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拼圖的最后一塊被按上，過往的謎團終于有了解決的途徑。

        只不過解決謎團的副作用是讓尼諾夜不能寐。

        他在午夜的哥譚神情恍惚地開車回家，腦子里哥譚寶貝的大白牙和黑夜中的蝙蝠怎么也重合不起來。或許布魯斯·韋恩真的是找錯了職業方向，如果他愿意在二十來歲的時候投身于演藝事業，指不定現在已經是好萊塢大滿貫的得主。

        尼諾呼出一口白氣，看著午夜的哥譚依然燈火通明，他駕車穿過這座夜之城，路過gcpd附近的時候下意識望了一眼今夜沒有點亮的蝙蝠燈。

        “所以杰森·陶德真的是羅賓，”尼諾自言自語，“小丑殺了他。”

        康妮在副駕駛上一言不發，沒有一個哥譚人會對小丑沒有心理陰影，哪怕是死去的哥譚人，大家童年時候都有過不愉快的經歷——

        天空飛過巨大的小丑氣球，在刺耳的笑聲中氣球破裂，綠色的毒氣游蕩在城市的各個角落，緊接著母親不再是母親，朋友不再是朋友，愛人不再是愛人，所有人都變成了僵著笑臉的可怕怪物。

        羅賓的死亡哪怕尼諾遠在紐約也有所聽聞。

        即使哥譚這座城市從不友好，但一個未成年英雄的去世還是震驚了整個世界。

        “天啊。”尼諾想起來當年在賭場后街那個孩子別扭的表情，想起來報紙上杰森被收養的那張照片上他小小的微笑。

        他才十五歲，尼諾想，他才十五歲。

        “我真的很討厭哥譚這座城市。”尼諾說。

        “我也是。”康妮疲憊地說道，她胸口有一個血洞，尼諾很多時候都忽略了這點，因為康妮從未有過表露出對事物的執念。她就像是借住在尼諾房子里的某個正常的室友，每天白天去上班打卡，晚上下班對電視節目指指點點。

        尼諾都快忘記康妮也是哥譚這座城市的受害者了。

        “我本來打算參加我朋友的婚禮，”女人開口，她之前從未提及過，“我穿著她替我選好的伴娘服，然后我下樓。”

        “門開了，砰！”她說，“就這樣，我死了，甚至不清楚是誰，為什么，整件事沒有哪怕一點前兆。”

        沒有哪座城市能有這么多瘋子，也沒有任何一座城市能讓人想要逃離卻又無法逃離。

        尼諾苦笑，他剛想安慰康妮幾句，可女人已經從車里飄了出去，尼諾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一起望向他那棟小房子的方向，接著兩人一起沉默了良久，然后都從對方臉上找到了迷茫。

        “那是，呃，羅賓嗎？”康妮扭頭看向尼諾。

        “看起來像是。”尼諾注視著那團上下紛飛的信號燈，上下紛飛是因為兩個雙胞胎女孩正在對羅賓進行圍堵，而謝利，唯一的男鬼，正站在庭院里朝尼諾的方向使勁招手。

        尼諾開始懷疑是羅賓是來給他一頓遲來的暴打，介于剛剛一人一鬼去前任羅賓的的棺材里參觀了一番，此刻兩個心虛的成年人靜靜地站在樓下，誰都不敢開口。

        “我們不如跑吧。”尼諾的聲音小到似乎要馬上吹散在哥譚的夜風里。

        “等等！”康妮反手抓住男人，“我們并沒有做什么事好嗎？”

        “是啊，我們只是不小心知道了蝙蝠俠的秘密身份，去看了他兒子埋在地下的棺材，并且同時得知了杰森·陶德死亡的真相，”尼諾冷靜道，“順便說一句，我相信蝙蝠俠肯定有對付鬼魂的手段。”

        “……”康妮噎住了一秒，女人立馬誠懇道，“我們跑吧。”

        變臉速度之快，一看之前就沒有少被社會捶打過。

        跑已經是來不及了，尼諾眼睜睜地看著羅賓落到自己眼前，氣喘吁吁，“介意讓你的幽靈停手嗎？”

        尼諾無辜地問道：“嗯？幽靈？什么幽靈？”

        羅賓瞪著眼瞧著尼諾，黑發男孩緩緩開口道：“就是剛剛追我的兩個幽靈。”

        這個男孩也有黑色的頭發，不過制服似乎有所改變，起碼比前兩任多了一條長褲。尼諾結合布魯斯最近的新聞想了一想，很好，這個羅賓應該是提姆·德雷克。

        尼諾夸張地四處張望了一會，然后語帶疑惑：“我沒有見到幽靈，羅賓，你在說什么？”

        尼諾裝作思考了一會，然后一拍頭，“我住進來時似乎聽見這座房子有過鬧鬼的傳聞，”他溫柔問道，“你是來調查鬧鬼傳聞嗎？”

        “我……是的。”羅賓猶豫了一瞬。

        尼諾溫柔一笑。

        “調查鬧鬼傳聞需要安裝這么多竊聽器嗎？”尼諾說著，在女孩們的帶領下走進屋內，他從餐桌下摸出一個，從鏡子的后面摸出一個，從鬧鐘背面摸出一個，當尼諾從他的床縫里也扣出一個竊聽器時，他忍了又忍。

        還是沒忍住。

        “哇哦，你們這是打算竊聽我的性（生活嗎？”尼諾朝跟在他身后的羅賓展示他手掌里的小玩意。

        “呃，”羅賓撓撓眉毛，“你有嗎？”

        尼諾發誓，他從這個不知道有沒有十五歲的小屁孩，或者說青少年身上感受到了極大的惡意。

        “這不重要，”他斷然說，“重點是，我完全可以拿這個竊聽器去告你們侵犯了我的隱私權，羅賓。”

        尼諾想起來自己剛剛知道的真相，再看著眼前這個孩子頭疼道：“蝙蝠俠知道你獨自行動嗎？”

        羅賓遲疑地點了點頭。

        “沒有是吧，”尼諾深吸一口氣，“你獨自一人闖進一個有鬧鬼傳言的房子，是的，鬧鬼傳言，不管怎么樣，你才多大？”

        尼諾毫不客氣：“蝙蝠俠又想換羅賓了嗎？他還沒有從上一任的死吸取教訓？”

        “嘿，你不能這么說他！”羅賓抗議。

        尼諾疲憊地捂住臉，他今天早上七點起床，白天工作一整天，傍晚參加慈善晚會，深夜開車穿過整個哥譚去參觀墳墓，他此刻恨不得倒頭就睡，真的沒有多少爭辯的力氣了。

        “我不想換羅賓，”尼諾嘆了口氣，不理會眼前人的懷疑，“信不信由你，孩子，回家去，我要睡覺了。”

        他把滿手的竊聽器丟給羅賓，耷拉著眼，“把這些也一起帶走。”

        羅賓站在原地掙扎了一下，“我不能。”他說。

        尼諾深吸一口氣，豎起兩根手指，“這樣，你有兩個選擇，一，帶走竊聽器，讓我睡個好覺，二，我報警，告訴警察你非法闖入并且非法竊聽，經過一番激烈的心理斗爭，你終于決定帶著竊聽器離開，讓我睡個好覺。”

        尼諾攤手：“選一個，孩子？”

        羅賓咬著牙，他抱著雙臂凝視了尼諾一會，然后有點生氣地舉起手來，“好吧，好吧，我是想保護你。”

        “靠什么？監聽我的睡眠質量？”

        “你有沒有注意到，你這棟房子里死過多少人？”羅賓已經平復了生氣的情緒，開始理性分析起來，“你難道沒有發現共同點嗎？”

        “……都死在這棟房子里？”尼諾猶豫道。

        羅賓的表情頗為無語，但他還是耐下性子來替尼諾解釋：“先生，他們都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去世的。”

        一陣寒意涌上尼諾的脊背。

        康妮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中槍，而據說室內財務只遺失了她錢包里的現金，房間內的貴重珠寶并無遺失。謝利死于背后中槍，直接就被哥譚警方定性成了隨機殺人事件。雙胞胎女孩在玩耍時被人用啤酒瓶敲暈，然后被人割下了腦袋。

        他們誰都沒有看清兇手的臉。

        “我認為這是連環殺人案。”

        尼諾咬住舌尖，疼痛讓他清醒過來，短暫的思考后他不得不承認羅賓說的很有道理，就是在屋子里放置竊聽器總有些別扭，尼諾斟酌再三，他不情不愿地說道：“很好，你可以放一些在這兒。”

        “不過臥室就免了。”尼諾直接無視了羅賓的欲言又止。

        “絕對不行。”他說。

        他只是現階段沒有性（生活而已。

        尼諾從睡眠夢中被屋外的動靜吵醒。

        他靠著意志力把自己從被窩里拽起來，迷迷糊糊移到窗戶邊，發現布羅迪已經在替他打理庭院了。

        “吵醒你了？”布羅迪發現了尼諾的張望，“我很抱歉。”

        “沒關系，”尼諾立馬說道，他笑了笑，“也該起床工作了。”

        他拿著一杯咖啡，靠在窗邊看布羅迪的動作，看起來他的確很專業，可能他這方面的天賦要遠遠高于他當警察的天賦。庭院在他手下變得僅僅有條，慢慢變成圖紙上的樣子，不顧大概是上了年紀的原因，布羅迪的審美看上去很老派。

        整個庭院看上去像是十幾年前流行的樣式，不是說這不夠漂亮。而是相比現代化的設計潮流，這看上去多少有點落伍了。

        好在尼諾也不是真心在意裝修樣式。

        “別在意，”康妮過來聳聳肩，“布羅迪的品味一直這樣。”

        尼諾搖搖手示意自己沒有在意，他回去洗漱完畢，然后在布羅迪拿著毛巾擦汗的時候遞給他一杯茶，“完工了？”

        “還早呢，”布羅迪沖尼諾感激地笑笑，“這才剛剛開始。”

        “好吧，不過我想這并不太急，”尼諾問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店的松餅味道不錯，想嘗嘗嗎警官？”

        布羅迪沖他擠擠眼，“我一聽就清楚你的打算了，尼諾，”他故意嘆氣，“不過又有誰能拒絕松餅呢？”

        尼諾帶著布羅迪向車庫走去，路上他的手機響了一聲，顯示他有一則未讀短信。

        是佩珀，女人的短信非常簡單。

        “我已經找到專業人士介入，她是我能信任的人，有情況再聯系。”

        尼諾悄悄擦了一下掌心的汗。

        這些天來，壓在尼諾身上的巨石終于給他留出了一絲喘息的空間，他這才發現原來他比預料中更加在意自己前老板的安危，以至于他看向手機時都不自覺露出笑容。

        “發生了什么好事嗎？”布羅迪問道。

        “不是什么大事，”尼諾隨手把手機塞進口袋，他勾起嘴角，“就只是，很高興庭院的無障礙設計以后不會派不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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