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就算是……這世上沒有路，我也會為你殺出一條路來。”她的聲音算不上溫柔，卻讓我渾身震顫，擠壓的情緒再也壓制不住。

　　后來誰也沒再說話。

　　我哭了一會兒，緩緩平靜下來，下定了最后的決心，抬眼看向她，“師父，藥給我。”

　　“你要想好。”

　　她看著我，“一旦孩子沒了，十個月之后，你和寒王之間就不會再有可能。”

　　眼底是我之前不曾見過的深沉，我不知為何，就說了句，“師父，無論我和寒王之間結局如何，我都不會怪你。”

　　“這本來就是我自己決定的，和你沒有關系。”

　　“我不是怕你怪我。”她有些急切地打斷了我，片刻，嘆了口氣，道，“我怕你難過。”

　　我低頭，心里微微有些發疼，“遲早……是要難過的。”

　　趁著孩子小，打掉了他也不知道疼，我也少遭罪。如果等肚子大了，再想打掉就不容易了，傷身，也造孽。

　　我不得不承認我還是比較懦弱，沒有勇氣和有可能是自己的仇人的人生兒育女，也沒辦法想象最后的結局。

　　花葉深呼吸了一口氣，轉身從架子上拿了一個小瓶子遞給我，“里面有三天的藥，你一次吃一顆。雖然慢了一點，但不會傷身。等這些藥吃完了，我就會給你新的藥，一來拓寬經脈好習武，二可以讓你的肚子慢慢脹大，制造出喜脈的假象。”

　　我點點頭，拿了一顆藥丸子塞進了嘴巴里。

　　過了一會兒，腹中傳來輕微的響動，但除此之外卻也沒有別的感覺。

　　花葉關了成衣鋪，陪我一起回寒王府，馬車上帶著文琴的尸體。

　　我們去蘇家一趟，有些事情回去總要應付寒王的盤問。我也想知道，寒王在看到文琴的尸體，和那半片令牌時有什么反應。

　　“蘭諜苑的牌子要麻煩師父幫我保管，我怕漏了餡兒。”我把文琴給我去找安先生的那個令牌給了花葉，心里多少有些滋味。

　　就在前兩日，我還想著要與寒王白頭偕老。

　　現在，就不得不像是防賊一樣防著他。

　　花葉點點頭，“等送你回去之后，我出去一趟。”

　　我嗯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外面夜幕已經降臨，華燈初上鬧市上面人群熙熙攘攘。馬上搖晃著，我看著外面的場景逐漸失了神。上次寒王說帶我來夜市看花燈，最終還是沒看成。

　　身后傳來花葉的聲音，“你要是想看，找個合適的時機，我陪你去。”

　　我回神放下車簾，“我突然也沒那么想去了。我爹娘死得慘，瀟瀟還困在宮里，我自己也十面埋伏……也許，我從開始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那尋常百姓的歡快日子我終究不配。”

　　說著，看向花葉，“等有朝一日，我能闖出自己的一條路，為阿爹和阿娘報仇雪恨之后，我再去看花燈吧。”

　　要不然，這樣的燈紅酒綠，只會刺痛我。

　　花葉伸手，摸了摸我的頭。

　　她的指尖修長，但指甲卻修剪得極短，一雙手看上去干凈又溫潤，透出冷玉的光澤，極美。

　　我看了眼自己的手，笑，“以前別人總說我手長腳長，沒想到到了師父和雪影跟前，我卻要小半截。”

　　“我與你不一樣。”她輕輕搖頭。

　　“嗯。”我點點頭，“師父比我見過的任何女子都灑脫、強大，美麗。”

　　“美麗？”

　　她眉梢微微一挑，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

　　“是啊，師父特別美。”我由衷贊嘆，“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美。”

　　由內而外，風骨天成，有種威武不能屈的美，卻又不會像是寒王等人那樣，把強勢寫在臉上。

　　她說，“你覺得好就好。”

　　難得見她有些不好意思，煞有介事地掀開車簾看向了窗外。

　　我不禁笑了笑，原來她還有這樣的一面。

　　外面突然傳來青鸞的聲音，“淑儀，花神醫！你們可算回來了，王爺聽說成衣鋪那邊遭了刺客，都快急死了。”

　　“急什么？”

　　我回神，想到文琴說的那些話，一股怒火在胸腔里起伏著。

　　青鸞道，“當然是擔心你啊！你這懷著身子呢，何況上次的刺殺剛剛過去……”

　　“師父武功高強，有她在我自然會沒事。”我截斷了她的話。

　　青鸞一愣，點頭，“那倒也是，倒也是。”

　　之后，便沒再說什么。

　　我觀察她的表情，一時間也看不出來她到底知不知道暗衛刺殺文琴的事情，而她也很快就隱在了暗處。

　　因為她跟著，我和花葉之后都沒再說什么。

　　到寒王府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寒王站在清風苑門口看著我，模樣有些憔悴，“怎么去了這么久？你們沒事吧？”

　　他說著，目光落在了文琴的尸體上，眉心緊皺。

　　“有事的是刺客。”

　　花葉砰一聲把文琴丟在地上，看向他，“但是刺客很蹊蹺，其中有一波是寒王府的，不知王爺怎么看？”

　　她的臉上隱隱帶著一絲怒氣，直接把那半截令牌丟給了寒王，“王爺想要殺人滅口，犯不著用這種手段，你確定你那點暗衛是我的對手？”

　　“！”

　　我也沒想到，花葉回來會直接找寒王算賬。

　　還是用這么強勢的方式！

　　寒王看著那半塊沾血的令牌眼神一閃，但很快就掩飾過去，道，“怎么會這樣？難不成，暗衛當中還有奸細？”

　　我看著他這個反應，心頭涼了半截。

　　花葉冷笑，道，“那奸細可真是太多了，這一伙人近十個，王爺總共多少暗衛？你到底行不行！”

　　“花神醫！”

　　寒王也被她弄得不高興，猛然拔高了聲音。

　　剎那間，兩人之間劍拔弩張。

　　我能感覺到寒王身上的威壓，可是花葉卻面不改色，衣擺隨夜風而動，哼了一聲，“我說得有錯嗎？如果暗衛當中只有一兩個奸細，那很正常。可如果一大把一大把都是奸細，除了懷疑寒王能力不行之外，我只能認為，刺客是王爺派出去的！”

　　“為什么？”

　　微冷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寒王臉上。

　　寒王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花神醫，就算是本王再蠢，也不會派暗衛去當著你的面刺殺文琴，那跟送人頭有什么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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