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殺雞儆猴
我上前從這些人面前經過,背后傳來雁侍衛的厲喝聲,“把頭抬起來!”
所有人都抬起了頭。
有些人我是認識的,有些不認識。
但是他們看我的眼神,都很是奇怪復雜,讓我很不舒服。
我在最后一排看到了那個叫我去昭和苑的侍衛,他眉心緊皺地盯著我,眼底恐懼深埋,隨著我的靠近他微微顫抖起來,攥緊了拳頭。
“就是他。”
我指著他,看向寒王。
寒王臉色陰沉,只跟雁侍衛說了句,“一丈紅。”
說完之后,便轉身往屋里去。
那人立即尖叫起來,“王爺,屬下是冤枉的!她故意陷害屬下,都是她故意的啊!她混到王爺身邊來,必定包藏禍心!”
突然之間,他的嗓音陰狠起來,指著我雙眼猩紅地道,“我有證據!”
“我有她是奸細的證據!”
我緩緩轉身,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說什么?”
他多半是老王妃的人。
現在,難道要把老王妃威脅我那事兒,說出去嗎?
他指著我,眼睛紅得像是要沁出血,歇斯底里道,“她是奸細!她是完顏梟派來的奸細,埋伏在王爺身邊,就是要害死王爺的!”
我稍微松了一口氣,扭頭看向寒王。
寒王在屋檐下轉身,目光定定落在我臉上,“解釋一下。”
聲音聽不出多少怒意,但是威壓卻很強,我只得跪地,道,“王爺明鑒,奴婢認識完顏太子,只是因為想要騎馬,與他之間并無瓜葛。奴婢是不是奸細,王爺一查就知道。”
我要是奸細,就不會明目張膽去找完顏梟,與他相愛了。
寒王拉著我,與完顏梟、裴雪瑤三人斗法,必然早就查過我與完顏梟之間的事情,我能做的只有實話實說,“奴婢是草原上長大的,天生喜歡騎馬……”
話沒說完,便被那侍衛尖叫著打斷,“王爺!她在說謊!”
“屬下親眼見過,她與完顏梟同乘一騎,完顏梟抱著她,兩人異常親昵!”
“他們還交換過定情信物!”
“王爺若是不信,可以去查完顏梟!他手上必定有一串紅瑪瑙手鏈,就是阮凌音的!而且她家鄉的傳統便是,女子若相中郎君,便送手鏈當定情信物!”
“……”
我突然啞口無言。
我與完顏梟同乘一騎,這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只是一個奴婢罷了,完顏梟是西秦太子,到時候帶走一個奴婢根本無傷大雅,于國于家,誰都不會在乎多一個我少一個我。
卻不想一朝被寒王沾了清白,這反倒成了罪名。
我沒辯解,只是抬眼看向寒王。
我的確送了完顏梟手鏈,與他說好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那手鏈的確還在完顏梟手上,他今早通過孫媽媽遞來紙條叫我等他,若寒王去問,他必定要拿出手鏈,與寒王一爭高下。
說什么都沒用了。
我看著寒王,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臉色陰沉如水,背后傳來那個侍衛發瘋般的尖叫聲,“王爺,就算是要一丈紅,也應該賞給她啊!”
“她的心根本不在王爺身上,王爺與完顏太子又是死對頭,若把她留在身邊,遲早有一天,她要背刺王爺!”
我渾身冰涼,冷汗浸透了脊背。
以寒王多疑,的確應該賞我一丈紅。
他經常也都是這么干的,但凡有人生出半點要算計他的蛛絲馬跡,他都會活生生打死,再把尸體送到他們主子那里去。
照著他的性子,一會兒該是將我打死,送到完顏梟跟前去,再笑著跟他說,“不好意思,一不小心下手重了。”
這一次,我覺得我應該死定了。
于是,跪下來道,“奴婢與完顏梟,的確……交換過定情信物。但如今奴婢是王爺的人,便與他再無瓜葛。”
若他不信,我也沒法子。
他盯著我看了好一陣子,最后道,“動手吧。”
我心頭咯噔一下,死亡的恐懼攫住心臟,一瞬間呼吸不上來。
他卻已經進了屋。
我扭頭看向雁侍衛。
原以為他要來抓我,他卻只是睨了我一眼,道,“沒說你。”
之后,示意別人動手。
我都沒從恐懼中反應過來,便見那侍衛已經被按住,手臂粗細的竹板朝著他身上招呼了上去,很快血肉模糊。
可直到死,他卻還大喊著,“她才是奸細,她才是奸細!屬下冤枉啊!”
眼前一片血紅。
他叫不動時,我忍不住吐了出來。
一股極致的惡心將我掩埋,我不停的發抖、打寒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后背寒意涌了上來,之后又起高燒。
最后,終于撐不住時,窗口才傳來寒王的聲音,“送她回去休息。”
之前,我一直跪著。
青鸞閃身出來,拉著我起來時,我才后知后覺:他雖不殺我,但也是以儆效尤。
今天給那個侍衛的一丈紅,便是故意給我看的,告訴我若敢背叛他,這就是我的下場。
我渾渾噩噩往屋里走,兩條腿仿佛是被青鸞拖著的,整個人猶如行尸走肉。
我在戰場上見過無數的殘肢斷體,卻從未見過如此血腥惡心的場面,原來這世上最殘暴的永遠是人心,到底是什么樣的靈魂,會想出如此惡毒的刑罰?
殺人不過頭點地。
再想起他說讓我去看瀟瀟那事兒,又覺得沒那么感動……
于他而言,我不過是個奴罷了。
若沒有京城這幫人,我們家不會淪落到抄家滅門的地步,我與瀟瀟也不會淪為奴隸。
既不是奴,又何須旁人施舍?
還用這樣的手段?
青鸞扶我上床時,我依舊在干嘔,吐得最后嗓子里血都出來了。
帕子上一片紅。
青鸞說了什么,我最后一個字也沒聽清,后來聽說那個侍衛的尸體又被拖出去喂狗,是從昭和苑門口過去的,血流了一地。
不知怎么的,我暈得厲害,卻又怎么都睡不著。
到了晚上,也只能盯著黑漆漆的屋頂,不停掉眼淚。
阿爹,這就是我們要守護的家園嗎?
血腥、暴力,人命如草芥。
想起十三歲那年,西羌攻勢猛烈,阿爹重傷,我是長女不得已披甲上陣,差點丟了性命。
阿爹說,月牙關無論如何也不能丟,便是用尸骨也得把城墻砌起來,否則羌人東進,直搗京城,便是萬劫不復。
我向往京城,很小就想看看自己一家人用命拱衛的皇都是何等的繁華景象。
卻不想,第一次來便是坐著囚車。
此后骨肉分離,幾經輾轉也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長什么樣子,唯有天牢的陰冷血腥,教坊司的淫靡骯臟,寒王府后院的爾虞我詐。
以及,寒王。
阿爹與他一樣,干的都是戍邊行軍打仗的事兒。阿爹就從來沒有這般陰狠。
因著無法釋懷,我晚上什么也沒吃得下去,本以為今晚寒王不會再尋我時,外面卻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奴婢拜見王爺!”
孫媽媽慌忙晃了我兩下,“凌音!凌音!”
“繡娘與王爺來了,你快別哭了。”她慌忙去擦我的眼淚,粗糙的手掌似將我眼皮子都翻開了,卻讓我心頭震顫,難過至極。
小時候每次哭,阿爹都是這樣哄我。
那是做苦力活的手,是為了守護家園拼命廝殺過的雙手,粗糙卻溫暖人心。
我的眼淚不但沒止住,反而越發地洶涌了起來,聽見寒王在門口說,“去賬房支取兩個月的銀子,滾出王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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