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是半信半疑，便叫他來給麗妃醫治。沒想到，不出一個月，麗妃的病真的就好了。這之后，他又數次為朕驅邪，朕的確也覺得身體好了許多，這才讓他進了祭司殿的。”

　　說到這里，他氣得顫抖，“真是沒想到，他居然是前朝的人！”

　　我琢磨著這些事情，問，“麗妃娘娘當年的病，是怎么得的？”

　　皇帝說，“南巡省親之后回來得的，也是怪朕當時沒攔著她，早知道就不讓她回去了。你可能不知道，麗妃是南疆人，那邊本來就亂。”

　　“末將確實不太了解南疆。”

　　我小心試探，“只不過，裴愈當時說麗妃是被人詛咒了，那有說是什么詛咒，為什么被詛咒嗎？按理說，這詛咒都有很深的因果，通常都是得罪了人，或者遭人嫉妒這種的，才會被詛咒。”

　　“娘娘去南疆，得罪過什么人嗎？”

　　我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因為，徐老側妃也是從南邊來的！

　　而且，廢后只是發誓，就能讓她幫著廢后，多半可能就是有詛咒加持約束廢后，否則的話，她又不是傻子，怎么會相信廢后的誓言一定會兌現呢？

　　那么麗妃身上的咒，又是誰下的？

　　我看著皇帝，有種身陷迷霧的不安在內心涌動起來。

　　皇帝搖頭，“這朕就不知道了，只不過，你問這個，和對付裴愈有關系嗎？”

　　“有沒有關系我不確定，”我輕輕搖頭，“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覺得很蹊蹺。”

　　說著，看向皇帝，“皇上細想，我們從裴愈的角度出發，他是前朝的太子，想要的是拿回皇位。那么，他有兩個辦法，第一個是控制皇上他自己掌握實權，最后逼迫皇上禪位。”

　　“第二個，就是讓自己的子嗣順理成章繼承皇位。”

　　“很顯然，這后一個是最安全的，因為皇位在不知不覺之間就轉移了。可是，他為什么要選擇和昭和苑那位生下沈霈，扶沈霈上位呢？”

　　“沈霈登基名不正言不順，還要和陛下的幾位皇子們爭，這風險可就大了去了。”

　　我說到這里，皇帝差點騰一聲站起來。

　　碰到馬車頂部，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在馬車上，揉著腦袋坐回原地，驚懼道，“你的意思是，沈霈可能是個幌子，他……”

　　嗓音顫抖起來，他不敢相信，卻不得不說出那句話，“實際上他要扶上位的，是朕的兒子？”

　　“不不，”他搖頭，迅速否定了自己的話，“不，不是朕的兒子！是他和朕的妃子生的兒子！這樣，表面上是皇嗣，實際上卻是他的血脈！”

　　“只要朕的其他兒子死了，只剩下他那一個，那么繼承人自然而然，就成了那一個！”

　　“等朕的兒子們都死了，他就會對朕下手！”皇帝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抖成一團，“他的想法，和廢太子是一模一樣的！”

　　說到這里，倒吸一口涼氣，臉色變得慘白。

　　我見他不吭聲了，這才道，“沈霈也未必是個幌子，一旦他拿到了阮家軍和南軍的控制權，他就會成為裴愈的后盾，更難控制。”

　　皇帝聞言，發胖的拳頭攥緊，嗓音徹底沉了下去，“照著這么說來，那四皇子的身份就有問題！”

　　“四皇子？”

　　我一愣，“四皇子是麗妃娘娘的兒子？”

　　“你不知道？”皇帝似乎也有些詫異，抬眼看向了我。

　　“……”我搖頭，“皇上，末將一來京城，就下了天牢……”

　　他一噎，道，“四皇子是麗妃兒子，的確也是裴愈來了之后才懷上的。只不過，這一次進了山，反倒是四皇子死在了里面，那裴愈豈不是恨死了廢太子？”

　　“若是，讓這兩方狗咬狗呢？”

　　正是我要的結果。

　　于是，道，“也許是個不錯的法子，畢竟他們都藏在暗處，若相安無事，敵在暗我們在明，很難找到突破點。但如果是相互廝殺起來，我們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他抬眼看向我，渾濁的三角眼深深瞇起，“阮凌音，你真的叫朕刮目相看。”

　　我從他眼睛里看到了忌憚。

　　但這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于是垂眸道，“皇上謬贊，末將也只是自保罷了。”

　　狡兔死走狗烹這個道理，我懂。

　　等這些麻煩都解決掉，皇帝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我，不提我在朝中如何興風作浪，便只是阮家軍只聽我一人這一條，都不是任何一個帝王能容忍的。

　　我爹的死，和阮家軍至今群龍無首，反倒讓當權者們意識到，阮家軍必須重組，打破阮家人在軍中的神話。

　　我不相信，皇帝不想做。

　　只是，時機未到罷了。

　　不知不覺之間，馬車進了皇宮。

　　皇帝沒再多說什么，他下車之后，第一時間傳召了裴愈和寒王。

　　因為寒王還在圍場，所以先來的是裴愈。

　　我身上穿著禁軍的衣服，戴著禁軍的頭盔站在皇帝邊上，透過頭盔上面的眼孔，第一次見到這位所謂的大祭司。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長袍，頭上戴著又高又尖的黑色帽子，上面繡著一只白色的鳥，但外形看上去像是烏鴉，手上拿著一把黑色的羽毛扇子。

　　說話的聲音，也有些沙啞，像極了鋸木頭，“臣拜見皇上！”

　　“皇上不是去了圍場么？怎么深夜回宮召見微臣？可是圍場上發生什么事兒了？”

　　他的嗓音里，帶著一絲絲期待。

　　皇帝緊盯著他，眼神晦澀未明，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圍場上的確出事了。四皇子死在了里面，是被廢太子的人殺的。朕不明白，廢太子怎么就死而復生了呢？所以，想請大祭司起一卦，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怒火夾雜在每個字之間，他兩只拳頭搭在龍案上，攥得緊緊地，微微前傾的身子，將壓迫力傾瀉在了裴愈身上。

　　裴愈眼底隱晦的期待，在他說起四皇子之死時，變成了震顫和不可置信，“四、四皇子死了？！”

　　他的身子顫抖起來，捏著羽毛扇得手也跟著抖，羽毛扇在他掌心碎裂，羽毛灑落一地，他都沒有注意到。

　　皇帝瞳孔深深縮著，重復剛剛的話，“是啊，四皇子他死了，被廢太子虐殺的！”

　　仿佛死的那個人不是他的皇嗣，而是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一樣！

　　裴愈一個趔趄，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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