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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生之盟 2 1


  城西酒肆。

  這么深的夜,酒客都已經(jīng)散去了,只剩角落里的一張桌上還有兩個客人對飲,掌柜卻已經(jīng)困得趴在酒壇上睡著了。外面馬蹄聲急促,風(fēng)雷般卷來,毫不停留,越去越遠(yuǎn)。兩個客人中的一個起身站到窗邊,把窗戶拉開一條縫隙,偷眼看出去。

  “回來!”守在桌邊的客人壓低了聲音。

  “他們是在找我們!哥哥,他們一定是在滿城搜捕我們!”窗邊的客人聲音低而急切。

  “巴扎!”

  鐵葉只得坐回了桌邊,面對著石頭般沉靜的哥哥。鐵顏穩(wěn)穩(wěn)地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手上沒有一絲的顫抖。鐵葉死死盯著哥哥,卻只看到一張繃緊的臉。

  “宮里傳了宵禁令。滿城快馬,是張貼明日處斬世子的告示。你也在下唐的軍營里磨練了那么多年,怎么還是不懂東陸人的規(guī)矩?遇見變故,就慌得像是被刨了窩的狍子,大君要我們保護(hù)世子來南淮,不是要你來出丑的!”鐵顏低低地呵斥弟弟,“不過他們也確實(shí)會搜捕我們,只是他們會派人去大柳營,而不是這里。”

  “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世子就要處斬,北都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過來,大君真的過世了么?”

  “小聲!”鐵顏瞥了一眼掌柜,“你想把人都吵醒么?”

  鐵葉也跟著他看向掌柜,狠狠地握住刀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

  “廢物!你的刀是殺這種人的么?”鐵顏一掌扇在弟弟的臉上,“現(xiàn)在你聽我的!立刻去城東那個宅子,把弘吉剌帶走!你藏在城門附近,什么都不要做,等到天亮。處斬世子時很多人會去圍觀,場面會非常混亂,守城的軍隊(duì)會被調(diào)去戒備,那時候就是你的機(jī)會,憑你的本事突出城門不是問題。”

  鐵葉愣了一下:“怎么是我?為什么是我?”

  “弘吉剌只有三歲!他還沒有見過家鄉(xiāng)的草原!你要帶著他回去!”

  “弘吉剌是哥哥你的兒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我走,要自己留下來去救世子,”鐵葉的聲音又高了起來,“我不走!我不要像個懦夫那樣回北都,一生一世都抬不起頭來!”

  “愚蠢!”鐵顏的臉色變了。

  “哥哥是世子的伴當(dāng),我也是世子的伴當(dāng)。我們做伴當(dāng)?shù)模褪歉髯尤ド详嚉车模绺缫?dāng)英雄,卻讓我當(dāng)懦夫,我要是答應(yīng)了,我才是愚蠢!”鐵葉惡狠狠地瞪著哥哥,仰頭把滿滿一杯白酒灌了下去。

  “可笑!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去?”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我就知道我是世子的伴當(dāng),我們是兄弟!輪到要死了,我們蠻族的男人,沒有縮頭的!”鐵葉的酒量小,眼睛已經(jīng)紅了。

  鐵顏死死地盯著弟弟的眼睛,鐵葉卻沒有絲毫的退讓,也狠狠地瞪回去。

  鐵顏終于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巴扎,我說你蠢,你不信,可是你懂什么?你知道為什么大君挑了我們做世子的伴當(dāng)么?”

  鐵葉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鐵顏搖了搖頭:“因?yàn)槭雷拥纳眢w,根本就不可能支撐他當(dāng)上新的大君!大君是明白這件事的,他喜歡世子,可是治不好世子的病。你以為大君說世子會成為長生王,就真的是想要立他么?青陽怎么可能立一個隨時要死的大君?但是大君要世子一生一世都不受傷害,所以必須給他找最得力的伴當(dāng)。這個好比大君娶了巢氏的大閼氏,而欽達(dá)翰王是不可能放棄巢氏的,巢氏是我們青陽除了帕蘇爾家外最大的家族,所以大君能夠繼承北都!大君自始至終都知道他唯一能立的兒子就是大王子比莫干,而父親是長子窩棚的人,把我們派給世子當(dāng)伴當(dāng),我們莫速爾家就只有一生一世地守護(hù)著世子。大君是在下棋啊,我們,就是要保護(hù)世子一生的棋子!”

  鐵葉的臉色驟然變得灰暗,他的嘴唇哆嗦了兩下,什么都沒說出來。

  “可是出了這事,誰都沒有估計(jì)到,”鐵顏深深吸了口氣,“無論大君怎么想的,我們都已經(jīng)是世子的伴當(dāng)了。我們鐵氏就是要保護(hù)世子!我去,我知道我也救不了世子,可是我不死,鐵氏的名聲就不能保全!你去,你只是跟我一起死!又有什么用?”

  鐵葉呆呆的像是一尊雕塑,隔了許久,他惡狠狠地舉起整個酒壺,仰頭灌了下去。

  他站了起來:“我不管了!我不管什么世子!我也不管什么大君!我是你的弟弟,你是我的哥哥。我扔下你走,我一生都會內(nèi)疚!不就是死么?巴扎不怕死!”

  他酒勁泛起來,猛地扯開衣襟拍著赤裸的胸口:“一刀從這里砍進(jìn)去,挖了我的心出來,也就是那么簡單!哥哥去的地方,就是巴扎去的地方!”

  鐵顏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弟弟,鐵葉也低頭看他,鐵葉的眼睛更紅了,漸漸地濕潤起來。

  “巴扎……”鐵顏低下頭,搖了搖,“你長大了……你長大了!”

  他給弟弟倒上了酒,舉起自己的杯子:“那好,我們莫速爾家的男人,從來沒有怕過什么,當(dāng)然也不怕死!”

  “不怕死!”鐵葉又是一仰脖子,把滿杯的白酒灌了下去。

  就在他仰脖子的瞬間,鐵顏忽然動了。他魁梧的身軀變得格外的輕巧,一閃到了弟弟的身后,以臂彎卡住了他的脖子。

  “哥哥你……”鐵葉想說話,卻只是吐出一口酒來。

  鐵顏的神色還是冷冰冰的,像塊石頭。他低低地呵斥:“你的父親只有兩個兒子,都死了,他怎么辦?你這個廢物!”

  “哥哥!”

  鐵顏不再給他說話的機(jī)會,沉重有力的一掌劈在他的后腦上。鐵葉的身子顫了顫,無力地趴在桌上。

  鐵顏?zhàn)詈罂戳说艿芤谎郏捌鹱郎系拈L刀配在了腰間,以風(fēng)帽遮住了面目,走向酒肆門口。推開酒肆的門,微涼的夜風(fēng)卷了進(jìn)來。他微微閉了一下眼睛睜開,心里猛地一驚。門口站著一個人,魁梧的軀干像堵墻那樣堵住了他的去路。鐵顏知道這么近的距離根本無從拔刀,他不假思索地沖前一步,撞進(jìn)了對方的胸口,巧妙地擰住了他的胳膊。這是蠻族通行的摔角,鐵顏仗著這一招打敗了大柳營無數(shù)的東陸武士,只有真正在草原上摔打過的人才知道這么簡簡單單的一擰一摔中蘊(yùn)含著何等精妙的變化。

  可這一次鐵顏完全地失敗了,對方狠狠地一圈,反而把他圈進(jìn)了懷里,而后一扯他的雙臂。鐵顏失去了力量,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對方竟然把他舉過了頭頂!

  “小子!敢挑戰(zhàn)我了么?”對方輕蔑地大笑。

  有風(fēng)塘。

  息衍靜靜地坐在池塘邊,一粒一粒地往池塘里面投擲魚食。已經(jīng)是中秋時節(jié),夜來天氣涼了,魚兒懶懶地沉在水底,并不浮上來爭食。一切都靜悄悄的,只有魚食落下激起的水聲。息轅就站在叔叔的背后,使勁地搓著手。他的手已經(jīng)搓得通紅,可他不敢說話。他跟了息衍那么多年,知道叔叔的性格。息衍這樣漫不經(jīng)心的時候,就絕對不允許打攪。這時候這個散漫的人身上帶著真正屬于一個將軍的、臨陣決生死的氣概,鋒利得像是刀劍。

  這件事叔叔不可能不關(guān)心,這一點(diǎn)息轅是確信的,滿街梆子聲,有風(fēng)塘里聽得清清楚楚,而在此之前,必然有其他消息渠道把情報送到這里來。

  過了許久,息衍從暖壺里端起溫?zé)岬陌拙疲p輕地抿了一口:“息轅,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叔叔……”

  “不必說了,”息衍直接打斷了他,“你出門看看。”

  “出門?”息轅不解。

  “隨便選一個門,走出去看看。”

  息轅點(diǎn)了點(diǎn)頭,徑直去了有風(fēng)塘前門。推開大門,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成排的黑衣甲士封住了出去的路,他們每個人的肩甲上都有蝙蝠叼著匕首的徽記,每個人手中的刀都反射著月色,寒芒懾人。那是息衍親自訓(xùn)練的鬼蝠營武士,大柳營精銳中的精銳,可息衍卻從不曾調(diào)集他們守衛(wèi)自己的家門。

  為首的鬼蝠轉(zhuǎn)過身,看了息轅一眼,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息轅認(rèn)得出那是鬼蝠營的一名百夫長,副將雷云伯烈,雷云家的長子。雖然南淮城里知道他弟弟雷云孟虎的人遠(yuǎn)遠(yuǎn)多于知道雷云伯烈的人,但是息轅卻明白雷云伯烈在軍中的地位遠(yuǎn)超過他自己出盡風(fēng)頭的弟弟。雷云伯烈僅僅二十七歲,息衍不在的時候,他掌管鬼蝠營,是鬼蝠營實(shí)際上的統(tǒng)帥。

  “少將軍早點(diǎn)休息吧。”雷云伯烈說。

  “你怎么會在這里?”息轅看著雷云伯烈的眼睛,緩緩?fù)撕螅醋⊙g的劍柄,他覺察到了對方話里的敵意。

  雷云伯烈微微搖頭:“請少將軍轉(zhuǎn)告將軍,世子的事情還是不要管了。國主示下,只要息將軍在有風(fēng)塘安養(yǎng),絕不會加罪。”

  “加罪?”息轅吃了一驚,“我們叔侄有什么罪?”

  “聽說是帝都皇室傳來的消息,有人指認(rèn)息將軍勾結(jié)朋黨,禍國亂政。”雷云伯烈低聲說,“少將軍該明白,我們都是軍人,是將軍一手訓(xùn)練出來的人。我們只執(zhí)行命令,絕不通融。國主手令傳達(dá),從今日起息將軍不得踏出有風(fēng)塘,直到事情水落石出。我們的責(zé)任就是守住這個門口,任何人不能出入。”

  息轅深吸了一口氣:“既然叔叔被問罪,那對我也是一樣的吧?”

  “任何人不得出入,自然少將軍也不例外。”雷云伯烈回答。

  他面無表情,鬼蝠們同時把手按在刀柄上,上百柄刀在鞘中摩擦,鳴聲凄然。息轅心底徹寒。

  午夜,紫寰宮聽政殿。

  拓跋山月雕塑般站在大殿中央,手緊握著貔貅刀的刀柄。值夜的兩個內(nèi)監(jiān)看他那副神情,忐忑不安,卻又不敢近前,只是彼此遞著眼色。三軍統(tǒng)帥在這里已經(jīng)站了半個晚上,全然沒有退去的意思。

  膽子稍大一些的內(nèi)監(jiān)輕手輕腳地捧了一盞茶上去:“將軍飲一口茶解渴。”

  拓跋山月?lián)u了搖頭:“不是飲茶的時候。”

  內(nèi)監(jiān)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將軍啊,不是我們下人多嘴,不過國主的性情,將軍也該知道。國主定下的事情,就是大臣們排著隊(duì)在這里跪上一年,也不會有用。將軍求見的帖子,我們已經(jīng)遞進(jìn)去三道了,國主沒有一道旨意出來,這是不可挽回的意思啊。將軍留在這里,也只是讓我們這些下人為難而已。”

  拓跋山月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內(nèi)監(jiān)微微一哆嗦,倒像那一瞥里面有錐子似的。

  “國家的事,不容你們說,也不容我退!”拓跋山月說得斬釘截鐵。

  內(nèi)監(jiān)猶豫了一下,還想再勸,外面卻傳來了喧嘩聲。

  他疾走幾步來到殿門外:“什么人敢在聽政殿前喧嘩?”

  遠(yuǎn)遠(yuǎn)的幾只燈籠過來,他還沒有看清對方的模樣,已經(jīng)被當(dāng)胸推了一把:“閃開!”

  “你!”聽政殿里伺候的內(nèi)監(jiān)都是有身份的內(nèi)臣,剛剛瞪大了眼睛要呵斥,話卻無法出口。

  百里煜疾步進(jìn)殿:“我要見父親!我要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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