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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朋友


·音樂圈風(fēng)大浪高,文學(xué)圈也不平靜。

        綠色貓頭鷹是一本全國性的文學(xué)雜志,每周一期,近半年來,銷量穩(wěn)定在30萬至40萬之間,在圈內(nèi)同級文學(xué)雜志中處于中游。

        上周六,綠色貓頭鷹發(fā)行了最新一期,主板刊登了該雜志主辦的月秋節(jié)詩詞征集活動入圍前五的佳作。

        結(jié)果,從周日開始,雜志社的電話就被打爆了。

        不光如此,一份份讀者信猶如雪片般飄來。

        文學(xué)雜志的讀者都是文化人,很多還是文青,眼中揉不得沙子,嘴巴利索的,直接致電雜志社宣泄自己的怨氣,嘴里不利索的,就用文字,向雜志社傳達自己的不滿。

        這是真正的口誅筆伐。

        有道是,得罪誰都不要得罪文人,更不能得罪文青。

        別的不說,他們喜歡你這本雜志,就算省下飯錢也會買,他們要是不喜歡,送給他們也不會看一眼。

        于是,雜志社沉默了兩天,然后對外宣布,負(fù)責(zé)月秋節(jié)詩歌評選的副總編輯,曹阿龍由于在評審中存在重大失誤,已被無限期停職,入圍月秋節(jié)前五的佳作,將會進行重新評定。

        這一切的根源,是一首詩詞入圍了前十佳作,卻沒有出現(xiàn)在前五當(dāng)中,那首詩詞赫然便是《水調(diào)歌頭》。

        一首詩詞砸了一個全國性雜志副總編的飯碗。

        文學(xué)圈傳播消息的速度,要比娛樂圈更快,簡直就猶如瘟疫蔓延般。

        一時間,半數(shù)以上舉辦了月秋節(jié)詩詞征集活動的雜志社陷入人心惶惶,倒不是它們的雜志也出現(xiàn)了綠色貓頭鷹一樣的狀況,而是那個叫東坡隱士的家伙并沒有投稿。

        要在正常情況下無所謂,任何賽事都沒有非要某個人參賽的道理,可眼下顯然不是正常情況。

        經(jīng)過查詢,有八本全國性雜志,四本地方性雜志,最新一期入圍佳作中包含了《水調(diào)歌頭》,其中有五家雜志社的評選是完全交給讀者的,讀者通過來信與致電的方式投票,一打聽得知,得票高居第一的均是《水調(diào)歌頭》,最小差距也是拉開第二位三倍以上,最極端的,出現(xiàn)了《水調(diào)歌頭》的票數(shù),超過其余佳作的得票總和。

        這就好似,月秋節(jié)將至,大大小小的超市都會設(shè)月餅專柜,還是入口處最顯眼的位置,超市里里外外掛上月餅廣告。

        往年來說,過百家月餅供應(yīng)商,就算幾個大品牌,單個占市場份額也不會超過百分之三,缺了誰影響都不大。

        可今年不對了,一批黑馬壟斷之勢殺出,顧客十有八九是沖著黑馬牌子的月餅來,沒有黑馬牌子月餅的超市還不急得冒煙?

        這可不是僅僅是影響月餅的銷售額,連帶著,整個超市的營業(yè)額都會大幅下降。

        怎么辦?趕緊聯(lián)供應(yīng)商,說什么也要讓這個黑馬品牌的月餅擺上店里的柜臺...

        拿到東坡隱士的資料不難,可偏偏資料上留的電話是空號,地址也是一棟爛尾樓,但這并不能讓那些沒有收到東坡隱士投稿的雜志社輕言放棄,各施各法,開始了一場尋人活動。

        于是乎,東坡隱士這個名字在文學(xué)圈名聲鵲起。

        ......

        李睜不會想到,他往湖里丟下一塊石頭,原本只是想激起一片浪花,以曇花一現(xiàn)的美來襯托另一片湖中一朵即將綻放的荷花,然而,現(xiàn)在浪花還沒完全激起來,卻是讓湖面蕩起了陣陣波瀾。

        9月30日,李睜以詞曲人的身份參加了寧蘭的單曲發(fā)布會,安安分分地只拍手不開口,會后,搶在記者堵路之前全身而退。

        午飯后,李睜離開公司,步行了一公里,在約好的地點和蘇婷碰頭。

        蘇婷左右手拎了四個袋子,是李睜讓她上午去百貨店采購的,十一要去外公外婆家,以前送禮是父母操心的事兒,現(xiàn)在他主動代勞,一些品牌的東西,南市要么沒有,就算有也要比深市貴。

        國內(nèi)九十年代,一線城市和二線城市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十一你不回去?”李睜接過袋子,隨口問道,唱片公司沒有固定的節(jié)假日,但不代表沒有節(jié)假日,蘇婷是李睜的助理,她的休息時間是跟著李睜的。

        “等到過年再回去。”蘇婷把多出的錢給李睜,搖著頭,嘴角掛著淺淺的笑紋。

        李睜把錢裝進左口袋,又從右口袋掏出一疊錢,塞進蘇婷的手里。

        蘇婷有些愣然,就聽李睜道:“你也別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聲帶小結(jié)做手術(shù)借了不少錢,把欠債還了。”

        蘇婷下意識地就要推辭,李睜看著她道:“我現(xiàn)在雖然不是什么大歌星,但好歹能算人氣新人吧,我的助理卻背債度日,這要是讓記者知道,還不把我從頭到腳黑化,你是嫌最近潑我臟水的人不夠多嗎?”

        蘇婷腦袋搖得如撥浪鼓似的,垂著眼簾,神色糾結(jié)道:“那些錢我會慢慢還上,我,我不能要你的錢。”

        李睜淡然一笑,緩聲道:“蘇婷,人是要有骨氣,不受嗟來之食,但朋友的幫助不是嗟來之食,你有沒有想過,你有困難的時候朋友伸出援手,你卻執(zhí)意拒絕,這對朋友是一種傷害,到頭來,你會沒有朋友的。”

        朋友這個詞,猶如一道電流穿過蘇婷的芳心,她愕然抬頭,怔怔地看著李睜。

        我是他的助理,他是我的老板,他卻說,我們是朋友,他把我當(dāng)作朋友?

        “你要只當(dāng)我是你老板,這些錢就當(dāng)我為了自己名聲借給你,等你有了還我,如果你當(dāng)我是朋友,就別惦記著還,等哪天你發(fā)達了,我落難了,記得拉我一把就行...我一點的票,走了,有事拷我。”

        李睜說著,揚了揚手里的袋子,轉(zhuǎn)身走到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蘇婷目送,直到出租車在前方十字路口拐彎不見,這才收回目光,慢慢的,一張張的點著錢,每點一張,鼻子就會酸澀一下。

        一共2千塊,蘇婷知道,這些錢對李睜來說不算什么,他的一首《短發(fā)》就賣了大幾萬,可對她來說,卻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足以讓她將背負(fù)了一年多的債務(wù)包袱徹底卸下。

        當(dāng)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李睜告訴她,把她當(dāng)作朋友,一個朋友的幫助是不該拒絕的。

        她將錢收好,再度望向出租車消失的方向,眼中晶瑩凝聚,含著一抹笑意,半響后,方才轉(zhuǎn)身離去。

        ......

        來的時候是坐長途汽車,這次回去,李睜坐的是火車,只需要四個多小時。

        傍晚時分,李睜從南市火車站走出來,天還是亮的,打車到家不過六點。

        老兩口又見到兒子,李冉又見到大哥,沒有久別重逢的感傷,一家人臉上都是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李母張羅了一桌好菜,飯桌上氣氛其樂融融。

        “哥,你的新歌是不是賣得很差啊?”李冉本來想等飯后再問的,快吃好的時候,一下子沒忍住。

        李母瞪了李冉一眼,扭頭對李睜道:“睜睜,沒關(guān)系,你剛剛起步,慢慢來,千萬別灰心。”

        李父也是點頭:“對,一步步來,萬事開頭難。”

        李睜奇道:“你們從哪里聽來的消息?”

        唱片銷量數(shù)據(jù),在圈內(nèi)不是什么秘密,但任何一家媒體都會守著默認(rèn)規(guī)則,不會擅自對大眾公布。

        可現(xiàn)在聽父母妹妹的意思,他們篤定自己的新歌銷量欠佳,這讓李睜有些詫異。

        李冉扁扁嘴:“我現(xiàn)在天天晚飯前都看娛樂頻道的新聞,新聞里好多歌手批評你嗓音條件差,唱歌還走音,還有個幾個詞曲人,說你的新歌虛有其表,華而不實,過于直白,都給了差評。”

        李父接上話:“前天吧,我們在新聞里看到你了,你說的那些專業(yè)數(shù)據(jù)我們不太懂,但意思我們明白,你是在反駁那些批評你的人。”

        李父頓了下,語重心長道:“睜睜,娛樂圈里的事兒我們是外行,但我相信每個行業(yè)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排資論輩。”

        “你去唱片公司上班還不到兩個月,人家是業(yè)內(nèi)前輩,批評你就讓人家去批評,批評的對,你接受教訓(xùn),批評的不對,你就當(dāng)沒聽見,你這樣當(dāng)眾反駁,人家會覺得你年少輕狂,公司領(lǐng)導(dǎo)也會對你有看法,這對你事業(yè)發(fā)展沒好處。”

        李母連連點頭:“對對,你現(xiàn)在是剛?cè)胄械男氯耍t虛謹(jǐn)慎,不能太逞強,媽單位里那幾個脾氣硬的,都討不到什么好,評職稱加工資都是排在人家后頭。”

        李睜聽了想要為自己解釋一通,但轉(zhuǎn)念一想又放棄了,有些事越解釋反而越讓家人多心,索性就推到公司頭上:“爸媽,接受記者采訪是公司的安排,當(dāng)眾反駁那些人也是公司領(lǐng)導(dǎo)的指示,此外,我的新歌銷量很不錯,正因為很不錯,才遭來了不少人的抨擊,那些人就是得了紅眼病。”

        說罷,從墻角拿過一個袋子,從里頭翻出一個盒子遞給父親:“爸,這是給你買的手表。”

        李父愣了愣,拆開看到盒子里躺著一塊銀色的男表,看樣子不便宜,就道:“浪費這個錢干什么,我的表戴了十多年,已經(jīng)帶出感情了。”

        “爸,你就別忽悠我了,上次我還聽你抱怨,你那塊老爺表每天慢兩分鐘,兩天忘了調(diào),害的你上班遲到。”

        李睜笑道:“您啊,別心疼錢,我再透個實底,我這次新歌的收入,比上次賣掉一首歌高多了,兒子的一點孝敬,你好意思不收。”

        李父微微一驚,李睜的一首歌可是賣8.5萬,這次收入更高,豈不是六位數(shù)起步?

        礙于李冉在,他沒有具體問,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李睜又從袋子里掏出一個盒子給母親:“媽,這是給你買的一套護膚品,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買什么,反正十一放假,哪天咱們?nèi)ス浣郑瓷鲜裁磧鹤淤I單。”

        李母倒是比李父干脆,猶豫了一下,就點頭道:“行,跟自己兒子沒啥好客氣的。”

        眼角捕捉到小丫頭巴巴地望著他,李睜故意忽律,把袋子放回墻角,指了指:“還有些東西,是給外公外婆舅舅阿姨的禮物。”

        李冉沉不住氣,氣呼呼道:“李睜,我的呢?”

        “什么呀?”

        “我的禮物呢?”

        “你不是說了嗎?我的新歌賣得很差,哪有錢給你買禮物。”

        “你剛才自己說的,新歌銷量不錯。”

        “你聽錯了...”

        逗了小丫頭一陣,最后李睜從袋子里翻出一雙女士跑步鞋,角馬牌最新款。

        李冉喜出望外,當(dāng)場就還上,把家里的房間都溜達了一遍,蹦蹦跳跳的,興奮得不行。

        飯后,李睜陪著小丫頭到樓下散步,回來后,又陪父母聊了會兒天,不到十點,就洗洗睡了。

        ......

        第二天,一大早。

        飽飽睡了九個小時的李睜揉開睡眼,踩著夾趾拖去衛(wèi)生間洗漱了一番,出來的時候,就聽廳里傳來了李父的朗讀聲。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李睜呆了呆,快步走過去,只見父母妹妹坐在餐桌邊,李母和李冉還在吃,李父已經(jīng)吃好了,手里捧著一本雜志,在那里搖頭晃腦地讀著。

        李父雖然在車間干活,卻是一個文人,喜歡看報紙雜志,看到精彩處,還喜歡讀出來,李睜見怪不怪,一屁股坐下,抓起包子塞嘴里,等父親讀完,這才道:“爸,這首詩詞你覺得如何?”

        李冉一抬頭,詫異道:“哥,這首詩詞你沒聽過?”

        李睜笑道:“聽過啊,剛才爸不是讀了一遍。”

        李冉撅撅嘴:“我是說之前。”

        李睜哦了聲:“沒有。”

        李冉當(dāng)即道:“你落伍了,這么大名鼎鼎的一首月秋詩都不知道,我們語文老師特意拿到課堂上來講解,還說,這首詩的水準(zhǔn)更在教科書上,王白那首公認(rèn)的月秋第一詩之上。”

        李睜傻眼:“你們語文老師還真敢說...”

        李冉打斷道:“這個觀點不是我們語文老師提出的,而是文學(xué)報上一個文學(xué)界老前輩的點評,很大的一個篇幅,通篇贊揚,稱是超越古人后無來者的神來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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