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章：飄搖的信仰（5）
只一瞬間，杰勒米從原地消失，出現(xiàn)在了格雷的身旁。那速度快到如同瞬間移動一般。無論是格雷還是薇薇安，都絲毫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杰勒米一劍朝著格雷砍了過去。
白色的羽翼在眼前飛揚，格雷只感覺自己的身體猛地后挫，撞開陽臺的欄桿飛了出去。
薇薇安想發(fā)起攻擊。然而，還沒等她動手，杰勒米一個側(cè)身，伸出手掌，她已經(jīng)整個從另一邊的陽臺彈射了出去。
整個陽臺都崩塌了。
幾乎毫無準(zhǔn)備的黑貓連同陽臺的碎屑在空中劃出了一條拋物線。
這是完全無法相提并論的力量，天使軍團的其他人都還沒參戰(zhàn)呢，戰(zhàn)斗已經(jīng)毫無懸念了。
格雷遠(yuǎn)遠(yuǎn)地被甩到了咸魚港的東邊，重重地撞在遠(yuǎn)處教堂的鐘樓上。
整個鐘樓都攔腰折斷了。
轟鳴聲中，格雷的身體飛旋著落地，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胸前的鎧甲留下了一道駭人的傷痕，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肋骨。
薇薇安被拋到了咸魚港的西面，徑直撞塌了好幾棟的房子，最終被埋在瓦礫堆下。
黑貓跟著一大片的碎屑落到了旁邊的屋頂上，臉著地。
“我就說……我扛不過第一輪嘛……”起來晃晃悠悠走了兩步，它“啪嗒”一聲倒地，暈了過去。
翻滾的沙塵之中，民眾四下逃散。
巫妖們?nèi)即糇×�，仿佛一座座的石雕一般。只剩下眼眶里的靈魂之火在滋滋地燃燒著。
拍打著翅膀，已經(jīng)怒火中燒的杰勒米朝著格雷所在的方向沖了過來。
格雷將劍插在地面上，支撐著，掙扎著站了起來。
銀月騎士團的成員們已經(jīng)迅速聚集到他的身后。
格雷連忙高高抬起了一只手：“都退下——！”
“圣騎士大人！”
“退下！他們的目標(biāo)只是我，你們不要卷進(jìn)來。即使卷進(jìn)來，你們也幫不上忙的。沒有任何意義！”格雷高高地仰起頭。
矮人都聽從命令地后退了，但銀月騎士們都騎著馬往前一步。
特內(nèi)達(dá)斯已經(jīng)邁著小步來到格雷面前。
“圣騎士大人�！笨栻T著馬來到格雷身旁，輕聲說道：“即使不參加戰(zhàn)斗，你被毀滅了，我們也無法活下去的。請允許銀月騎士團第一分隊在這里光榮地戰(zhàn)死�！�
格雷呆呆地望著卡爾。
“請允許銀月騎士團第一分隊在這里光榮地戰(zhàn)死！”銀月騎士們紛紛呼喊了出來。
杰勒米已經(jīng)落地了，就站在距離格雷三十米外的，街道的末端，冷冷地注視著格雷。
望著杰勒米，格雷輕聲答道：“好�！�
卡爾抽出了腰間的劍，高聲呼喊道：“銀月騎士團一分隊！列陣！”
一下子，所有的銀月騎士都上了馬，迅速擺開了層層疊疊的，沖鋒的陣型。
“以正義之名！沖鋒——！”隨著卡爾劍鋒所指，銀月騎士團的一百騎蜂擁而上，沿著狹窄的街道沖向了杰勒米。
“有用嗎？我最煩你們這種毫無意義的行為了�！苯芾彰椎纱罅搜劬�，握劍的手輕輕活動著，邁開腳步，緩緩朝著格雷的方向走來。
格雷躬著身，拄著劍，靜靜地看著。還在拼命調(diào)整自己紊亂的魔力。
下一刻，就在沖在最前面卡爾即將揮刀砍向杰勒米的時候，杰勒米瞬間揮出了一劍，將他連人帶馬劈成了兩半。
銀月騎士們?nèi)缤彼话銖慕芾彰咨磉叿鋼矶^，然而，杰勒米就如同礁石一般分毫不動，依舊一步步地朝著格雷的方向前進(jìn)。
轉(zhuǎn)眼之間，地上已經(jīng)倒著包括卡爾在內(nèi)的十余名銀月騎士。
“你們不代表正義，謝謝。請不要濫用正義的名義。”杰勒米冷哼道：“你們只是一群邪惡生物而已，注定要死在這里。”
“我們守護的是自己的正義，是所有生靈的正義，不是你天堂的正義！我們將死在這里，但這個世界將銘記我們！”已經(jīng)調(diào)整過來的格雷騎上了特內(nèi)達(dá)斯，高聲呼喊道：“銀月騎士團，萬歲！”
“銀月騎士，列陣！”另一名銀月騎士迅速接替了卡爾的位置。參與的八十名銀月騎士又重新在杰勒米的后方聚集了。
“以正義之名！沖鋒——！”又一波沖鋒發(fā)起了，依舊如同潮水沖擊礁石一般。格雷也從另一面發(fā)起了沖鋒。
杰勒米的劍依舊快得如同閃電一般。
翻滾的沙塵中，格雷被擊退，銀月騎士們被一個個斬下馬。
潮水退去，杰勒米依舊巍然不動。
負(fù)了傷，滿身狼狽的薇薇安晃晃悠悠地飛到了一處屋頂上，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不自覺地想起格雷曾經(jīng)說過的那句話：“巫妖不害怕死亡，騎士不畏懼犧牲。而我，兩者都是�！�
銀月騎士團又再次聚集了，格雷也艱難地站了起來，重新騎上了戰(zhàn)馬。盡管他們的人數(shù)越來越少，倒下的人越來越多，但他們依舊不斷地發(fā)起沖鋒。
這是匪夷所思的一幕。
天使成了兇手，惡魔在觀望。一群亡靈在奮戰(zhàn)著，不惜一切代價，守護著人類的正義。
他們號稱這個世界上最邪惡的生靈之一，但此刻，他們秉承著最堅定的信仰，在最絕望的環(huán)境里，奮戰(zhàn)著。
在場的人都靜靜地看著，默默地流著眼淚。
“沒有人會記住你們的。十年之后，這個世界將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你們。你們的痕跡將被徹底抹去。只有勝利者才能決定這個世界的走向，失敗者只會成為一粒塵埃。你們的努力，不會有任何意義！”杰勒米咆哮著，依舊一步步向前。
“即使到最后一刻，我們也依舊是一名正義的騎士！這就是意義！”格雷再次騎上馬高高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劍：“銀月騎士團！沖鋒——！”
馬蹄揚起，沙塵飛濺。
艾博德緊緊地握著腰間長劍的劍柄，微微顫抖著。他緊緊地閉著眼睛，不想去看，也不想去聽。
其他的天使們也都別過臉去。
依琳掩住了唇。
整個世界都在靜靜地看著，沒有人出手拯救。
巫妖們眼眶里的靈魂之火在滋滋燃燒著，也許是怒火。
莫爾卡在旁邊小聲嘀咕道：“額……這樣下去真的會悲劇結(jié)局的。你們最好自己想清楚，我覺得你們是能干預(yù)得了的�！�
“鏘”的一聲，艾博德硬生生接住了杰勒米砍向格雷的劍。是的，艾博德。
一個翻轉(zhuǎn)，杰勒米往后退了一步，六翼舒展，四周橫沖直撞的銀月騎士連同格雷和艾博德都被彈開了。
一瞬間，遠(yuǎn)遠(yuǎn)觀戰(zhàn)的人全都呆住了。
“你要干什么？”杰勒米叱喝道。
“對不起，我不認(rèn)同圣靈的做法。我也有自己心中的正義。為自己的正義而生，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也是我化身天使的意義！”艾博德握著劍擋在了已經(jīng)渾身是傷，連站都快站不起來的格雷身前。
“艾博德……”
側(cè)過臉，艾博德對著格雷笑了笑：“天使可不能在正義這件事上輸給巫妖�！�
“謝謝你。”格雷輕聲說道。
“你不需要謝我，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正義不應(yīng)該繼續(xù)這么沉淪下去了�！卑┑峦蛄私芾彰�。
杰勒米都驚呆了，他連忙望向自己的天使軍團。
慶幸，倒戈的只有艾博德一個。
“你幫不了他，你的實力遠(yuǎn)遠(yuǎn)不夠！”杰勒米咆哮道。
“這不重要，不是嗎？”艾博德微笑著答道：“如果連正義的過程都堅守不了，又何談?wù)x的結(jié)果呢？我愿意為心中的正義而死，因為，那是光榮的�！�
杰勒米都驚呆了。
……
量變正在引發(fā)質(zhì)變。伴隨著艾博德的倒戈，外圍，更多的士兵開始匯聚到班尼迪克二世身旁，各國的軍隊開始失控了。
李維已經(jīng)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還等什么？進(jìn)攻呀！都給我進(jìn)攻！所有站在巫妖一方的，都該死！”
然而，并沒有多少人聽他的。
絕大多數(shù)軍隊選擇了觀望，一部分士兵已經(jīng)丟棄武器選擇了離開，還有一部分直接倒戈。他實際上能調(diào)動的，甚至還不如班尼迪克二世多。
“朱利安，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可是我們的力量正常來說，不能對凡人施展�！�
“難道你想看著局勢繼續(xù)惡化嗎？現(xiàn)在只有一場徹底的勝利能挽救局面了！”
朱利安沉默了。
好一會，才輕聲答道：“好吧。如你所愿�！�
四道圣光從天而降，照在了四名圣騎士身上。
騎上馬，李維帶著其他的三位圣騎士朝著班尼迪克二世的軍陣沖了過去，后面緊跟著的，是還依舊愿意服從他調(diào)遣的軍隊。
兩方軍隊重重地撞在一起，人仰馬翻。廝殺聲，慘叫聲，驚天動地。
……
遠(yuǎn)處的山丘上，披著黑色斗篷，裹著臉的老者靜靜地眺望著戰(zhàn)場。
……
“銀月騎士團準(zhǔn)備！”格雷再次爬上了戰(zhàn)馬，高聲呼喊道：“沖鋒——！”
只剩下十幾名銀月騎士了，然而，這次跟著一起沖鋒的，還有艾博德、薇薇安。
狹窄的街道上已經(jīng)倒?jié)M了銀月騎士的身軀。
杰勒米一劍接著一劍地?fù)]出，劍鋒所指，無堅不摧。就如同一個戰(zhàn)神一樣，沒有人能阻擋他的腳步。哪怕是艾博德和薇薇安也一樣。
城外戰(zhàn)場上，四個圣騎士騎著馬在圣光的照耀下來回馳騁著，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
格雷一方，似乎在兩個戰(zhàn)場都同時落敗了。然而，無論局勢多么惡劣，總有人奮不顧身，總有人倔強執(zhí)拗地沖向?qū)κ�，呼喊著，咆哮著，哪怕一切都是徒勞的，他們依舊堅定不移。
“對不起，我忍不住了——！”棒槌操起斧頭上了，緊跟在后面的，是一大群的矮人。然后是卡蜜拉。
就連依琳也帶著自己的部下加入了戰(zhàn)團：“對不起，我不允許你解除我們之間的誓約！”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戰(zhàn)局，小小的街道上場面一片混亂，杰勒米都目不暇給了。就連平民也站到屋頂上朝著杰勒米丟起了石頭。
“頂住——！沖呀——！”班尼迪克二世在風(fēng)中呼喊著，越來越多的士兵匯聚到他的身旁。
“我不為了正義，但我為了人類！我們不當(dāng)他們的傀儡！”亞瑟帶著自己的軍隊加入了班尼迪克二世這邊。
“天使倒戈卻沒有變成墮天使，這不正說明了神圣可以有兩種理解嗎？怪惡魔？當(dāng)我們是傻子嗎？”緊接著的，是伯特公爵，還有其他南方各國的君王。
各國軍隊紛紛站到了班尼迪克二世這邊。
“宰了這四個叛徒！”
四個圣騎士依舊所向披靡的，然而，與他們作戰(zhàn)的士兵越來越多，多到仿佛永遠(yuǎn)也殺不完。
“還等什么？還不快幫忙！”杰勒米呼喊著。
天使軍團這才不情愿地加入了戰(zhàn)局，去面對一幫甚至不是士兵的平民。
城里城外，殺了個天翻地覆，所有能作戰(zhàn)的人都拿起了武器，即便是無法作戰(zhàn)的，也撿起了石頭。
風(fēng)輕輕地吹著，陽光照耀著大地。這個流云飄蕩的早晨，有一種信仰的光芒在世間閃爍。
這是第四紀(jì)開始萬年以來，人類第一次為了自己的命運而戰(zhàn)。盡管此時的人類早已經(jīng)失去了第三紀(jì)的那種強大力量，已經(jīng)被蒙蔽了上萬年，但骨子里的桀驁不馴，一如他們的先祖。
無論過去多少時光，他們依舊是那個讓整個大陸都感到頭疼的種族。
……
“多么美好的一幕呀。”莫爾卡情不自禁地拍起了手：“惡魔一直想做卻沒做到過的，居然被一只巫妖做到了。而且是以正義的名義。應(yīng)該給他加冕，叫什么好呢？巫妖王？可惜，他就要死了。只能是悲劇結(jié)局。”
站在身旁的巫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
……
艾博德被四名天使糾纏著脫不開身，薇薇安已經(jīng)重傷昏迷了。
已經(jīng)缺了一條胳膊，沒了半個肩膀，斷了不知道多少根肋骨的格雷掙扎著又爬了起來，咆哮著沖向了杰勒米。
杰勒米重重一掃，直接把格雷掃飛了出去，重重撞在一面墻上。
整個墻壁都坍塌了，格雷被埋了大半個身子，只剩下一個頭蓋骨還露在外面。那靈魂之火晃晃悠悠地，都快熄滅了。微微顫抖著，他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訴說著：“你可以毀滅我，但你無法擊敗我……也無法否定……正義……”
杰勒米一步步走到格雷面前，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劍對準(zhǔn)了格雷的頭蓋骨，重重地喘息著，輕聲說道：“結(jié)束了，你沒有魂匣，所以，一切都結(jié)束了。無論你的正義是什么，你根本沒有能力守護，所以，它根本就不存在�！�
“也許他有能力呢？”一個聲音忽然在格雷和杰勒米的耳邊響起了。
“誰？”杰勒米一怔，連忙朝著四周望去。
風(fēng)起了，大風(fēng)，狂風(fēng)，整個世界飛沙走石。
魔力在瘋狂匯聚。
原本放晴的天空忽然烏云密布，匯聚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閃電如同巨龍一般在云間翻滾著。
轟鳴聲中，交戰(zhàn)雙方都停下了動作，抬頭起頭呆呆地仰望。
“讀者�！蹦锹曇糨p聲答道。
格雷身體被從瓦礫堆里憑空硬拽了出來，拉升，朝著遠(yuǎn)處飛去，落到了站在屋頂上的一個黑衣人身旁。
揭開兜帽，布魯圖露出了自己光禿禿的頭蓋骨。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你們天堂的記錄里對我的正確稱呼應(yīng)該是——顫栗者，布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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