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次日，鄭亭林醒了個大早，睜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和窗簾，思緒才緩慢回籠。
沒有消失，真的重生了，她恍然，倏爾一笑。
鄭亭林翻身下床，拉開碧色窗簾，打開窗戶，外頭陽光燦爛，□□花園郁蔥，空氣清新。
洗漱完后，她下意識尋找起自己的小提琴準備晨練，回過神忍不住嗤笑自己，揚起明媚笑臉——她已經解放了！
張姨上樓時，見鄭亭林在書架前逡巡，悄聲笑：“令君從小愛看書，向來也不計較，你要有喜歡的盡可以拿。”
“那我就不客氣了�！编嵧ち中�，手卻依舊沒有翻書架，只是瀏覽著書封。
一大柜的數學物理巨著，除此就是歷史哲學，看得她頭昏眼漲，半點興致沒有。
一直到下樓，鄭亭林都沒見到傅令君出臥室，譚雅平積極地做了早餐，朝她招招手：“起得還挺早�！�
鄭亭林沒吭聲，在鄭清的嚴格要求下，她連懶覺是什么都不知道。
譚雅平連這都不知道。
鄭亭林沒有流露情緒，只舀了口粥，狀若隨意地問：“傅……令君呢？”
直呼“傅令君”全名在傅家顯得過分生疏，跟著喊“令君”又完全不是鄭亭林的作風，每每開口，鄭亭林都免不了糾結。
“已經醒來了，待會兒張姨會給她端上去�！弊T雅平察覺到女兒的別扭，笑，“你看，這不是相處得挺好的？”
餐桌另一側的傅伯誠爽朗高聲：“這是自然！”
鄭亭林只得把話憋了回去，露出一個贊同的笑容。
稍晚點時，二人去了公司，鄭亭林同張姨打了招呼，獨自出了門。
和傅令君同在一個屋檐下怎么想都不自在，她決定出門熟悉一下新環境。
更重要的是，她得提前為轉校課程做準備。
傅家離學區不遠，周圍分布著不少書城，鄭亭林沒費多少功夫，就輕松找到了一家合意的書店。
要惡補各科基礎……鄭亭林穿梭于輔導資料區，很快被種類繁多的參考書弄懵了，愁容滿面地站在書墻前。
“要挑新參考書嗎？”
鄭亭林抬頭，一名穿著白色紅條紋校服的女生正沖著她笑：“我看你在站這選很久了�！�
鄭亭林微窘，好在她向來社交能力點滿，很快同女生自來熟地聊了起來。
女生名叫孟思妍，假期整天泡在書城自習室，時不時起來走動，做做樂于助人的導購。
鄭亭林注意到她穿的校服，好奇：“你們還在上課嗎？”
孟思妍聞言撲哧一笑，回：“沒呢，你不是本地人吧？”
鄭亭林搖頭：“我來這不久，你是實驗中學的？”
實驗中學是江城市最頂尖的重點高中，每年重本率驚人，實中那身白色夾紅條紋校服也成為一道風景線，本地尤其學校附近，幾乎沒有不知道的人。
然而鄭亭林對這套亮眼校服唯一的印象來自于傅令君。
“校服穿起來方便，而且也舒服，所以假期也很多人穿�！泵纤煎忉�，眉眼間有些許自豪，“你在哪讀書呢？”
鄭亭林有些小尷尬，回答：“我學習不是很好……”
孟思妍善解人意，沒有追問，好哥們似地拍了拍她的肩：“沒問題的！你假期能主動學習就已經超過很多人了！”
說完，她輕車熟路地挑出每科優選，同她絮叨起這些版本的優劣，聽得鄭亭林一愣一愣。
孟思妍見對方驚訝：“這些我們班全都集齊啦，經常交流信息，等你做多了也會清楚的！”
不會的，鄭亭林看著對方手上越摞越高的輔導書，非常篤定自己不會。
這和她想象的文化課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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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伯誠再次確認鄭亭林的決定后，效率一絕地辦理好了轉校手續。
“這些都是小問題，主要是你能不能跟上學習進度�！弊T雅平正色，“你讀了這么多年的音樂學院，文化課水平你自己最清楚，雖說在音樂附中算拔尖，但在普高，你那可算不得什么�！�
不用她多說，鄭亭林翻了兩天的高考教輔書，對此已經深有體會。
譚雅平：“走國內藝考的話……”
“不想。”鄭亭林打斷她，頭也不偏地翻著書頁，“不想練琴�！�
譚雅平瞟了眼她剛拆下紗布的手，雙臂交疊：“你別后悔就好�！�
說完，她推門離開了二樓臥室。
門一關上，鄭亭林很快趴下，下巴墊在攤開的書頁上，陌生的油墨味和知識點讓她疲累，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上一世的她沒有參加過藝考，更沒有參加過高考，而是在無數琴童艷羨中直接被維塔利大師收為弟子，憑借傲人的國際比賽成績直通音樂圣殿“柯林斯”。
然而，這個曾經無比渴望的殿堂也不過是牢籠的一部分。
哪怕它金光閃閃，璀璨華貴，也無法掩蓋枷鎖的本質。
自由——
鄭亭林從淺眠中驚醒，手中的筆在紙頁上留下凌亂的劃痕。
她勉強清醒了些，伸手拿過水杯，唇碰到壁緣才發覺已經喝完了。
窗外的梧桐樹葉嘩啦響動，鄭亭林走了會神，起身去外面的書房接水。
最近的白天傅令君都不在家，想來是和醫院有關，鄭亭林沒有主動問起。
然而今天這會兒，出乎意料的，傅令君在家。鄭亭林看見對方伏在書桌的背影，輪椅穩當，上面坐的人像是沒受到影響，依然忘乎所以地學習著。
簡直不是人……鄭亭林一邊腹誹，一邊輕手輕腳走到休息角沙發的凈水器前倒了水。
書房內只有沙沙的寫字聲和咕嚕的水聲。
鄭亭林目不斜視，傅令君卻側頭看了過來。
這幾天兩人雖同在一個屋檐下，但說話次數寥寥，偶有也不過是稀松的客套問候。
傅令君：“你要轉校？”
鄭亭林被乍來的話題驚了一下，聞聲抬頭，對方并沒有看她，而是直視玻璃窗外，手中的筆輕巧地停在指尖。
飲用水溢了出來——
鄭亭林回神，關了按鍵，站直了身板，回：“嗯啊。”
她沒有立即離開，站在沙發前啜起接得太滿的水來。
傅令君困惑地問：“為什么？”
鄭亭林略感意外，傅令君竟然也會關心這些閑事。
“想轉就轉了唄。”鄭亭林摸不準對方的意思，隨口敷衍，“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傅令君的神色微變，然而只匆匆一瞬，鄭亭林沒能捕捉到那微妙的情緒。
面前的傅令君聞言擱下了筆，抬頭盯著鄭亭林：“你不拉小提琴了嗎？”
鄭亭林一愣，倏爾一笑：“有什么問題嗎？”
“這會是……”傅令君直視著她，沉吟，“古典樂圈的損失。”
鄭亭林深感意外，唇角翹起：“原來你這么看得起我�！�
“不過這種想法也太自以為是了。”鄭亭林繼續說，“沒有什么人是不可替代的，而且我現在只是個籍籍無名的普通高中生而已�！�
傅令君鏡片后的眸光晦暗不明：“你不喜歡小提琴了嗎？”
“我從來就沒喜歡過它�！编嵧ち纸K于帶上幾分惱意，“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捧著茶杯離開，快進臥室時又突然被叫�。�
“鄭亭林！”
鄭亭林扭頭，看向轉過輪椅方向的傅令君，對方聲調并未提高，但擲地有力，呼喚得無比順暢自然。
這是重生來，傅令君第一次連名帶姓叫她。
“還有事嗎？”鄭亭林等她開口。
沉默間，傅令君卻忽地垂眸：“沒事了。”
莫名其妙……
關上門后，鄭亭林皺眉，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搞不懂傅令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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