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被追殺的皇子心理變態了 14
安然看不懂溫斐然臉上的笑容是何意味,只覺得莫名有幾分危險。
她沒有搭茬,小心地把腳抬起來挪開。
溫斐然的眼便隨著那腳的動作而轉動,目光落在她的腳踝處。
其實那沒有什么特別的,也沒有什么好看的,安然一只腳被褲腿和鞋子遮得嚴嚴實實的,只能看到褲腿上細線勾勒出來的花紋。
鋸齒狀的花瓣,擠擠挨挨地開成一朵又一朵,每一朵都迥異而張揚,仿佛以嫣紅的墨潑上去一般,流動于月牙白的錦緞之上,點點滲入絲線間,順著錦緞的紋理游動,再浮現出來,便有了幾分生命力。
溫斐然不由地想這繡著的是一種什么樣的花。
他在皇宮十數載,憑著他母妃的榮寵地位,什么好的東西沒見過?但卻安然對褲腿上的花樣沒有印象。
也許這只是民間尋常的小花罷了。
盯著盯著,溫斐然又被錦緞垂下的弧度吸引住了,那花紋順著腳踝環出一個圓,松松地圍繞著安然的腳踝,仿佛是一串繁復的腳環。
這腳環攏住的腳,該是什么樣子的呢?
是白皙的,纖細的,他一手便可握住的嗎?
若是強硬地用上蠻力,該是能折斷吧。
他知道的,養在深宮里的那些妃子公主們便是這般模樣,她們天生嬌氣柔弱,手腰腳都細瘦得可憐,走一步要喘上三喘,遇著烈一點的太陽就要被曬化,碰上大一點的雨水就要被砸暈,若是再來一陣大風,只怕人都要被刮倒起不來了。
她們實在是太弱了,一旦出了什么事,只會睜著一雙雙形狀各異的眼睛,眼皮子上下一碰,便滴出了瑩瑩淚光,染得整個人都如苦水里的殘敗荷花,蒙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冤屈。
那眼淚流了幾滴,人就往地上或床上那么一倒,沒了聲息。
這沒有聲息的一幕是一定要出現在他父皇面前的。
只要人一倒,什么事情便都好說了,因為他那多情的父皇定會疾走幾步接住瘦弱的美人,痛心而又擔憂地呼喚著,旁的再也顧不得什么,似乎這全天下只有她與他兩個人。
這其中頂頂弱的就是他的母親,柔弱得跟張白紙似的,一揉就會破亂,常年待在床上,每日的藥是不能斷的,一年四季如流水一般的喝下去,身子骨卻總也不見好起來。
旁人雖是弱柳扶風,卻遠遠達不到他母親那般隨時要離去卻又吊著幾線生機的程度,這幾線生機,讓她渾身上下都展現出一股破碎的美感。
因著這破碎的美感,母親便成為這宮中最特殊的一個人,也是最無法離開皇宮的一個人。
因為她的藥,只有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才供得起。
哪怕是為了這藥,母親都要想盡辦法來留住父皇。
所以啊,她竭盡全力地展現自己身上每一處能夠引起父皇注意和留戀的美麗。
在那華貴又柔軟的錦被上,母親緩緩地褪下一層又一層的衣衫,宛若花苞層層綻放,露出最嬌嫩而鮮艷的內里,供人采擷。
他看著母親顫巍巍地伸出一條腿,那纖瘦的腳踝在燭光中一顫一顫的,晃悠悠的惹人憐愛。
父皇賞了母親一串番邦進貢的石榴紅鏈子。
然而他從不曾在母親手腕間見過那條鏈子,直到有一日,母親在散步時扭了腳,他一時心急上前察看,才在層層疊疊的裙擺下發現了那串手鏈。
紅得張揚,白得晃眼,兩者結合在一起竟然能夠如此賞心悅目。
溫斐然驚呆了,心里卻又浮現出一抹隱秘的難堪。
這難堪竟然讓他在瞬間產生了提劍朝他那位多情的父皇身上捅去的沖動。
溫斐然的冷汗立馬遍布后背,究竟是在難堪什么,他不明白,這樣的沖動為何會產生,他也不明白。
他問自己,這不過是母親與父皇間不為人道的歡悅,與他何干?
在這樣的質問下,他將母妃送回宮里。
而自那日以后,他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那條石榴紅鏈子。
隨著年歲漸長,這條石榴紅鏈子也在他記憶中久未出現。
現下,看著安然的腳,溫斐然突然想起了那條鏈子的模樣。
如果戴在她的腳上,也該是合適的吧?
溫斐然的腿隱隱作痛。
安然全副心神都放在自己的腳上,為著方才她的舉動實在是讓她有些許無地自容。
如果她的腳下是十六歲的溫斐然,她不會有太大的感覺,可現在她的腳下是十歲的溫斐然,那她就有些良心不安了。
安然撫平裙子上的褶皺,把自己調整成一個舒適的位置。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就踩到溫斐然背上去了,是他看起來特別好踩嗎?
安然自己都要被這個荒謬的想法逗笑了。
抬起頭,視線不可避免地要掠過溫斐然,安然見他眸光幽深,眉宇間籠罩著幾絲痛楚和怔愣。
這混合起來,便是不知事的小孩子茫然而不知所措的疼痛,可憐又可愛。
是他斷了的腿太痛了么?
安然有些煩躁,那縣官真是的,竟然會對一個小孩子下這么重的手。
她溫聲道,“你再忍忍,等回到府里就有大夫了。”
溫斐然那脆弱的疼痛和茫然便如河面上的浮冰猝然碎裂一般消失不見,浮上來的是點點和緩的笑意。
安然被這笑激出了一股子詫異。
過了一年被追殺的膽戰心驚的生活,好不容易進了有可能庇佑他的江府,完了第二天就因為她暈倒被扭送進監牢,還被自作主張的縣官打斷了腿,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更何況,他在逃亡途中都沒有斷腿,竟然在這個看似安穩的地方斷腿了。
這事要擱她身上,她怎么都得咬牙切齒地記牢,把害她受苦受難的罪魁禍首狠狠懲罰一頓。
她不可思議地問笑容淡淡的溫斐然,“你在笑什么?”
溫斐然看著她,慢慢地說:“我有一個好主子。”
安然愣住。
這話是在夸她嗎?
想起原主在外頭的風評,她謹慎地體察了一下自己此刻的感覺。
沒有靈魂要出竅的預兆。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在潛移默化中把溫斐然對她的看法扭轉了一些?
安然謹慎地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溫斐然卻沒有立馬回答,他再說話就是一個安然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大小姐喜歡石榴紅的鏈子嗎?”
奇怪,為什么突然要問她這個。
安然兩手下意識就要去摸點什么,卻撲了個空,她這才反應過來。
忘了沒有把天道帶過來。
如果天道在的話,一定能夠告訴她石榴紅鏈子代表的意思。
話說,她好像醒過來的時候就沒有見到天道的身影了。
天道去哪兒了呢?
安然陷入了沉思狀態,一不小心就把溫斐然的問題拋在了腦后。
溫斐然的笑容淡了。
“大小姐是不喜歡嗎?”
“啊?”安然還沒回過神。
“大小姐是不喜歡石榴紅,還是不喜歡鏈子?”溫斐然盯著她。
“我。”安然挺直了一下脊背,又靠在軟墊上。
她歪歪頭,“我沒什么想法。”
“我對這些,不怎么注意。”
能夠引起安然注意的不過就是一個適合姑娘家裝扮的男孩子罷了。
“是么?”溫斐然垂下眼瞼,神色莫名。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也許大小姐會喜歡它。”
可沒過幾秒,他又嘆息般地說:“也許大小姐不會喜歡它。”
溫斐然是對這個什么石榴紅鏈子有執念么?
她問他,“你為何總是提起這個?”
溫斐然沙啞著嗓音,“大小姐看不上我的小馬,又那么愛踩我的背,我想著,若是送您一條腳鏈系在腳踝上,您踩我時看到美麗的鏈子,大概心情會更為愉悅吧。”
安然竟不知該說點什么回他。
他這也太惡趣味了吧。
作為聰明且地位貴重的九皇子,溫斐然一定是在諷刺她。
安然不軟不硬地頂回一句,“都踩你了,還覺著我好呢?”
沒有人會喜歡自己被踩在腳底下,那不僅是軀體上的受害,更是尊嚴上的受辱。溫斐然不可能受得住,就連原主那樣沒踩他的都被整了,她這種踩他的就更別說了。
安然覺得自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由此看來,他之前那句好主子的話怕也是在反諷吧。
溫斐然面不改色,“大小姐的踩,對我來講不是真正的踩。”
“哦?”安然被挑起了好奇心,“那你覺得什么才是真正的踩呢?”
溫斐然的笑容消失了,他雙眼轉向某一處,似乎是在望著虛無,整個人陷入空蕩蕩的狀態。
就在安然以為他會說些什么的時候,他收斂了表情,無辜又茫然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什么是踩,就像他不知道為什么看見母親腳上的紅鏈子就要去殺父皇一樣。
同樣,他也不知道,為何會想將那條石榴紅鏈子給安然戴上。
溫斐然想,若是她在踩著他時帶上那條鏈子,他就任由她踩個夠。
全然順服地躺在她的腳下,無論那腳的力道是輕是重,他都會一一受著。
安然在聽到溫斐然的回答時很是無語。
但轉念一想,她又理解了,也許是因為現在她是他的主子,他為了自己能夠在江府順利待下去而沒有把真正的想法說出來吧。
更何況,從來就只有九皇子溫斐然踩別人的份,哪有別人踩他的份?可能正是因為這樣,他反而對現如今的處境有點不敢相信吧。
安然看著溫斐然此刻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由地對昔日意氣風發的他起了幾分好奇心理。
不知道以后恢復了身份的溫斐然是個什么模樣,跟現在必定出入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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