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沒想到，我還活著
一夜奔波之后，我和其他人都還好，裴雪瑤已經(jīng)筋疲力盡，曾經(jīng)初見時那個柔軟的水鄉(xiāng)女子，身上滿是風(fēng)沙，嘴唇干裂，唯有一雙眼，透出自由的氣息，在沖出鬼城之后，跪地痛哭。
“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我伸手拉住她，她轉(zhuǎn)身抱著我哭，“我終于，從盛京逃了出來�！�
“凌音，以后我只有你了�！�
我拍著她的后背，“不會，以后你有整個月牙關(guān)，弦月城，還會有更廣闊的天地，也能有很多很多朋友。”
“嗯�！�
她擦了眼淚，情緒輸泄出去，深呼吸，“那我們走�！�
一年多沒回月牙關(guān)，我看著西北、和東南方向巨大的山脈，紅色的山體上面，旭日自青色的云層里蓬勃而出，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現(xiàn)在是冬季，草已經(jīng)徹底枯萎了。
銀麒看著四周，“這就是，我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嗎？”
“嗯，我們回家�！�
我拉住她的手，指著月牙關(guān)的方向，“看到那片山坡了嗎？我們家就在山坡下。西南就是那座山，月牙關(guān)在兩座山的中間�！�
當(dāng)大漠的長風(fēng)從月牙關(guān)穿行的時候，是比鬼城更加震撼人心的嘶吼。
“師父，我們下去吧�！�
我扭頭看向花葉時，她看著不遠(yuǎn)處的山林有些失神，似是牽起了什么久遠(yuǎn)的回憶。聽見我的聲音之后問我，“你有什么打算？”
“先安頓下來，”我看了眼關(guān)內(nèi)，“打探一下情況之后，再回軍營。阮家軍一整年群龍無首，雖然大部分人是忠誠的，但也不能保證有些渾水摸魚的，已經(jīng)成了別人的棋子。”
“我們要第一時間甄別出這些人�！�
我沿著山上的羊腸小路，走向下方的飛燕城，“我想以廢太子的身份，回到月牙關(guān)去�！�
“廢太子？”
銀麒聞言愕然震驚，“為什么�。咳罴臆姴皇遣豢蠚w降任何人么？你這樣去了，還不得被殺頭？”
“鬼城的時候，我們叫廉王傳信給寒王，廉王重傷，他等不到寒王的人來接應(yīng)就會死。這個時候，寒王會收到一條錯誤的情報。這個情報，就是我用來撬動西北的杠桿，你且看著吧�！�
“恐怕他等不到我的阮家軍分崩離析，他的西北軍就會先四分五裂。”
“他想借助廢太子的身份當(dāng)皇帝，那我就讓他撕毀他的假面，讓他走投無路�！蔽易叩拿恳徊�，都是精心考慮過的，并不是一時心血來潮。
從開始驛站見祁宴雪，到后來的曲水鎮(zhèn)用賀蘭絕的身份與寒王交涉，都是在為同一個結(jié)果服務(wù)。
唯有廉王是個意外。
但是，這個意外處理掉之后，恰到好處的加深了寒王的猜忌。
我看向銀麒和裴雪瑤，說，“到了客棧之后，我和師父易容去阮家軍，你們注意不要走丟，記得掩藏身份�！�
銀麒點頭，看了眼裴雪瑤，“她確實需要休息了，再這樣下去，身子根本吃不消�！�
“回去躺個十天半月�！蔽铱聪蚺嵫┈�，對她有種由衷的敬佩，“這一路上，確實不容易�！�
她抿嘴笑，“但值得�！�
很多情誼，就是在一笑之間。
不需要太多語言，彼此就懂了。
下山之后，我們住進(jìn)了一家叫“夢駝鈴”的客棧，掌柜正好是和我爹一起長大的叔叔，我打算先和他打聽一下月牙關(guān)的情況。
因為易了容，我們進(jìn)去的時候，他并沒有認(rèn)出我們，只是問道，“幾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
我看向他，眼眶有些發(fā)紅，“要住一陣子，樓上最后那間房，還空著吧？”
“常客？”他一愣，笑著道，“你看我這個記性，實在是記不起來您是誰了。房間是空的，你想住多久都行，給你打個八折吧。”
“那謝謝您了�！�
因為下面還有人在吃飯，我沒多說，隨著他一起上樓，進(jìn)了屋才摘下臉上的偽裝，看向他，“楊伯伯，好久不見�！�
“凌、凌音！”
他震驚地看著我，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上前狠狠把我抱在懷里，淚水打在我肩膀上，“真沒想到，你還活著！一年多過去了，傳來了你爹的死訊，傳來了你娘的死訊，月牙關(guān)的百姓們，都快要絕望了！”
我的眼淚也涌了出來，阿爹阿娘的死，是我心口無法被掀開的傷痛，在盛京的時候我一直忍著，可是到了家鄉(xiāng)，我也忍不住，當(dāng)場哭出聲來。
一股情緒宣泄出去，好一陣子這才冷靜下來，哽咽道，“楊伯伯，我回來了，我?guī)е⒔慊貋砹�！�?br />
我把銀麒拉到他跟前，掀開她臉上的偽裝給他看，“楊伯伯，你看，她是我阿姐，是阿娘的親生女兒，對不對？”
楊伯伯看著銀麒，左右打量，眼眶越來越紅，“像，像！真的太像了！她就是凌月！她就是凌月��！”
“當(dāng)年，西羌攻勢正猛，除了老人和孩子們，大家都上了戰(zhàn)場。那些殺千刀的人販子，居然趁機(jī)對孩子們下手，一口氣丟了三十多個孩子！”
“很多人，眼睛都哭瞎了�！�
“真是沒想到了，時隔這么多年，小凌月居然被找到了�！彼锨�，粗糙的手輕輕撫過銀麒的臉，“孩子啊，這些年你去了哪里？是不是受了很多罪？”
銀麒的眼淚落了下來，沙啞哽咽，“我被送去了宮里，當(dāng)了皇帝的死士。直到遇上凌音，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走丟的時候，還不記事兒。
最深的夢境里，也只有那一片風(fēng)吹草甸的山坡，漫山遍野的羊群，和幾乎壓在頭頂，一大朵一大朵，好似要砸在頭上的云彩。
如果不是人販子，她會在爹娘的疼愛之下，成為一個西北姑娘，歡歡喜喜的嫁人生子，或者也成了阮家軍的一員，上了桃花馬，一柄長槍驚天下。
而她這樣的，也還算是幸運的。
楊伯伯哭得滿臉淚水，“好孩子，上天保佑你。落在那些人販子手上，生還的可能真的太小了。很多人其實也找到了他們的孩子，但不是尸體，就是已經(jīng)殘廢�！�
“半年前，月牙關(guān)來了一群耍雜技的，帶的人全都是缺胳膊少腿。你孫二娘的兒子被認(rèn)出來的時候，就裝在一個罐子里，下半身全沒了，只有一個腦袋在外面。”
“看著實在是凄慘，救下來之后，也不能忍心讓他受這個罪，只得親手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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