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鑰里的聲音還在不斷繼續(xù)著，金龍一族瘋狂議論著，中立的立場沒有絲毫動搖的趨勢，甚至應(yīng)該說，越來越堅定。

　　格雷靜靜地聆聽著。

　　整整一天的時間，格雷的精神都在秘鑰中度過。甚至其他人都累了，秘鑰中的龍也已經(jīng)換過幾撥了，格雷還默默地呆在里面，默默地聽著。

　　“你找到什么破綻了嗎？能夠說服他們的破綻？”黑貓問格雷。

　　格雷輕輕地搖了搖頭。

　　毫無疑問，從利益的角度上考量，金龍一族的考量無疑是最正確的。但，如果能從單純的利益上考量，格雷也就不是今天的格雷了。

　　雙方的思緒，就如同兩根平行線一樣，理想主義的巫妖與市儈的龍，似乎注定不會有什么交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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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分，格雷又一次來到了山巔上。

　　“尊敬的葛佳絲塔芙長老，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您。”

　　“請說。”

　　“我想請問一下，大長老大概會在什么時候做出決定。”

　　“你想問這個？”

　　“是的。我想要一個確切的時間點。”

　　“應(yīng)該會在后天做出決定。事實上，我們內(nèi)部也在討論。不過，那個‘秘鑰’只有長老能進去。我也沒有權(quán)限讓你進去。”

　　“好的，那我明白了，感謝。”格雷朝著葛佳絲塔芙長老深深地鞠了一躬。

　　趴在自己的龍巢里，葛佳絲塔芙長老默默地看著格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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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干什么？”黑貓問。

　　“如果我們沒辦法一口氣說服所有人的話，那么我們可以試著挨個說服。”格雷答道。

　　“一萬八千頭龍，挨個說服……你認(rèn)真的嗎？”

　　“當(dāng)然，所以我特意問了時間。總是要盡力而為不是嗎？至少在結(jié)果出來之前，我們不應(yīng)該放棄，不應(yīng)該投降。”

　　“其實我覺得我們已經(jīng)成功了，至少他們很大概率會同意中立……好吧，我知道你并不認(rèn)同。固執(zhí)的巫妖從來不會接受目標(biāo)打折扣這種事。”黑貓無奈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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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

　　回到臨時居所，格雷稍稍準(zhǔn)備了一下，然后就騎著馬靜悄悄地出發(fā)了。

　　銀月騎士團的成員們都靜靜地看著他。

　　很快，留在房間里的里奇聽到龍族的秘鑰里炸鍋了。

　　“天哪，巫妖王來找我了！”

　　“他去找你了？他為什么去找你？”

　　“他想說服我接受他的想法……”

　　“不，我是說他為什么要說服你接受他的想法？你既不是長老也不是什么有威望的龍。說服你有用嗎？”

　　“我也想知道。但他就是在認(rèn)真地解答我的問題，我已經(jīng)要被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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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現(xiàn)在輪到我了。他到我這里來了。他是不是知道我最近四處在說他壞話？”

　　“用你最近說的那些話狠狠地懟他！”

　　“我說不出口……好吧，我承認(rèn)，他剛說出：‘我是專程來聽取你的意見的。’這句話的時候，我已經(jīng)決定改變我的想法接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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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jīng)回到自己的窩里靜靜等著巫妖王的到來了。”

　　“他永遠不會到你那里去的，因為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去攔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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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告訴我巫妖王現(xiàn)在在哪里？我要去偶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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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龍族秘鑰，全都忽然間活躍了起來。幾乎從未有過的活躍。每一頭龍都在熱烈地討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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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踞巢穴之中的葛佳絲塔芙長老微微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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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奇連忙沖出戶外。銀色的月光之下，許多的龍正在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父親干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薇薇安呆愣地說道。

　　“我們?nèi)タ纯窗桑　崩锲嬷苯訌年柵_上跳了下去，騎上馬，直奔格雷所在的方向。

　　薇薇安也連忙跟上。

　　轉(zhuǎn)眼之間，他們已經(jīng)看到了格雷。

　　他正站在懸崖正中的一個龍巢上，四周停著無數(shù)的巨龍。在他們面前，格雷的身軀看上去是如此地渺小，可是，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龍巢的主人正在傻笑。

　　你見過龍傻笑的樣子嗎？

　　里奇也是第一次見，他微微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

　　“老實說，我有點受寵若驚了。您是巫妖王，您居然親自來說服我。這讓我感覺自己很重要。其實我好像從來沒有這么重要過。”

　　“這本來就是我應(yīng)該做的。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也都是重要的。這正是我的追求，不因為我是巫妖王，而跟任何人有所不同。為了實現(xiàn)這種平等，我需要你們的力量。”

　　“其實我說過您不少壞話，您不會覺得我很討厭嗎？”

　　“提出質(zhì)疑，是每一個人的權(quán)力，這具有正當(dāng)性。我不會因為被質(zhì)疑的那個人是自己，而否認(rèn)這種正當(dāng)性。”

　　“好的，我……我選擇支持您。”

　　“感謝。因為有你的加入，這個世界守護正義的力量，又變得更加強大了。”格雷雙手交叉，認(rèn)真地行了個禮。

　　里奇都驚呆了：“還能這樣？”

　　薇薇安抿著唇，笑著，緩緩地搖了搖頭，欣慰地說道：“其實我本來是想反對的，畢竟，身為巫妖王，他確實不需要這么做。可反過來想，正因為身為巫妖王，而他又愿意這么做，也許會有奇跡也說不定。”

　　“請問巫妖王殿下，我們這里有很多龍巢。您準(zhǔn)備一個個走遍嗎？”有龍問。

　　“是的。”格雷輕聲答道。

　　“可是那樣會很久。”

　　“通往偉大夢想的道路，本來就沒有捷徑。況且，我有無限的壽命，總有一天能夠抵達。”

　　“可是巫妖王殿下！當(dāng)您讓所有人都跟您平等的時候，您也就放棄了自己所有的特權(quán)。這樣您究竟能得到什么？”另一頭龍問。

　　“得到了榮耀，得到了活著的意義。”格雷高聲回答道：“我知道，金龍是一個驕傲的種族。其實，我也是一只驕傲的巫妖。人們將桂冠戴在我的頭上，代表了他們對我的期許。那就是我的驕傲。我的驕傲，不允許我對邪惡妥協(xié)，不允許我在挑戰(zhàn)面前后退半步。在前行的過程中，我們將獲得鮮花，掌聲，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自己，是存在的意義。真正的威嚴(yán)，是每一個人都打從心底地敬佩你，而不是你自認(rèn)為自己有多么地高貴。”

　　“可是，巫妖王殿下。”又一頭龍問：“您的路，并不一定會成功。也許會失敗。如果您失敗了，又該怎么辦呢？您還能維持自己的驕傲嗎？”

　　格雷沉默了。

　　一下子，圍觀的巨龍們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就在巨龍們以為格雷無言以對的時候，格雷忽然仰起頭，說道：“我有一個孩子。我也許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只有后代的巫妖。當(dāng)我有了孩子，成為了孩子的父親之后，我的使命感更加強烈了。在以前，我只需要想著自己要變成什么樣的人。但現(xiàn)在，我還要思考我希望我的孩子，成為什么樣的人。”

　　一下子，所有的龍都沉默了。

　　頓了頓，格雷接著說道：“我希望他勇敢、堅定、坦蕩，我希望他的生命光潔偉岸，經(jīng)得起自己內(nèi)心的拷問。我希望，膽怯、懦弱、茍且，都遠離他。為此，我首先要成為這樣的人。因為只有這樣，我才可以成為他的榜樣。失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當(dāng)我們面對困難時候的懦弱。如果我們期望它，就該邁開腳步去追尋。哪怕我們失敗了，也會有人接過我們的旗幟繼續(xù)往前。在人類的世界，我學(xué)到了一個巫妖永遠不可能學(xué)到的詞匯，‘傳承’，他們的壽命只有一百年不到，但是他們可以一代接著一代，朝著一個目標(biāo)。為什么那么脆弱的人類，曾經(jīng)可以左右整個大陸的局勢？因為傳承，因為榮耀，那是一個種族的靈魂。哪怕他們被愚弄，哪怕他們墮入了深淵，萬年以來，人類依舊占據(jù)著大陸上最為廣闊的領(lǐng)土。這是人類的驕傲。”

　　望向遠處呆立著的里奇，格雷輕聲說道：“也是我想要給我的孩子，的驕傲。高貴的金龍一族的驕傲呢？你們想要什么？僅僅是龍之山谷中安逸的日子嗎？”

　　里奇呆呆地望著自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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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說服了。”

　　“我被說服了。”

　　“我被說服了。”

　　“我被說服了。”

　　秘鑰之中，無數(shù)的龍在重復(fù)著這句話。風(fēng)向，在悄悄地轉(zhuǎn)變。

　　就連一直靜靜地呆在最高峰上的金龍大長老也微微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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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要活著的意義，而不僅僅是活著。我想要被敬佩，而不僅僅是被恐懼。”格雷邁開腳步，在陡峭的懸崖上，一步步沿著山道緩緩地走向下一個目的地：“如果路很長，長到?jīng)]有邊際，那么，我們應(yīng)該現(xiàn)在就啟程，而不是因為可能無法抵達，而選擇放棄。讓圣光伴隨我們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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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這就是巫妖王的力量了，另一種力量……”秘鑰之中有龍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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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shù)的龍隨著格雷的身影悄悄地移動著。

　　當(dāng)前方的路斷了的時候，會有龍悄悄停靠，然后伸出自己的腦袋，替他搭起新的橋梁。

　　當(dāng)格雷走到絕路的時候，會有龍從上方垂下自己的尾巴，以便他繼續(xù)攀爬。

　　說服的速度正在變得越來越快，環(huán)繞格雷身邊的金龍正在變得越來越多。那聲勢浩浩蕩蕩的，好像滾雪球一樣。整個金龍一族的態(tài)度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zhuǎn)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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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哪……他究竟在干什么？”隱秘秘鑰之中的竊竊私語都驚了。

　　“我本來還打算看他笑話的，結(jié)果……我從來沒想過，巫妖王居然是這個樣子的……也許我們應(yīng)該重新評估他了。他沒什么力量，但他正在做到力量也辦不到的事情。”

　　“那邊還沒有消息嗎？我說黑龍那邊。”

　　“還沒有，不可能那么快有消息的。”

　　“‘不可能那么快’？看看我們眼前的場面，同樣是‘不可能’，我們的對手正在把它變成可能。要怎么面對這樣的對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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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雷剛剛抵達一個新的龍巢，龍巢的主人，一頭銀龍已經(jīng)直接匍匐在格雷的腳下了：“愿意為您效勞。”

　　格雷在胸前劃了個十字，然后伸出手輕輕觸摸他巨大的鼻子，輕聲說道：“我替正義，替大陸上的生靈感謝您。”

　　四周環(huán)繞的金龍們迅速發(fā)出了驚天動地的龍嘯。

　　“我們將對黑龍一族宣戰(zhàn)，那是因為我們要改變他們錯誤的做法，還古斯塔夫的人民屬于他們的正義。一旦戰(zhàn)勝，我們同樣將保障屬于黑龍一族的正義與公平。我們不會歧視他們，不會報復(fù)他們。懲罰將會是有邊界的。在贖清自己的罪惡之后，我們將對他們一視同仁。那并不因為我們對罪惡寬容，相反，那是因為我們堅持自己內(nèi)心的信仰。我們的信仰，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也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扭曲。”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但那并不意味著，它永遠都會不公平。重新塑造它，正是我們的使命。”

　　“如果有人選擇觀望，也無需責(zé)怪他們。貪婪與懦弱，是他們的選擇，而信仰，是我們的。圣光將與我們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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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大概就是真正的驕傲了吧。”秘鑰中有龍感嘆道：“跟他相比，我們就只是一群仗著自己是一頭龍，有點力量，自以為是的家伙而已。”

　　“或者我們真的應(yīng)該走出龍之山谷去了。”

　　“我也覺得真的太枯燥乏味了。話說我們當(dāng)初選擇這里，難道不是因為被天堂和地獄壓縮了生存空間嗎？”

　　狂風(fēng)從龍之山谷的上空席卷而過，經(jīng)過魔法陣的過濾，吹入山谷之中的，便只剩下微風(fēng)了。

　　夜色下，綠林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著，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如同輕輕躍動的音符一般。

　　就在這一片寂靜之中，格雷的聲音在龍之山谷的每一個角落傳播開。并不是因為格雷的聲音足夠大，而是因為有一些龍，他們把格雷的話語直接傳遞到了各個秘鑰之中，以至于龍之山谷中所有的龍都能聽到格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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