不定要研究好久才可以出去。
所以就算宮森不是在故意囚禁,他也是在懲罰!
這個小氣鬼!
徐嬌心里氣鼓鼓的,等著宮梨那邊,把一箱果子都搬了上來,她才心神都被吸引過去。
【主播,你這果子,看上去好好吃啊!】
【我收回昨天的話,這一箱果子里,那果子像是剛從地里挖出來的,還帶著泥土,看起來真的是一種種植產(chǎn)物,不是腌制的】
【嬌嬌你這一籠子關(guān)的,賺大了,還趁機(jī)要了那么一箱果子,這能吃到什么時候啊……】
【主播你果子賣不賣?真那么好吃嗎?】
徐嬌笑瞇了眼,蹦跳著趴在了箱子上。
宮梨洗了一些裝進(jìn)果盤里,擺在嬌嬌面前,就真的和照顧小孩子一樣那么細(xì)心。
但也有些不一樣……嬌嬌以前受到的照顧,可能是鄰居的一點(diǎn)關(guān)懷,也可能是外婆半夜給她掖一下被角。
卻從沒有過這樣被人把果盤放在自己爪邊的時候。
或許……也曾經(jīng)是有的,只是她忘記了。
“你是宮森的姐姐嗎?”徐嬌小爪子扒拉了一下盤子里的小果子,仰著小腦袋問。
宮梨笑起來:“是宮森的媽媽呢。”
她很漂亮,雖然眼角有細(xì)紋,卻風(fēng)韻猶存。
“那你怎么也像是我的媽媽一樣。”小兔子眼睛里有光澤動了動,它的目光,像是想起了很多事情。
可是一只剛出生的伴生獸,會有什么回憶呢。
“是啦,是你們兩個的媽媽。”宮梨怔了下,以為自己眼花了。
她摸了下小兔子的頭,想了想說:“你們兩個,本來就是不可分割的一體,我當(dāng)然也是你的媽媽。”
小兔子蹭了一下宮梨的手臂:“謝謝宮媽媽。”
【主播以前……好像是孤兒呢】
【她不是孤兒啦,不過,據(jù)說她父母離開的也挺早的,一直跟著外婆生活】
【其實(shí)也不容易,之前一直說她造假人設(shè),本身這種娛樂大眾的人設(shè)根本不存在可信度,網(wǎng)暴的時候,是真的沒有親人陪她的,估計……她也很想念自己的媽媽吧。】
【啊不行了,為什么覺得好感動】
【她喊她宮媽媽,還有一個媽媽,一直在她心里呢】
【可惡,在這么感動的時候,主播去盤子里吃了一顆果子,我的心立刻酸了!】
【給句話吧嬌,果子有得賣不?】
宮梨走了。
徐嬌晃悠著果子,吃一個隨地扔一個在天上,在那里表演雜技。
再次引來直播間吃不到又眼饞的觀眾們嫉妒。
“我也只有這一箱啊,還是宮媽媽給的,這是做母親的一份心意,不好給你們啊。”
徐嬌裝模作樣的嘆氣。
直播間又是一陣彈幕。
“算了……我試試吧,如果運(yùn)不回去,當(dāng)我沒說。”
想了想,徐嬌甩甩小爪子,努力的推了一把箱子。
伴生獸的力氣大概真的和普通兔子不一樣,她拼了命的推,那箱子居然真的動了。
半分鐘后,徐嬌回到現(xiàn)實(shí)。
箱子沒了,果子撒了一地在古堡里。
但……她帶出來了!
正好旁邊那只紅毛松鼠探頭探腦,徐嬌一把抓過來,給它喂了顆小果子先試毒。
只要果子過來不會經(jīng)歷什么質(zhì)變,變成不能吃的東西,那她或許找到了一條就算直播混不不下去也可以擺攤賣水果的路。
——
金屬門內(nèi)。
宮森回到家,見到了特意等待他的宮梨。
經(jīng)歷了好大一通不要虐待伴生獸的洗腦,宮森打開房門一看,鐵籠子里的兔子果然被放出來了。
但整個房間也沒有了兔子的影子。
這只伴生獸……果然沒有那么簡單。
“你被她騙了,”宮森抿起嘴,“她出來就會搗亂,現(xiàn)在還跑路了。”
“那……還會回來嗎,不管怎么樣,也是你的伴生獸,你不可以召喚嗎?”
“……不一定,她很特殊,不聽召喚的。”
宮森倒也不生氣:“以后就算她裝可憐,你也不要理她。”
宮梨一怔,“可是,她叫我媽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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