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然姐姐接到電話后不到一個小時就趕了過來。此時唐然爸爸已經很嚴重了，意識也不太清楚了。唐然握著爸爸的手蹲在炕邊兒哭的撕心裂肺，唐然媽媽趁著老伴兒還沒咽氣，急急忙忙張羅著給他穿衣裳。唐然這才知道媽媽昨晚貪黑做的衣裳是給爸爸做的壽衣。

本以為姐姐來了會和自己一起想辦法救救爸爸，卻沒想到姐姐進屋后特別平淡的看了看躺在炕上的爸爸，見爸爸吐的到處都是，不耐煩的緊了緊眉頭，說道：“想死不找個好法，這整的多埋汰。”

唐然不知道爸爸聽沒聽見姐姐的話，他眼睛緊緊的閉著，身子一下一下抽動著。

“姐，救救爸啊！”唐然抓著姐姐的褲腿，眼神絕望的看著她。

“我咋救他呀，我又不是神仙！百草枯喝一口就死，爸喝了整整一瓶，肯定沒救了。”唐然姐姐平時不言不語一副膽小怯懦的樣子。如今看著爸爸快死了，她心里竟然有一種快感。

家里重男輕女嚴重，自從弟弟出生后她就開始了當牛做馬的生活，家里好吃的好穿的，都是弟弟一個人的，最讓她失望的是為了給弟弟湊學費，爸媽把她給賣了。她這一輩子沒想著福，當姑娘時家里不把她當人看，嫁人后婆家人也不拿她當人看，雖然她懦弱不敢掙扎，但心里的恨卻一絲不少。

“爸……我不能沒有我爸呀……”

唐然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明明可以治好的病，為了把錢省下留給自己，他連命都不要了，這樣的愛太過沉重他無法承受。

“別哭了，挺大的小伙子就知道哭，去下屋找張席子拿過來，給你爸抬院子里去，死炕上不好。”唐然媽媽見老頭子已經快沒氣了，心里有些著急。

唐然以為媽媽還在嫌棄爸爸，再也忍不住怒火，朝著她大聲吼道：“你非要做的這么沒有人性嗎？這是我爸的房子，他就要死在家里，死在炕上！”

“你懂什么？人死不能背炕，不然……”

就在這時，唐然爸爸突然嚴重了，身體開始出現僵硬，唐然媽媽顧不得跟他解釋，急忙讓他姐去拿席子。

席子拿來后，三個人將爸爸抬到了院子里，沒過幾分鐘就咽氣了。

爸爸死后，唐然媽媽和姐姐這才放聲大哭起來，哭聲悲戚卻不見幾滴眼淚。

只有唐然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直到現在他都不能接受這一切，自己回家一趟怎么就成了和爸爸的最后一面。

“爸……嗚嗚嗚嗚……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為什么？嗚嗚嗚嗚……都是兒子無能，兒子沒用啊……”

“我害死了我爸，我當時就該打開黑袋子看看，這樣爸爸就不會走了……爸，我對不起您……啊……”

這院的哭聲很快吸引來了村里的鄰居，大家圍在他家門口看著，卻沒人進來安慰。

平時村子里有人去世，村民都會過去幫忙，但唐然家是村里的另類不招人待見，唐然爸爸脾氣倔，聽不出好賴話，唐然媽媽愛占小便宜，又是長舌頭，全村的婦女她都打過架，特別這兩口重男輕女思想嚴重，村民都看不下去他們虐待大閨女。以前別人家有啥事時他們也不會過去幫忙，這回自己家有事，別人自然也不會伸手。

這時，村長聽到消息過來了。

看見村民都圍在大門口，問道：“都擱這站著干啥，過去幫整整。”

村民一聽紛紛轉身走了。

“我這幾天腰疼。”

“我家灶坑還燒著呢。”

“他們家的事我可不敢伸手，惹乎不起。”

……

村民陸陸續續的離開了，最后只剩下村長一個人。

其實他也不愿意管唐然家的事，可自己是村長，沒辦法。

他走過去問道：“有需要啥幫忙的沒？”

唐然媽媽和他姐哭著不說話，唐然這時候站了起來，說道：“叔，求你幫我爸買一口棺材，要最好的！”

聽到這話，唐然媽立馬不哭了，抬頭瞪著唐然呵斥道：“買什么棺材買棺材，草席子一裹埋上就行。”

唐然懶得跟媽媽爭吵，直接掏出兜里的錢塞進村長手里：“叔，這些夠不？”

還不等村長說話，唐然媽媽突然站起來一把將錢搶了過去：“人都死了還講就什么勁，這錢留著給你娶媳婦用。”

唐然伸手一把將錢搶了回來，再次塞進村長手里：“這是我的錢，我說的算，叔，幫忙給我爸訂一口棺材。”

“唐然……”

唐然媽媽還想伸手去搶，卻被唐然一把擋在了身后。

村長數了數錢，留下一千塊錢，剩余的還給了他，說道：“一千塊錢的棺材就挺好，村里死人一般都買這個價位的。”

唐然點頭：“麻煩叔了。”

村長沒再說啥，拿著錢走了。

唐然媽媽氣的啪啪打了唐然兩下：“你這傻孩子，白瞎一千塊錢了，買那玩意有啥用，過不了兩年都爛了，我看村長這么積極肯定沒安好心，說不準棺材就值九百，他和棺材鋪一起坑咱們的錢！你咋這么虎呢！”

“媽，你別說了！”

唐然此刻已經沒了眼淚，他打來一盆清水，給爸爸洗了臉，刮了胡子，靜靜的陪在身邊。

中午的時候棺材送來了，唐然和姐姐將爸爸抬進了棺材里，由于天氣熱，尸體不能放太久，唐然決定第二天早上就下葬。

唐家祖墳就在后山，離得不遠，唐然媽媽說讓唐然姐姐去挖墳地坑，唐然姐說害怕想讓弟弟跟著一起去，媽媽以弟弟要跪前磕頭守孝為由將姐姐罵了一頓，姐姐嚇的不敢吱聲，就在這時候她手里的電話突然響了。

姐姐急忙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你他娘的咋還不回來，我和孩子你都不管了是不是？你要是不回來就總也別回來了！”

“我爸沒了，我不得幫著弄完么。”

“那老頭沒了跟你有啥關系，當初人家咋說的你都忘了？不長記性的玩意兒！”

“可那畢竟是我爸啊。”

“他們兩個老登把咱們往死里逼的時候，他都沒想你是他閨女，你還舔臉擱那說是你爸，我告訴你，半個小時你要沒到家，就別回來了！”

“媽，我家里有事，我先回去了，唐然已經這么大了，家里的事讓他處理就行。”

唐然姐姐掛了電話后，朝著爸爸磕了三個頭，就急匆匆走了。

她不能沒有那個家，因為那個家里有她唯一的親人，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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