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矜。”

        我正坐在窗邊，眼神空空的望著外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直到聽見了宋望遠的聲音，我才回過神來。

        “啊？”我回頭，宋望遠已經站到我身后了，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怎么了？”

        “沒什么。”

        宋望遠的手很暖，我忍不住蹭了蹭：“就是在發呆而已。”

        他笑了笑，而后又想起了什么：“說起來，母親是怎么了？我一回來她就笑個不停，還催促著我趕緊過來看你。”

        “啊……這個……”我絞著手：“就是……就是我想和你說件事……我，我有了。”

        他定定看著我，看得我心有點慌，宋望遠半晌好像才消化這個消息，又好像剛剛什么都沒有聽到。

        “什，什么？有什么了？！”

        他一邊著急的想碰我，伸手之后又怕太激動傷到我，目光如炬看著我，等著我說出那個答案。

        “就是……就是有孕了……”我避開他的視線：“除了這個，還能有什么？”

        我們倆相顧無言，半響宋望遠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的問：“啊……那，那你身體怎么樣？”

        “我又不是體弱多病，身子自然是好的，只是府醫說，胎相有些不穩，要按時喝安胎藥……”

        “胎相不穩？！”

        “……嗯。”

        “會對你的身體有影響嗎？”

        “安胎安好了，就沒什么影響。”

        宋望遠低頭看了看，有些擔憂，我不知道他在擔憂什么，但很快，他就把他的擔憂說出來了：“要不？還是不要了吧？”

        “什么？”我懷疑我自己聽錯了。

        “若是對你有影響，那還是算了吧？”

        我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手下意識摸了摸小腹：“你的意思是，讓我打掉這個孩子嗎？”我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有些委屈。

        宋望遠連忙搖頭：“不……就是你的身體要是受不了怎么辦？而且你之前也不是說了嗎？”

        “你還沒有做好那個準備……”

        “那我也可以現在準備，既然有了這個孩子，為什么要因為我懼怕而讓他離開這個世上？”我握住他的手：“望遠，既來之則安之……”

        “你真的這么決定嗎？”

        我的心里很矛盾，一邊害怕著這個孩子的到來，一邊又期待著，所以才說出了那么奇怪矛盾的話，可是感性告訴我，但是我流掉了這個孩子，會后悔一輩子的。

        可我同時又在自我質疑，我真的有能力撫養好這個孩子嗎？

        “子矜，我永遠支持你的決定。”

        我笑了笑，牽著他的手，指引著他，溫暖的大手撫上我的小腹：“這個孩子來的措不及防，我可能還沒準備好，但我會去準備的。”

        “我會努力學習，做一個父親的。”

        “那你就得改掉你整天熬夜的壞習慣了，要是這個孩子學了你的話，那可就不太好了。”

        談是談好了，可是一喝安胎藥我就后悔了，這安胎藥怎么那么苦？跟我生病適合的藥簡直過尤不及，苦的我吃大量的杏梅才能壓下那股奇怪的味道。

        宋夫人看我吃酸的吃那么歡，一合計高興的不得了：“酸兒辣女，看來是個小孫子。”末了，她又說：“小孫女我也高興。”

        自從有了身孕之后，我那吃不好睡不好的癥狀越發明顯，夜間偶爾會折騰宋望遠，說自己餓了，然后呢，他就出去煮面給我，瞧著還非常樂意。

        月份大了之后，小腿時不時會抽搐一下，提不上力氣，到這個時候就要顯示一下工具人宋望遠的能力，多虧了這個孩子，我才發掘得了他一個能力，他的手法真好。

        就是唯一讓我頭疼的，就是孕吐，有一段時間特別難受，吐得天昏地暗，曾經一度覺得我就是來受罪，所幸月份大起來之后，這種癥狀就消減了不少。

        有時候摸摸肚子，還能感覺到胎動，第一次感覺到的時候又驚又喜，那時候我覺得自己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姨娘知道了，特地去求了個恩典，上門前來囑咐我，后來又千求萬求，暫且留在這邊照顧我，滿眼都是喜悅。

        “你也算苦盡甘來了，也不知道這個孩子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都好。”

        姨娘含笑看著我：“當初我也是這么期盼著你的到來，我一直在想，日后我會把你培養成什么樣的孩子。”

        我其實尤為喜歡聽姨娘講從前，因為我總會有一種恍惚的感覺，聽著姨娘講自己年輕的時候，我總覺得我在與她相識。

        “你在我懷里的時候安安靜靜的，直接欺騙了我，讓我覺得你是個乖孩子，生下來的時候臉皺巴巴的，我又開始嫌棄你了。”

        “那時候看到你的第一眼，我滿腦子都在想，這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雖不算絕世，但那時候到底年輕，怎么可能生出那么丑巴巴的孩子？”

        “那時候我真的很嫌棄，但后來又看你不哭不鬧的樣子，最終還是抱著你了。”

        “姨娘總覺得，不是當初姨娘能早點嫁了，是不是你就會有好的出身了？”

        “能做姨娘的孩子，我很高興。”

        姨娘也笑了：“我也覺得很高興。”

        羊水破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愣愣的聽著別人說，然后任由著別人拖拉進了產房，一開始沒有什么痛的感覺，看到別人一臉緊張的樣子，還有心情調侃。

        但很快我就沒心情，一陣陣軟綿綿的痛感襲來，緊接著就是牽扯著什么的一樣痛，汗水跟雨一樣打濕我額前的頭發，呼吸困難。

        下腹部，腰部傳來收縮和擴張的痛，疼得我幾乎暈厥，這種感覺終身難忘啊！太痛了！

        痛得我心一揪一揪的，叫喊的聲音卡在喉嚨里，說不出話來，甚至難以呼吸，涉死一般上下起伏著胸膛，頭暈眩目。

        在疼痛到達巔峰的那一瞬間，我甚至不想活了。

        疼得快要暈過去的時候，耳邊是產婆的叫喊：“哎呀，夫人！可不能現在就睡了！！！用力啊！”

        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宋素亦生的時候說自己不想活了，我也不想活了！

        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好像聽見宋望遠的聲音，下意識抓緊了被褥，緊接著我的手就不知道被誰抓住了，算了，那個承受力也挺好的。

        更痛的時候，我甚至還咬了好幾口，對方都沒有吭聲。

        孩子出來的那一瞬間，我感覺有什么東西從我的肚子里滑出來，整個人就像解脫了，然后就聽到了孩子的哭啼聲。

        “恭喜夫人少爺，賀喜少爺！是位小公子！”

        我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的眼皮像有了千斤重的石頭，逼迫著我要睡，所幸孩子已經生下來了，我也終于可以休息了。

        醒來的時候，宋望遠陪在我的身側，眼眶通紅，聲音沙啞：“子矜……”

        “你怎么進來的？”我有氣無力的說：“產房血腥味重，要是沖撞了，你就不好了。”

        “你都要生了，我還管這么多干嘛……”他幾乎都快哭出來了：“我真的好怕，害怕失去你。”

        “我這不是好好的嘛，孩子呢？”

        “在隔壁。”

        “怎么不去看看他？”

        “讓你受苦，有什么好看的？”

        “你現在不愿意見，日后也是要見的。”

        我側頭去看窗外的陽光，生這個孩子用一天一夜，喉嚨都不行了，但總算一切都苦盡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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