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硅基與碳基
就在這時。
某種空洞的機械聲,從黑暗中驀得響起:
“叛徒,死也是活該,”
眾人循聲望去,發現未被燃燒的樹林另一側,無盡的黑暗中,閃爍出亮白色的小火花,細微的,在明明滅滅。
“找到了!”尤利塞斯老師感慨,“你居然打中了?”
“好孩子,觀察力不錯,”烏迪老師懶得回應他,自己沒出聲,那必然是打中了,他看向宮森,“你怎么確定的方向?”
烏迪校長記得對方是初級軍事學院的學生首席,因為沒有伴生獸的問題,聽說只能報考普通高中。
但現在……他也有眼睛,自然看得到對方懷里的兔子。
“這是你的伴生獸嗎?”
“……不算吧。”宮森含糊說了一句。
看了一眼懷里猶如墜入夢境般焦躁不安的垂耳兔后,他繼續沉默不語。
“那太可惜了,我還是覺得校規應該改一改。”烏迪老師笑了下,也不揭穿,而是面向尤利塞斯,“這么好的苗子,你覺得呢?”
尤利塞斯不屑道:“沒有伴生獸代表沒有異能,普通人類有什么用。”
“人類本質就是廢物,沒了伴生獸什么都不是!”那機械聲又僵硬響起,似乎距離更近了一點,“伴生獸。只是我們硅基星球被淘汰的原住民,被你們撿到當個寶似的,笑死人了!”
嬌嬌難受中循聲低頭,就見一只倉鼠人立而起,嘴里叼著只機械眼睛,眼球后面是斷裂的紅藍線路,眼珠子沒有電,還滴溜溜轉動著,也不知從哪里發出的聲音。
那眼珠目光倏的盯向嬌嬌:“看什么看?叛徒!要在硅基星球,老子把你眼珠子摳掉!”
嬌嬌:“???”
這眼珠是什么玩意?上來就罵人?不是,上來就罵兔?
烏迪老師彎腰從老鼠嘴里摳出機械眼珠子:“你別光罵伴生獸,你探索地球這么久,不也學了一些很不好的人類習慣?”
機械眼珠子狂妄道:“宇宙間那么多文明,老子想學什么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怎么痛快怎么來,再等兩百年后大部隊抵達地球,我要挖了你們所有人的眼珠子!”
尤利塞斯可沒那么寬和的性子,搶過眼珠子,虛空一拋,被跳起的兇倉鼠咬到嘴里。
“別聽它繼續說沒用的廢話,小倉,分析下它的逃竄的本體信號在哪里。”
“收到,主人,”倉鼠萌萌的嗓音嘶啞道,碧藍的小眼珠子一閃一閃的。
尤利塞斯抬起寬大袖袍,數只倉鼠魚貫而入,躲藏其中。
與此同時,樹林子外響起消防警報聲,紅色警報旋轉不止。
兩位老師收身要走,臨走前,烏迪老師面對著嬌嬌,溫和道:“硅基生物一百多年前占據了你們星球,殺滅了你們祖先,將一部分殘存當作探子和試驗品,通過宇宙飛船投入地球,只極少部分殘存了下來,而我們人類選擇了容納孢子形態的你們,與你們形成共生。”
嬌嬌:“……”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原來一百多年后,還有這樣的一段歷史啊,”但她還是不由感嘆,原來這就是伴生獸的由來,她還以為她這個身體是宮森生的呢。
感覺像外星人以另一種形式侵占了地球。
只不過別的伴生獸是出自那個星球,自己卻是從地球而來、不小心開門進入這個世界的。
“所以不必聽它信口雌黃,你們與人類是共生的同伴。”
烏迪老師與其說說給嬌嬌,不如也是說給倉鼠,及其它的伴生獸。
“我們當然是人類的同伴!”嬌嬌頭也不暈了,立即豎起長耳朵表態。
她一只垂耳兔能干什么,肯定要跟在主人身邊的。
難不成還跟著機械眼珠去當反派?到時候地球身份被揭穿,說不定都要被反派群體突突掉了!
跟著人類,起碼還有安全保障。
樹林子外已經有消防員的腳步聲響起,水帶的粗笨聲拖曳地面。
“是硅基生物的探子,伴隨宇宙飛船監管和傳話人類的,不過現在它們造不成大的危害不用擔心,”烏迪老師與尤利塞斯似乎都不愿意面見更多外人,亟不可待的往暗林子里離去,兩人身影很快消失暗處,尤利塞斯老師抬了抬手表示告別,頭也不回。
嬌嬌與宮森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決定也快速離開現場。
倘若是被消防局的人發現,免不了又是一場筆錄詢問。
身后草叢里響起麻麻酥響,夾雜的是老鼠逃竄的吭嘰聲,宮森沒走遠幾步,就聽見有人哼唧一聲轉醒。
是三名過路車輛側翻的司機之一。
“他媽的……宮、宮森?”熟悉的少年音響起。
嬌嬌與宮森同時回頭,看見了宮風泉亂發上頂著一根草,而他身側同樣滿鬃毛是碎草的……小松鼠阿烈,同樣的是又驚喜又疑惑的神情。
敢情這倆逗比也覺得醫院氛圍無聊,趕著同一條路回家,遭遇此劫。
宮森和嬌嬌面面相覷,一人一兔的表情如出一轍。
真。冤家路窄。
三輛車被消防人員搜查,距離火焰邊緣一百米不到,也是詭異的幸運。
接下來連續半周,這場無妄的火災都成為新聞中重點播報的題材,有人說是因為雷雨天的閃電,有人還說聽到了槍響,最大的難以解釋,是現場發現的三輛車,所有車主都在后來被立訊調查,至于調查內容,警方并未公布。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就在這片火場中,滅火后所有人相繼離開,于是也無人看到:
在樹下堆積的余燼中,殘存暗紅色火星點點,林風過處,像有呼吸似一明一暗。再又一股大風后,表面的灰燼被瓦解,從火焰堆里露出白色圓角。
突然地,那圓角拱動了一下,露出整個兒碩大的粗糙的蛋。
“咕咕、咕咕、咕?”
沒有人聽得懂蛋里的東西在說什么。
只有它自己才知道,發出的是呼喊媽媽的不清晰音節。
——
“哎喲,你們不知道當時有多驚險!”
早餐的飯廳里,宮風泉手舞著叉子,口若懸河道:“我車是側翻了,昏昏沉沉就見一個人往樹林子里鉆,全是火啊,全是火,我還以為是哪個神經不對的瘋子,后來警察來了,我才知道是宮森!”
宮梨嘆口氣:“他肯定是著急回家備考,那、他有沒有受傷?”
母親不了解兒子身體狀況,這要放在普通家庭或許比較奇怪,但在宮梨宮森這對母子身上卻是正常現象。
宮風泉夸張的怪叫一聲:“他能受傷?我就沒見過他受傷,他簡直是怪物,而且姑媽你不知道——”
突兀響起的門鈴聲打斷宮風泉的夸大其詞,劉媽快步去開門,見是快遞員,宮風泉臉色由白轉紅,這些時日警查上門多次,導致他習慣性門鈴恐懼癥。
被匯報收件人又是宮森時,宮風泉撇撇嘴:“他不是從來不網購的嗎,這都這周第七封信件了。”
“我給他拿過去吧。”宮梨從劉媽手中接過信,送往二樓宮森的臥室。
宮風泉少了一員聽眾,不覺少許失落,要是家里人都在就好了,肯定會追問出戲劇性,但如今爺爺住院,爸媽要往返部隊和醫院,家里就只剩下劉媽。
跌宕起伏的奇聞,也變得寡鹽少味。
宮風泉趁劉媽收拾餐具前風卷殘云,始終感覺有兩雙目光一直盯著自己,依循而去,就見桌腿旁并排坐著兩個家伙。
那只蠢笨卷耳兔和自己的伴生獸小松鼠阿烈。
并排而坐,一高一矮,目光炯炯,充滿渴望,好不和諧。
宮風泉頓覺冷卻的胸口又熱烈起來。
“后來你們知道了吧,警察找了我好幾次,當時情況到底是怎樣,”宮風泉仰頭道,“我告訴他們我不能動的原因,不是因為我受輕傷,也不是因為我被老鼠包圍了,當時出現了比老鼠:!!!更詭異的事,我感覺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操縱了!”
那是倉鼠……不是老鼠,嬌嬌無力吐槽。
“說來都沒人相信,可當時都是真實發生。
漆黑的夜幕里,樹冠招搖,空氣里彌漫硝煙氣味,我想動,想逃,想跑,卻無法挪動軀體,直至我感覺空氣莫名的震動了一下,我看見,憑空隱隱出現發亮的線條,緩緩組合成網格線,隨著線條扭曲與串聯,一個絕對復雜的幾何圖案熠熠生輝——那一瞬間,我被這詭異的景象鎮住了,但其后我做夢都想不到的是,那圖案的每根線條都噴涌出金光,四面八方的將我照耀,我有一瞬的致盲,雖然我什么都看不清,但我奇怪的感受到我的大腦被探測,行為被記錄,潛能被評估……”
“我不知道這件事持續了多久,等我恢復意識的時候,是消防警察出現,從車里把我救了出來。”
“等我恢復意識時,奇怪的幾何圖案沒有了,老鼠也消失了,而我更是奇跡般的毫發無損。”
宮風泉大力喝了最后一口粥,定下結論。
“我跟警察也這么說的,我敢篤定,那絕對不是地球上的東西。”
嬌嬌倒吸一口涼氣,睥睨向宮風泉:“那你該不會被外星生物被標記了吧,我聽說地球上已知潛藏著硅基生物的探子……”
宮風泉緊張:“你別胡說,像我這樣的普通人,硅基生物是不會感興趣的。”
嬌嬌尾韻十足的“哦~“了一聲。
宮風泉:“你什么意思?”
嬌嬌輕笑:“你還是有優點的嘛。”
“什么?”
“自知之明啊!”
宮風泉騰的從椅子上坐起來,劉媽撿過他面前的碗,宮風泉又騰的坐下,從鼻孔里發出不悅的哼的一聲。
話雖如此,但宮風泉明顯還是有些心虛,這些時日破天荒的不怎么出門,帶著阿烈到處嘚瑟。
阿烈閑得無聊,一腔精力無處使,異乎尋常的與嬌嬌關系好起來,濕漉漉舌頭把嬌嬌一頭的兔毛舔濕,這給嬌嬌煩的啊,送阿烈一頂支棱出肉條的小丑帽,阿烈天天在走廊里狂奔逐跑,打碎不少東西。
接連幾日,宮風泉都在飯桌上把小樹林的事翻來覆去講,他人生閑得無聊,難得遇上一起驚險刺激,足夠吹噓一輩子。
宮森試考完了,又進行答辯和畢業設計,修煉體術,精進專業,總不見人。嬌嬌一直想開口跟他說一說之前借了對方的金子如何歸還的事,這天好不容易撲到宮森,還沒開口,門就被從外扣響了。
宮森起身,嬌嬌從他身上滑下去。見門外宮梨托盤端著牛奶,和一小骨碟蘋果,蘋果削成小塊,使牙簽一根根插上。
宮梨站在門沿外:“你最近辛苦了。”
“沒什么可擔心的,”宮森端起牛奶,仰頭喝,棗核般的喉結上下滾動。
歸還了空牛奶杯,宮森取過骨碟,見宮梨還不走,低聲問:“還有什么事?”
宮梨垂下眼,嘴角微動。
宮森與之對立,耐心地靜等她開口。
半天,宮梨嘆氣,低聲說:“學校教導主任給我電話,說你拒絕了畢業生演講,讓我問問你什么原因。”
宮森皺眉:“他們給你打電話?”
宮森忙不迭擺手,鬢角發絲晃動,很是慌亂的樣子:“不不不,是我打電話給學校,說我身體不好不去畢業典禮,順口多聊了兩句,不、不是他們打擾……”
宮森眉頭微松,言簡意賅:“不想去。”
宮梨撐著門框:“能跟我說個原因嗎?”
嬌嬌稍一想就明白過來原因,宮森向來是學校成績最優異的學生首席代表,畢業演講舍了他,不能服眾,這樣的事,要換做一般人,解釋權在他,肯定會被他冷漠的敷衍,但當對象換作是宮梨時,他的耐心就漲了千百倍。
宮森平心靜氣,解疑釋惑:“都已經畢業了,以后與他們也不會再有新的交集,我還要花時間選擇新的學校。”
難怪近日有各式各樣信件送達!
都是各大名校招生簡章和獎學金制度吧?
天才畢竟少數,同齡人中出類拔萃更是寥寥無幾,幾乎是本國所有高校遞來橄欖枝企圖掐尖。
然而宮森依舊郁郁,除非——他真正的夢中情校依舊杳無希望。
嬌嬌想起林場火災那日,那兩名怪模怪樣的老師。
母子倆的對話還在繼續——
宮梨:“沒事沒事,我就傳遞一下話語,畢竟這么些年來老師對你寄予殷殷期望,即便是最后不圓滿,但,至少期間還算偏愛你的,不是嗎?”
宮森沉默了一下,說:“知道了,我會再考慮。”
宮梨暗暗松了一口氣,低眉垂眼的輕笑:“沒事,都不勉強的,你自己開心就好。”
母親走后,宮森坐在桌旁,一口一個插蘋果片吃,他不說話,吃的很認真,水淋淋白生生的水果,也不及他膚質更細膩光潔。宮梨送來的東西,宮森都很認真的對待,宮梨說的話,宮森也都會放在心上吧。
否則,他也不會一改往日平心靜氣,而變得些許憂心忡忡。
已盡力隱身在窗簾邊吃年糕的嬌嬌被揪出現行:“你還不睡?”
男女授受不親,嬌嬌十有八九都回另一扇門,到現世自家床上睡覺,且另一個世界瑣瑣碎碎的雜事也不少,嬌嬌并非時時刻刻與他黏在一起。
此時嬌嬌差點被年糕噎到,手舞足蹈,揚起脖頸痛苦的翻白眼,宮森出手拍了拍她背,嬌嬌難受的咳出年糕,瞬時氣息通暢,眼淚也跟著流出來。
她小爪子抓住宮森抽回去的手腕,仰視道:“你是不是因為我……“頓一頓,”才不愿意去畢業典禮?”
手腕的青筋鼓了鼓,宮森用力的抽了回去。他背過身,傾斜下孑孓背影。
“你不用擔心,我都能夠解決。”
嬌嬌悶悶的走出另一扇舊式紅胡桃木門。
這是只有它看得見,自由出入的門,而也只有它知道那一句沒說完的話。
你是不是因為我丟了你的臉,才不愿意去參加畢業典禮?
嬌嬌伸長腿坐在地毯上,圓潤的腳指頭滑動出溫潤細膩的光澤。
取下沉重的貓眼石珍珠鏈穿在手指上,見微型屏幕里,直播間聊天室談論得像翻滾的湯池。
【新人:這就是傳聞中搭了大布景的直播劇情嗎,我來康康】
【哈欠、最近的劇情好無聊啊,天天都是雞毛蒜皮,能不能來點新鮮的?】
【要男主入讀普通學校,也沒有星際劇本的閃光點了,隕落神壇也沒意思了】
嬌嬌低聲道:“這設定就不對,如果,我是說如果,宮森也一樣覺醒強有力的伴生獸,就可以順利入讀五大聯合國中級軍事學院,順理成章的繼承宮家的產業,這就會一篇打臉的爽文!”
【不不不,主播,應該說你選擇宿主錯了,應該選擇劉淮】
【對,沒錯,偏科的天才,多給勁兒,也不用焚膏繼晷的苦讀,太苦了,現實已經這么辛苦了,看直播能不能給點甜的劇本?】
【還記得樹林子里尤利塞斯和烏迪老師說的嗎,劉淮即便沒通過文化課,他也已經入選了中級軍事學院】
【而宮森沒有合格的伴生獸,學習成績再好也只能是個普通人的一生】
【沒錯,強烈要求重開,換主角、換主角!】
【不換主角去看別的直播啦】
嬌嬌無可奈何,無能為力。
觀眾以為是編排的劇情,卻是當下的真實發生,只有故事才有苦盡甘來和重啟新生,現實就只有不斷的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起。
她不會成為宮森的負擔,垂耳兔……誰說垂耳兔只適合陪伴和安撫,她的身體里,一定還潛藏著尋找不到的、還未開發的超強能力!
宮森會起來的,她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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