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怕，就不會來了。”

　　她看向我，眼底有微妙的情意流轉著，嗓音微微有些沙啞，“盛京的水的確很渾濁，但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吧，明天的事情，有我。”

　　“嗯。”

　　我重重點頭，她護著我的樣子，讓我鼻頭發酸，情不自禁蹭了蹭她的手臂。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睡一會吧。”

　　之后，便起身道，“我出去走走，也許能有什么新的發現。”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

　　但她走后，整個清風苑都好似冷了起來，外面狂風肆虐著，像是要把整個京城都吹走似的。

　　我心里沉悶，便走出了門。

　　已經是傍晚了。

　　宋媽媽從外面端著飯菜和一碗湯藥進來，臉上掛著笑，“哎喲，這么冷的天，你怎么站外面啊？都要當娘的人了，可不能再這樣任性。快進屋，廚房特意吩咐下來，給你煲了安胎湯。”

　　我看著她進屋，忍不住說了一句，“宋媽媽連這一點點風都擔心，但是我明天必須要去獵場，不知宋媽媽可有什么好辦法讓我不去？今天天氣這樣，明天肯定會下雨，這一碗安胎湯，擋不擋得住秋雨呢？”

　　又能不能，擋住人心險惡？

　　我跟著她進屋，心里有些諷刺。

　　宋媽媽扭身看我，表情有些僵硬，干笑道，“淑儀明天去圍場，那是皇上下的圣旨，西秦使臣要求的，奴婢這樣的人，如何可以左右這樣的事情呢？”

　　我心下冷笑了一聲，道，“那你出去吧，讓我休息休息。”

　　她臉上有些不太好看，但還是出去了。

　　片刻之后，寒王走了進來。

　　“在吃什么好東西呢，從大門外就聞到了香味。”他臉上掛著笑，在我對面坐下，道，“母妃對你是真的好，吃穿用度都是親自過目的。”

　　我抬眼看向他，見他欲言又止，便問，“王爺是不是還有話要說？”

　　徐老側妃不是對我好，她只是對他兒子好，對她孫子好，我腦袋清醒得很。

　　寒王看著我嘆了口氣，道，“明天天氣不好，進了山里，會很艱難。本王很擔心你的安全。我想跟著進去，就怕皇上不許。”

　　“左右都是躲不過的，艱難就艱難吧。”

　　我看著他，又把這件事情倒著推了回去。

　　當初，讓我去圍場是西秦使臣要求的，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是西秦人包藏禍心，想要為難我。但是現在，卻又有不同的看法：表面上這件事情是西秦使臣要求的，但實際上，應該是西秦使臣與寒王提前商量好，設下了這么一個局，他們要在圍場上做成什么事情，而這個事情的關鍵就是我。

　　從一開始，寒王就知道我的結局。

　　他一直在和西秦使臣演戲，比如那次在天下樓和賀蘭絕打的那一架也一樣，他們雙方都沒盡力，卻讓我成了整個盛京城的靶子，也讓賀蘭絕喜歡我這件事情人盡皆知。

　　那么，等我突然消失在盛京，就順理成章了。

　　大概一從圍場出來，要傳的謠言就會變成：我跟著賀蘭絕跑了。

　　如此，寒王又成了受害者。

　　真真是可笑。

　　我問他，“王爺，假如我明天死在圍場上，王爺會為我難過，為我報仇嗎？”

　　“不會。”寒王搖頭，“但如果明天你死在戰場上，本王就算是掀翻了整個盛京城，也要替你討個公道。”

　　“如果是西秦使臣干得呢？王爺會去西秦討說法嗎？”我緊盯著他，不知道他這些話有沒有一個字可以相信。

　　但這一次他說的卻格外認真，道，“如果西秦使臣敢傷你分毫，本王的西北軍必將讓他們西秦吃不了兜著走。”

　　嗓音帶著一些肅殺之氣，我看見他一只手緊緊握成拳，不禁笑了一聲，“王爺，妾身開玩笑呢，你那么認真做什么。”

　　話音未落，就被他握住手，目光著急地落在我臉上，沙啞道，“凌音，本王是認真的。”

　　我愣了一下。

　　片刻，點頭道，“妾身知道。”

　　因為被騙太多次，我已經沒了與他一辨真假的心思，就連敷衍都已經很不耐煩，但是我沒想到，他說過的所有話都不算數，唯獨這一件，當了真。

　　晚飯我吃得挺多，因為畢竟要保存體力，應付明天的事情。

　　寒王只是看著我吃，他沒動筷子。

　　但是目光一直落在我臉上，等我吃完便將我抱去床上，緊擁著，“今晚本王與你一起睡。”

　　見我看向他，他又沙啞補充，“我不會動你，只是想抱抱你。最近事情太多，沒有好好陪你，就連本王……都有些想你了。”

　　他難得說了情話。

　　換做前幾日，我會當真。

　　可今天聽來，卻感覺分外危險。

　　如果不是生離死別，他又何必這個樣子？而且我也聽出來了他語氣當中的不舍與決絕。人的心總是在一步步權衡、選擇當中往前走的，對于被舍棄的部分，再多的不舍都顯得十分可笑。

　　因此，我在他心里一文不值。

　　我任由他抱著，心里卻是涼透的，“又不是再也見不著了，王爺摟得這么緊，倒是叫妾身覺得，明天便是妾身的絕路。”

　　他按住了我的嘴唇，“不要亂說。”

　　我心下冷笑，你亂做卻不叫別人亂說？

　　不去演戲真的是可惜了。

　　夜色降了下來，我與他同床異夢，眼神落在窗口腦海里就浮現出花葉與池華、雪影他們的影子，不知什么時候才睡了過去。

　　因為寒王在，這天晚上我沒再見過花葉，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第二天一早，寒王起來去忙碌。

　　“皇上雖然做戲拿掉了本王的兵權，但是獵場上很多事情還是要本王負責。”

　　他穿好衣服看向我，眼睛里的不舍變得更加濃郁，但又要比昨天晚上隱忍一些，道，“本王先去處理一下雜務，等一會兒接你一起去進宮，再去圍場。”

　　“好。”

　　我看著他，心里在想：

　　假如今天西秦人成功，那是不是這就是我們最后一天見面？

　　他收拾好離開了房間。

　　我悠長地深呼吸了一口氣，這股氣息長到足以讓我意識到，現在和他在一起對我而言已經是一種折磨，我需要放松了。

　　我起身打開了窗戶。

　　一陣冷風襲來，我胸口那股憋悶才被掃去。

　　門外花葉走了進來，關好門之后又幫我關上了窗戶，給了我三個藥吃，“白色的，是防蠱的。黑色的，是保命的。青色的，是解毒的。你吃了，三天之內只要不是一擊斃命，閻王也帶不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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