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屋里格外的沉默。

　　外面暮色已經降臨了下來，還沒有點燈，他坐在暗影當中看著我，看了我好一陣子，才伸手把我拉進懷中。

　　“你聰慧過人，能看到這些，自然也能感覺到，本王留下你，不只是因為這些。”他把臉埋在我胸口，微微閉著眼睛，似有些疲倦。

　　我有些不太適應，掙扎了兩下。

　　他把我摟得更緊，嘆了口氣，道，“本王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是……有一點本王沒有騙你。你的確是本王唯一一個自己選擇的，也是要與你生兒育女的。”

　　“無論誰來了，在本王這里，也越不過你去。”

　　此時，我又感覺到了他話語當中的真誠，屋里似乎突然安靜了下來，我嗓子有些啞，問，“那為什么拿我當擋箭牌？”

　　他嘆了口氣，“本王不愿意承認，但是……也許你不愿意相信，但事實是，本王也只能用你當擋箭牌。”

　　說著，看向我，“本王只信任你。”

　　“……”

　　我低頭時，看到他認真的眼神，在微光里顯得格外明亮，似乎身上剛剛的戾氣消散了，還有一點點悲傷。

　　我突然生不起氣來。

　　片刻，道，“我可以和你共進退，可是有一樣，你要幫我……保護瀟瀟。”

　　他嘆了口氣，“你有沒有想過，本王把你推到前面，也是在保護她？”

　　“現如今，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你是本王的軟肋。那你妹妹呢？你妹妹自然是你的軟肋，也就是本王的半個軟肋……”

　　“不到迫不得已，他們不會再對一個小女孩出手。”

　　“……”我最近神經緊繃，這一點的確沒怎么想，但是我也不傻，道，“王爺的話是沒有錯，但是我們兩也更危險了，所有人都盯著我們。”

　　“而且，我爹是被冤枉的。”

　　他深吸了口氣，看向門外。

　　好一陣子，才道，“你在大漠長大，太單純了。”

　　“等時間久了，經歷的事情多了，你就會知道人性險惡，很多事情真相是一回事兒，表現的是另一回事兒，大家說的是一回事兒，做的又是另一回事兒。”

　　“而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但卻又好像商量好了一樣，就讓錯誤在那兒擺著，欲蓋彌彰……”

　　我聽到這里，有些煩亂，“人活的真誠一點，會死嗎？”

　　他看著我，伸手理了理我耳邊的頭發，道，“在大漠，也許不會。”

　　“但在盛京，會。”

　　“……”我突然無言以對。

　　他捏了捏我的臉，“別胡思亂想了，便是四公主當真進了王府，也不會影響到你的地位。”

　　“本王會護著你的。”

　　他又把我摟得很緊很緊，像是要嵌入骨頭里一般。

　　我這一次沒再掙扎，只是道，“你想用四公主牽制皇上。”

　　“……本王知你不是善茬，卻沒想到眼光這么毒辣。”他看著我有些無奈，“你就不能讓本王稍稍休息一會兒嗎？”

　　他難得用這種可憐巴巴又無奈的語氣跟我說話，我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這會兒自是不好犟嘴，道，“那……王爺休息？”

　　想著讓他一個人靜一靜，他卻摟住我，道，“別走，讓本王抱一會兒。”

　　“就一會兒。”

　　天已經徹底黑了，屋里一片狼藉，但誰也不敢進來收拾，我站在他面前，他摟著我靠在我身上，似是要睡著了。

　　他的頭就在我懷中，我低頭看他時，他的側臉在微光里顯得疲倦又安靜，似是真的累了。

　　我腦海里冒出一個想法：男人只有在閉眼睡覺的時候，才像個人。

　　但他也沒休息多久。

　　大概一刻鐘之后，他起身松開了我，對門外道，“上菜吧。”

　　雁侍衛這才換掉了桌子，招呼孫媽媽送上晚飯，我們兩個坐下來，寒王才說起雪影的事情，道，“雪影是今天早上買回來的，本王查過了，背景很干凈，而且武功也極好，留在你身邊可以保護你，你要是實在著急，還可以讓她陪你去騎馬，學功夫。”

　　我抬眼看向他時，他也看著我，道，“我知道你又在懷疑本王，但雪影……”

　　頓了頓，他才又道，“你也看出來了，盛京誰都想往本王身邊塞人，便是本王自己的暗衛，都接連出事兩人。”

　　“不是府上的人不樂意給你用，實在是本王也……信不過。”

　　“雪影留在你這里，可以杜絕有些事情的發生。”他說著，往我碗里放了一塊嫩豆腐，道，“若再過些日子，你懷上了更是要萬分小心，身邊不能沒有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一刻我看著他，突然產生了一種夫妻的感覺，忍不住脫口而出，“王爺，您當真……要與妾身同舟共濟，白首偕老嗎？”

　　他點了點頭，“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說，起碼現下，本王的心里唯你一人。”

　　我點頭，“那王爺利用妾身的事情，妾身便暫時不計較了。”

　　他被逗得一笑，“小氣鬼，難不成往后還要秋后算賬？”

　　開了個玩笑，氣氛突然好了起來。

　　晚飯做的豐盛，還上了羊湯，我吃完之后便琢磨著休息，寒王躺在床上陪我睡了一會兒，伸手輕輕摸著我的后背，道，“傷快好了。”

　　“那王爺再忍一忍。”

　　他不發神經的時候，懷抱是溫暖可靠的，我草木皆兵的內心，也難得放松了一會兒。

　　但到了后半夜，他卻提前起來了，道，“你再睡會兒，本王還有些公務要去處理一下。”

　　說著，穿好衣服準備走。

　　鬼使神差的，我拉住他道，“王爺當真要娶四公主？”

　　他扭頭看向我，道，“皇上不信任我，我不信任皇上，四公主……是唯一的選擇。”

　　“睡吧，本王會娶她，但不會碰她。”

　　我松開他的衣袖，卻是睡不著了。

　　男人們奪權，女人們都是籌碼，這樣的世界看似合理，卻又荒唐可笑。

　　按理說，我得到寒王的承諾應當高興。

　　可實際上，卻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四公主是皇帝和寒王之間平衡的籌碼，我又何嘗不是？

　　看似榮光無限，一著不慎恐怕香消玉殞。

　　雪影見我睡不著，在我床邊坐下來，問，“心里煩悶？”

　　我突然發覺，她看我的眼神不像是看主子，更像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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