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安面容平靜地聽他匯報，直到葉恪說他去市里告狀，找的是楊泉林，秦正安臉色才微微一動，露出些許笑意，點了點頭，說道：“嗯，不錯……”
　　東方凌君眼里閃過一抹疑惑。
　　這正是他不太理解的地方。
　　濱海官場有一定段位的人都很清楚，石城市.委書.記熊定文的強勢，更清楚熊立輝那個德文公司到底是個什么背景。
　　葉恪去市里告狀，不第一時間向熊定文匯報，偏偏找上了“老好人”楊泉林，而秦正安似乎對此還很贊賞，東方凌君有點看不破這中間的奧妙所在。
　　不過眼下肯定不是向葉恪請教的好時候。
　　好在他和葉恪關系挺不錯的，以后有的是機會詳談。
　　“老熊從頭至尾都沒有找你談過話？”
　　等葉恪匯報完畢，秦正安問了一句。
　　“是的，省.長。”
　　“定文書.記單獨召見了《法制日報》的那個記者王淦。”
　　秦正安問道：“這個王淦，我聽說過，誰給你介紹的？”
　　秦正安這是要了解一下，是否養定國或者李妙然直接插手進來了。
　　“是王泰英介紹的，他也在《法制日報》上班。”
　　葉恪老老實實地答道。
　　“哦，王文獻同志的小孩……你和他很熟嗎？”
　　秦正安略有些好奇了。
　　王文獻就是那位王衙內的父親，宣傳口的某位負責同志。不能算是養秦系的干將，連盟友都算不上。他所在的那一系，和養秦系倒也沒有什么競爭，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葉恪便撓了撓后腦勺，訕訕地說道：“見過幾次。我在北都，和文軒哥他們聚會的時候認識的。”
　　這個關系，也必須要給秦正安解釋清楚。
　　免得讓秦正安乃至養定國產生什么“誤判”。
　　此事和王部.長無關，就是衙內之間私下里幫忙而己。反正也不涉及到太高的層面，介紹個《法制日報》的調查記者，到濱海的一個縣里來調查一個黑社會流氓團伙為非作歹的情況，無須驚動王部.長，確實可以看作是小字輩們的私人交情。
　　秦正安便即了然。
　　這倒也算是衙內們的“常規操作”。
　　秦正安也年輕過，當年他們也有過類似的手法。
　　饒是如此，秦正安還是有些感嘆。
　　葉恪什么出身？
　　不過是金市偏地小縣的普通家庭而己。
　　原本和京城的衙內圈子隔著十萬八千里，八竿子都打不著。結果現在，不但成了養家的準女婿，連京師衙內圈子都混得如魚得水。
　　不是養秦系的力量他都能利用起來。
　　再看看自己那個到現在都還“沒長大”的兒子，輸給這樣的蜂窩煤，真的一點都不冤啊。
　　至于為什么葉恪和王泰英見過幾次面，吃過幾次飯就能讓人家幫他這么大的忙，秦正安沒有細究。
　　畢竟他不是養定國。
　　有些事情太刨根究底了，也不太好。
　　其實就算問了也沒轍。
　　全球股市那種作弊器，別人操作不來。
　　“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
　　“等下就走。”
　　“嗯，這樣吧，你離開大寧之前，去見一下旭明。把你們縣里這個情況，跟他溝通一下。讓他心里有數。如果有必要的話，天琪同志那里，他會去匯報的。”
　　所謂天琪同志，指的自然是省紀.委書.記竇天琪。
　　一首有些不解的東方凌君腦海中靈光一閃。
　　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為什么葉恪要向楊泉林匯報。
　　楊泉林背后，站著的就是竇天琪啊！
　　楊泉林在石城，一直“老老實實”，不顯山不露水，二把手的姿態擺得極其端正。但并不意味著，他沒有實力。
　　葉恪這是送給楊泉林一個“展露鋒芒”的機會。楊泉林雖然不至于抓住這個事大做文章，但在熊定文隨時有可能離任的情況下，稍微舒展一下拳腳，讓其他人見識見識他的力量，也是很有必要的。
　　要不然，就算他接任了市.委書.記，估摸著還是會有很多干.部不認可他的權威。
　　葉恪此舉，不但向楊泉林“示好”，還不動聲色地為自己爭取到一個強力的“盟友”，實在是高明的手段。
　　“是，謝謝省長！”
　　葉恪急忙說道。
　　秦正安這等于明白同意了，必要的時候，關旭明可以介入。
　　僅僅一個南氏團伙案，對吳東杰也許還不能造成太大的壓力，如果他本身沒有牽扯太深的話。
　　但如果省紀.委介入，那這個壓力一下子就變得很大了。
　　事情會完全超出吳東杰的掌控。
　　官場上的事就這樣，任何一位強勢人物，都喜歡將整個事態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只要事態可控，他就不會出讓更多的利益。
　　一旦出現失控的苗頭，立馬就會變得著急上火。
　　情急之下，有可能出現誤判。
　　為了確保事態可控，就必須做更大的讓步。
　　到時候，葉恪自然能夠為自己爭取到更大的利益。
　　這就是秦正安給葉恪最實在的支持。
　　臨了，葉恪欲言又止。
　　秦正安微微一笑，說道：“還有什么話，盡管說。這是在家里。”
　　就算說錯了也不要緊。
　　葉恪想了想，小心地問道：“省長，我最近聽到一個傳言，說青歌書.記可能要離開金市了？”
　　對此，秦正安倒也沒有隱瞞，點點頭，答道：“省委確實有這個考慮。”
　　他和岳青歌的郎舅關系，又不是什么秘密。
　　他來了濱海，岳青歌離任就進入了倒計時。
　　“謝謝省長解惑。青歌書.記對我一直十分關心，春節期間，我再去拜訪青歌書.記吧。”
　　“嗯，你們之間，多來往。”
　　秦正安點頭表示認可。
　　這番話，看似拉家常，實際上，可以看作是秦正安對葉恪的某種“許諾”。
　　岳青歌要走了，金市市.委書.記誰來接任？
　　秦正安自然知道葉恪心里的小九九，如果他不支持陳虞接任金市市.委書.記的話，那葉恪最后這句話，他就不會回答。
　　免得給葉恪造成某種誤會。
　　官場上，但凡涉及到人事任免，領.導的任何一句話，都是蘊含著深意的。
　　離開二號別墅，手表時針已經過了八點。
　　葉恪開著車，離開榕湖一號院。
　　這次來拜見秦正安，肯定得他自己開車，無論袁舟還是趙玉，可都沒那個資格到省長家里來吃早餐。
　　如果把他們單獨留在外邊，似乎也不太合適。
　　葉恪沒有急著回酒店，也沒有急著去省紀.委拜會關旭明和安曉風。
　　而是找了一個比較僻靜的角落停下來，掏出手機給陳虞打電話。
　　“姐，起床了沒？”
　　葉恪的語氣有點膩。
　　多久沒抱著市長姐姐睡覺覺了？
　　心里癢癢得厲害。
　　陳虞在電話那邊撇撇嘴，哼道：“都幾點了！”
　　這家伙，電話倒是見天的打，就是不見人。
　　雖然情況使然，可你架不住心里思念啊。
　　“我剛才去見過秦省長了。”
　　眼下時間不寬裕，葉恪也就沒有在電話里和市長姐姐過度膩歪，直接切入正題。
　　“你們市里采取行動了？”
　　陳虞的語氣也開始變得嚴肅。
　　有關葉恪在大義的情況，陳虞比任何人都了解，葉恪每天都給她打電話的。就算是熱戀情人，也找不到那么多風.花雪月來聊。
　　他倆一個市長一個縣長，可不就得聊工作嗎？
　　對葉恪找南氏團伙開刀，陳虞自然是非常贊成的。
　　黑社會流氓團伙嘛，一打一個準。
　　而且絕對正義，任誰都沒辦法擺到臺面上來反對。
　　關鍵陳虞也很清楚，凡是這種行事高調，囂張至于極點的黑社會團伙，背后一定是有保護傘的。黑社會越囂張，保護傘越硬。
　　只要能說服市里對南氏團伙動手，葉恪在大義的局面，就算是打開了。
　　剩下來的不過是“討價還價”。
　　“這可由不得他們。他們敢不動手，回頭王淦就敢直接發稿子！”
　　葉恪笑著說道。
　　《法制日報》王牌調查記者的作用就在這里，等同于戰略威脅。
　　尤其《法制日報》的牌子夠硬，影響力夠大。
　　不要說熊定文夠不著，就算是雷傳軍都不一定能左右得了人家報社的意見。
　　這也是為什么熊定文單獨接見王淦之后，就不得不立即召開書.記辦公會來處理這事。王淦肯定是給定文書.記碰了個硬釘子。
　　為這事去麻煩雷傳軍肯定是不現實的，那不是求援，而是主動找罵。
　　傅軍書.記不訓得他狗血淋頭才怪。
　　“能拿下誰？”
　　陳虞一點不關心南氏團伙的結局，這種黑社會流氓團伙，一旦專.政鐵拳砸下來，下場是可想而知的。
　　首犯免不了刑場上走一遭。
　　陳虞關心的自然是官場上的博弈。
　　“目前來看，陳桂榮肯定要拿下。他完全沒有騰挪的余地。另外要看吳東杰本人和楊真真在這個事情中牽扯有多深。”
　　“剛才秦省長指示，讓我離開大寧前，去省紀.委拜會一下關旭明主.任。”
　　陳虞笑了起來，說道：“楊泉林應該也會為這個事情出一份力了。”
　　省紀.委介入，是另一個戰略威脅。
　　葉恪壓根就沒打算給東杰書.記太多喘息的機會。
　　東杰書.記，既然你選了我葉恪當對手，那請問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葉恪笑了一下。
　　陳虞現在對于體制內博弈的精髓，了解得越來越透徹了。
　　一下子就指出了楊泉林的“作用”。
　　“姐，聽說青歌書.記要走了？”
　　“嗯，省里確實有這個傳聞。怎么，你在石城也聽說了？”
　　葉恪笑道：“不是在石城聽說的，是我哥跟我說的。”
　　“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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