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家族的矛盾
“跪下!”龐文瀾猛地一拍桌子,對著面前的三兒子龐天嘯一聲斷喝。
龐天嘯身材高大,卻很瘦弱,皮膚黝黑,面部長得比較像當(dāng)?shù)厝耍荒芤老≌业揭稽c父親龐文瀾的影子。他的身上帶著一種浪蕩的氣質(zhì),沒有大哥龐天寵那種嚴(yán)謹(jǐn)端正的風(fēng)度,也不如二哥龐天懿的淡然素雅,活脫脫就是一副浪蕩公子的德行。就算是沒有剛才的槍擊事件,僅僅憑借印象,龐勁東對這位三叔也實在難以產(chǎn)生好感。
顯而易見的是,龐天嘯雖然滿面輕浮不屑的樣子,但還是很畏懼自己的父親的,龐文瀾話音還未落,他的膝蓋已經(jīng)“噗通”一聲墜落到地上了。
“爸……爸爸……”龐天嘯低垂著雙眼,磕磕巴巴的問:“我……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龐文瀾用手點指著龐天嘯,厲聲呵斥道:“你要是忘了自己干過些什么,就問問你的親信阿猛!”
阿猛正跪在龐天嘯的身旁,以頭觸地,根本不看抬眼看任何人。
龐天嘯盡管在父親面前像只小綿羊,在自己的手下面前卻有幾分威嚴(yán)。他轉(zhuǎn)過頭去,咬牙切齒的質(zhì)問阿猛:“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阿猛咧了咧嘴,保持著那種姿勢一動不動,低低的聲音回答說:“少……少爺……事情沒辦成……您還是招認(rèn)了吧!”
“招認(rèn)?我招認(rèn)什么啊!”龐天嘯被眼前的場景弄得莫名其妙,父親的興師問罪,手下的支支吾吾,讓他不由得惱羞成怒起來。他不敢對父親發(fā)作,只有拿手下撒氣,抬手就要揍阿猛。
“住手!”龐文瀾的只說了兩個字,就讓龐天嘯怪怪的把手收了回去。龐文瀾清了清嗓子,索性親自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然后怒斥龐天嘯:“叔叔竟然派人殺侄子,如此喪盡天理人倫的事情,你竟然都干得出來?一旦傳揚出去,我們龐家的臉可都被你一個人給丟光了!”
“什么?”聽到龐文瀾的這些話,龐天嘯的臉色立即變得煞白,與他的膚色形成一種很奇妙的對比。他看了看屋子里的所有人,顫抖著聲音問:“爸,你說我派人殺龐勁東?我是他三叔啊!我怎么會這么做啊!”
“你怎么會這么做?你問我啊?我倒還要問你呢!”龐文瀾一指阿猛,恨恨的命令道:“從頭到尾細(xì)細(xì)地說,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實交代的話,我就饒你這條狗命,否則你會死的很慘!”
阿猛微微抬起頭,偷眼看了看龐天嘯,然后用低低的聲音回答說:“將軍決定讓自己的侄孫來長箐山,讓三少爺很不高興,因為擔(dān)心龐勁東會幫助…”阿猛說到這里,偷眼看了看一直噤聲不語的龐天寵,然后才繼續(xù)說:“三少爺擔(dān)心,龐勁東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將軍如果讓龐勁東幫助大少爺治理果敢共和軍,可能會干出來些名堂……可……可是三少爺不希望大少爺干出名堂,所以……”
阿猛的這番話邏輯關(guān)系混亂,而且前言不搭后語,龐文瀾聽了之后,不得不另外做一個總結(jié):“你的意思就是說,我的這個侄孫龐勁東很有才能和勢力,所以你的主子擔(dān)心他會幫助大少爺,導(dǎo)致你家三少爺?shù)牡匚皇艿酵{,是這個意思嗎?”
“對!對!對!”阿猛連連點頭,一個勁的說:“就是這么回事!”
“爸,你別聽他胡說,這王八蛋在撒謊啊!”阿猛的這些話嚴(yán)重刺激到了龐天嘯,跪爬了幾步來到龐文瀾的面前,用近乎哭喊的聲音說:“我怎么會這樣做呢!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啊!其實,大哥能夠干出成績,成績越大越好,我這個當(dāng)?shù)艿艿牟拍芨吲d啊!我從沒有想過要和大哥爭權(quán)奪勢!”
由于這件事屬于家族內(nèi)部問題,龐文瀾是個很傳統(tǒng)的人,本著“家丑不可外揚”的想法,在對質(zhì)的時候只把家里的人留下,讓其他所有不相關(guān)的人全出去了。
盡管沒有外人,龐文瀾說話仍然留了幾分余地的,沒有直接了當(dāng)?shù)恼f出龐天嘯的本意,是謀奪果敢共和軍總司令的職位。事實上,雖然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但是這層窗戶紙也不能揭開,否則家族內(nèi)的所有矛盾就會公開化,甚至于幾個兒子、女兒和女婿很可能會就此公開對抗。
盡管如此,這些話一說出口,整間屋子里的人都很尷尬,互相偷偷看了幾眼,都沒有做聲,而是一邊看著眼前的場景,一邊想著各自的心事。
此時最尷尬的人則是龐勁東,龐勁東來到長箐山拜望叔祖,僅僅是為了找到自己失散的親人,并沒有任何雜念,既不想?yún)⑴c到果敢共和軍的事情當(dāng)中去,也沒有興趣干預(yù)叔祖的家事。然而龐勁東卻萬萬沒有想到,雖然自己與人無爭,別人卻早就已經(jīng)盯上了自己。
當(dāng)然,龐勁東大不了可以一走了之,不理會這里發(fā)生的任何事情。但是因為自己給叔祖家里添了這些是非,讓龐勁東的心里感到很是過意不去。
就在龐勁東心緒煩亂的同時,龐天嘯還在那里苦苦的申辯著,言辭激動之下,撲上前去,惡狠狠地扼住了阿猛的喉嚨。
阿猛根本不敢反抗,只得發(fā)出“呃呃”的聲音,眼睛無助的向屋子里的人看去,像是在乞求幫助
龐文瀾厲聲何止:“住手!想殺人滅口嗎?”
龐天嘯近乎條件反射似的松開手,匍匐在地上一動不敢動。渾身上下不停地哆嗦著,冷汗浸透了衣服。
龐文瀾盯著阿猛打量了半天,突然間“哈哈”笑了起來:“你撒謊的手段真不高明!”
“我……我沒撒謊……”龐文瀾的目光似乎可以洞穿一切,在這種目光的逼視之下,阿猛更加緊張了。他覺得自己也開始冒冷汗了,順著脊背往下淌去,身上的衣服隨之變得濕漉漉的,和自己的主子龐天嘯倒是一模一樣。
“沒撒謊?”龐文瀾收起笑容,把話全部說開了,語氣變得刺骨一般的冰冷:“按照你說的意思,你家主子不過是想當(dāng)果敢共和軍總司令,那么派你殺掉大少爺龐天寵不是更直接?!龐勁東既不是果敢共和軍的人,對果敢共和軍有沒有什么影響,殺他不是多此一舉嗎?!再者說,就算你家主子想殺自己的侄子,完全可以挑個其他方法或者地點下手!派你這個親信,當(dāng)著我的面,那么近距離的開槍,不是等于告訴大家是他干的嗎?!我相信你家主子沒有蠢到這個地步!”
龐天嘯聽到這番話,抱住龐文瀾的大腿,激動地說:“爸爸明鑒!”
龐文瀾的這些分析,讓在場所有人都很認(rèn)同,不禁紛紛點頭。而對于阿猛來說,每一個字都如鋼釘一般,狠狠地敲在他的心頭。他的身體開始更加劇烈的顫抖起來,汗水更是如同瀑布一般傾斜而下。
龐文瀾輕聲咳嗽了一下,語氣依然冰冷:“我再給你最后一個機會,老實交代,到底是誰指使你,又是為了什么!”
“是……是……”阿猛的眼睛再也不那樣滴溜溜轉(zhuǎn)了,而是死死的盯著地面,像是想要發(fā)現(xiàn)一條縫隙,能讓自己立即鉆進去一般。
“說!”龐文瀾的手掌再次狠狠的拍在桌子上,似乎把桌腳都敲進了地面,帶來的猛烈震動,讓整間屋子里的灰塵都飛舞起來。
“是……”阿猛的手緩緩的抬起,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躲開幾步,唯恐被他指到自己。阿猛的指尖最后落到了龐天寵的身上,顫抖著聲音說:“是……是大少爺指使我的……”
“什么?”龐文瀾霍然站起,怒視向龐天寵。
龐天寵一直在旁邊不出聲,聽到阿猛的這句話,臉色立即變成了死灰色,激動的質(zhì)問阿猛:“你胡說些什么?!我什么時候指使你謀害自己的侄子了?”
龐文瀾看了看龐天寵和阿猛,冷靜了下來,坐回到原位上,告訴阿猛:“你從實講來,不要冤枉了好人,也不要放過了壞人!你不需要擔(dān)心別人報復(fù),我自然會為你做主的!但是如果你敢說一句瞎話……”龐文瀾話說到這里就打住了,盡管沒有告訴阿猛,謊言將讓他面臨什么樣的后果,但是其背后隱藏的意思,已經(jīng)不言自明了。
“的確是大少爺指使我的,讓我謀殺龐勁東,然后栽贓給我們家三少爺!”阿猛緩緩的抬起身子,目光正視著龐文瀾,從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其中似乎還混合了一些淚水。
同樣面臨指控,龐天寵的表現(xiàn)比龐天嘯穩(wěn)重多了。雖然神色有些激動,但是他的語氣卻不慍不火:“你是我三弟的手下,我就算想要謀害自己的侄兒,又怎么會讓你下手?”
阿猛轉(zhuǎn)過頭去,看著龐天寵,苦苦的哀求道:“大少爺,您也看到了,阿猛不是不敢聽話,的確是盡力了!但是龐勁東福大命大,沒有受到一點傷!看在阿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您就放了我們一家老小吧!”
聽到這句話,龐天寵終于有些按捺不住了,“豁”的站起身來:指著阿猛的鼻子問:“你胡說些什么?”
龐文瀾白了一眼龐天寵,冷冷的吩咐了一句:“坐下!”緊接著,龐文瀾轉(zhuǎn)而問阿猛:“聽你的意思,是大少爺綁了你一家老小,脅迫你做這些事?”
“將軍高明啊……就是這么回事……”阿猛說著,兩行熱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滾落到了地上。“阿猛哪敢胡作非為,實在是逼不得已啊!事情現(xiàn)在既然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了,阿猛不得不實話實說!還希望將軍給阿猛做主,保證阿猛一家老小的性命啊!”
龐文瀾又問:“大少爺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大少爺沒說,我……我也沒敢問……”頓了頓,阿猛補充道:“只是,我偶然聽大少爺提了一句,好像說是龐勁東在國外有什么仇人,找到大少爺要求幫忙……我還聽大少爺說過,這事是一箭雙雕,可以借機除掉三少爺……”
阿猛話音一落,屋子里面立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每一個人都偷眼觀察其他人,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些什么。
過了良久,龐天寵長嘆一聲,打破了這種可怕的寂靜:“爸爸,這個阿猛在說謊!我根本沒有做過這些事!”
龐文瀾乜斜了一眼龐天寵,咬牙切齒的問:“真的?”
龐天寵身體搖晃了一下,目光呆滯的看著自己的父親,訥訥的問:“爸爸,你不相信我?”
面對眼前的場景,龐勁東有些糊涂了。
大伯龐天寵能干,而且受叔祖寵信,繼任果敢共和軍總司令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6妪嬏靽[游手好閑,無德無能,很不被叔祖喜歡,在果敢共和軍只是擔(dān)任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閑差。
這也就是說,大伯前途光明,而三叔則暗淡無光。這兩個人之間,如果有誰對另外一個人心懷怨恨,并試圖栽贓嫁禍,也應(yīng)該后者對前者,而前者斷沒有理由去為難后者,因為后者對前者基本沒有任何威脅。但如果后者有所野心,那么前者就是他前進道路上最大的障礙。
但是龐勁東現(xiàn)在所看到的場面,卻與這種常理不同。阿猛稱自己受龐天嘯指使栽贓龐天寵的時候,叔祖龐文瀾根本不予相信,立即揭穿了謊言。但是當(dāng)阿猛反過來說自己是受了龐天寵的脅迫,栽贓龐天嘯的時候,不僅叔祖不再說什么,其他人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反駁。
打一個比方,這就好像是一個班級里,后進學(xué)生指責(zé)三好學(xué)生抄襲自己的作業(yè),而老師竟然相信了一樣。
此外,龐勁東盡管可以斷定阿猛這個家伙油頭滑腦,說了許多的謊,但是前后兩種大相徑庭的說法之間,究竟哪一種更貼近實際,抑或兩種全都是謊言,龐勁東也無法做出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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