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其四一
他這是在做什么呢?
由壬生新撰組屯所往南走,穿過東大門之后,就是燈火通明的島原。
說起來,自己在這里本身就很奇怪了……
華燈夜上,婉轉的三味線合著嬌呼此起彼伏,妓子們在欄后一顰一笑,偶爾露出幾分腰肢,便能勾的男人們熱血方剛。
如此曖昧的場合里,女人們圍坐一處是十分罕見的,點心和甜酒殷勤不斷,溫聲笑語下,總顯得同行的客人們冷清了些。幾人也并不在乎,閑散地舉杯對飲著,原田左之助間歇瞄了一眼,夸張地感慨道,“長得可愛就有女人緣,女人全跑到他那兒去了!”
“哈哈……這不是很好嗎?”
山南的眼角浮現出些許醉意,“有專人倒酒,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調侃的笑聲傳了過來,聽得身陷溫柔鄉的小鐵冒出幾根青筋。礙于大姐姐的手正在頭頂摩梭,撲面滿是異性的韻味,他根本不敢說話,幾乎縮成一團,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聲。
糊里糊涂就跑到這種地方來了……他從沒碰過女人,這還是第一次。
“游山先生……”拽住身邊人的袖角,小鐵的手都在打著顫,“我覺得好害怕……”
“哎呀,怎么了?”
年輕的妓人捧住臉頰,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你不要緊張嘛!”
“聽說你是土方先生的小姓耶……第一次見到這么可愛的隊士!”
與母性爆發的伙伴不同,另一邊的女人們則是真真切切陷入了慕情,紛紛掩著唇角打量著正坐的青年,雖然鬼面遮蓋了他的相貌,但所有人都知道,青年揮劍時的身姿是多么耀眼。
“游山先生,我有幸觀摩過劇團的演出呢。”
“妾身也是……”年輕的妓子含情脈脈,眼眸中流露出幾許相思,“下次您的兄長會來嘛?”
眾人隨之應和,游山兩兄弟才至京都數月,不知奪走了多少女兒家的芳心。強忍著對心上人的思慕,連帶對他的胞弟也不住贊美,殊不知面具下的人已赤紅了臉,自救尚且不及,怎么可能顧得上求援的鐵之助。
所以說……他究竟為什么會在酒席結束后就被拐來了島原啊!
勉強裝作鎮定的樣子,只有天知道加州清光此時內心的慌亂,雖說從前曾隨沖田總司出入過幾次島原,但也只是例行的巡查程度,這種風月之事恐怕還是和泉守兼定更擅長,想起他吹噓過的“光輝事跡”,加州清光心生懊悔,走之前應該多問幾句的。
他還不知道和泉守兼定早就被審神者戳破了青澀的內里呢。
說起審神者,今夜被敬了好幾番酒,散席時已然酩酊大醉,這才任由新撰組架走了加州清光,還說什么“不親近女色真讓我擔憂”,明明跟著土方歲三離開的她更令人放不下心吧。
嘆了一口氣,加州清光徑自起身,立于窗邊不再言語。
妓子們見了,以為他心生厭煩,遂沮喪地退了下去。
空中明月高懸,輕云彌散,清冽的月光灑滿了每一條街道,依舊是幾百年前的水色。
此時此刻,本丸里的大家是否也在仰望著同一輪月亮呢?
出神的想著,加州清光不知不覺握緊了拳。一陣晚風吹過,就像激起驚弓之鳥一般,彼端的屋頂上霎時閃過了一條模糊的身影。
!!!
半個身子都要探出窗外,加州清光瞳孔驟縮,死死地盯著異像發生的位置。
雖然想承認是自己眼花,但那份熟悉而突兀的氣息,分明絕不可能出現在這里……額頭流下冷汗,加州清光的心跳幾乎蹦出胸膛,也正因為劇烈起伏的思緒,他沒有注意到房間沉寂了許多,一道暗香緩緩貼近了背后。
“您在看什么呢?”
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看著倉皇回頭的青年,花魁執袖莞爾一笑,“在這里走神,可是很失禮的事哦。”
“就是啊!游山,過來吧!”左之助大咧咧地招呼著,將渾身僵硬的清光喚到身邊,見他仍舊不忘俯身的花魁,暗暗用手肘戳了幾下,“可不能對她出手。”
耐人尋味地搓著下巴,左之助瞇起眼睛,瞥了一眼滿溢傾慕之色的山南。
“讓各位久等了。”
如玉般白皙的雙手疊于身前,容貌迤邐的花魁微斂雙眸,慣用著風情十足的姿態,抿唇淺笑,“我是明里,山南先生,原田先生,今晚請兩位好好享受吧。”
言罷,她再次深深行禮,露出了柳綠色的里衣,更顯得烏發秀麗,金釵奪目,玉簪落到頸窩中,在火燭下閃耀著螢螢光輝。
五條中路。
掙扎了幾下,赫乃丈呻/吟著扶住額頭,攙扶的人見狀撲哧一笑,輕輕松開了手,“你終于醒了!”
迷迷糊糊想起聲音的主人后,赫乃丈頓時面露赦然,一連鞠了好幾個躬,才晃著身子對捂嘴的沖田總司道,“勞煩沖田先生,不知不覺就醉了。”
“你很輕的,所以我沒怎么辛苦,而且啊……”
“后面麻煩的人不是我,”沖田總司笑嘻嘻地指向不發一言的土方歲三,小步跑上前去,熟稔地拉住了人的胳膊,“土方先生,我要去買干果子,就先走一步了。”
土方歲三與赫乃丈俱是一愣,不耐煩地睨著跟來的醉鬼,土方歲三叉起手,面色陰沉,“不準買小孩的零食。”
“啊,你怎么可以這么說,京都點心可是藝術品耶!”
怎么可能乖乖聽話,沖田總司眨了眨眼睛,吐了吐舌頭,便腳底抹油不見了蹤影。
空氣一時間陷入了沉寂,土方歲三腳下不動,面色沉悶的道,“今天是幾號?”
左右并無他人,就算頭腦不甚明朗,赫乃丈也知道這是在問自己。
“約莫……是月中了吧。”
許久,那黑色的背影才發出一聲狠狠的嘖嘴,反應過來自己被算計了,土方歲三碾了碾腳底的石子,冷冷打量著不知所謂的赫乃丈,“你怕鬼嗎?”
“雖然避諱……”這話沒的邊際,赫乃丈頓了頓,“但并不怕。”
“很好。”
猛然轉身,土方歲三改向另一條路走去,赫乃丈自覺跟在后面。只見四周的景色逐漸冷清,偶爾還能聽到幾聲鴉叫,顯然路的盡頭不會是整治嚴明的新撰組,也絕不會是彼此早就清楚的劇團棲身之處。
走了沒多久,便到了此程的終點。
眼前是一片墓地。
能葬在這里,想必是京都中頗有門路的家族,以新撰組的絕對武力來說,霸占一塊風水尚佳的地皮也不是難事。赫乃丈一邊走著,一邊掃視著路過的墓碑,不稍片刻,二人停在一塊被風雨侵蝕頗深的碑前。
原來是祭拜故人,只是此行兩手空空?挑起一側眉峰,赫乃丈等著土方歲三的下一步動作,只見他直愣愣地站著,緩緩吐出幾縷煙霧,既不蹲下清掃臺面,也沒有雙手合十的意思,似乎瞧出了赫乃丈的心思,土方歲三冷哼道,“無名小卒罷了。”
赫乃丈面上恍然,心中卻想如果是無名小卒,怎么會值得新撰組的副長前來。
土方歲三淡漠地盯著碑面,約過了一桿煙的時間,才突兀的道,“被人劫掠,身首異處之人,死后會因為怨念化成鬼嗎?”
赫乃丈略一躬身,低眉沉思片刻,緩緩而道,“如果生前沒有留念,應當會往生吧。”
如此說來,莫非這座墳墓……
“衣冠冢。”
雖然當下是黑夜,但赫乃丈仿佛能感受到土方歲三的灼灼目光,他像是頭一次看見自己一樣,審視的目光幾乎穿破身軀。赫乃丈并不惱怒,更令他好奇的是,攜帶外人前來祭拜可謂失禮,能讓土方歲三如此不情愿也要前來祭奠,墓中所埋葬的究竟是何人?
“……京都不算是個太平的地方,”倘若其他人在,定會驚嘆于魔鬼副長突如其來的“關心”,土方歲三的語調中透出些熟稔,內容卻格外冰冷沉重,“新撰組一旦拔刀,定然會有宵小之輩頭顱落地。”
“……承蒙提醒,”屏住了半晌呼吸,赫乃丈面容未改,“說來久離鄉土,再過些時日,我與家弟也該離開了。”
“哼……”不知在對誰冷笑,土方歲三的眼眸有些意味深長。
“奉勸你一句,想保住性命的話,就從南邊的關卡通行。”
一聲炸雷響起,淹沒了后半句話語。
赫乃丈睜大了眼睛,忽而轉頭看去,待碑上名諱被照亮之時,驀然失去了所有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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