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在周雨昕家里吃完午飯，稍作休息便找借口離開了，秦慕然沒有跟他一道行動，二人約定好坐晚一點的動車前往魔都。

　　下午快3點的時候，陳旭乘坐地鐵來到輕音科技公司總部。

　　早在秦慕然沒有提議去找周雨昕推廣短片前，他就做了一份推廣計劃書，其中便有到輕音科技公司洽談合作的項目。

　　與中國短視頻行業(yè)格局不同，華夏國的短視頻行業(yè)呈三足鼎立之勢。輕音APP，激浪APP，西城APP將利益蛋糕一分為三，激浪APP的總部位于帝都，用戶主要集中在華北、東北地區(qū)；西城APP的總部位于山城市，華中與華西地區(qū)用戶較多；輕音APP的總部在臨安，雄霸華東地區(qū)與華南地區(qū)的同時，還在不斷蠶食激浪APP與西城APP的地盤。

　　周雨昕決定在微博幫他推廣短片還不夠，他要再加一把火，讓那些不關注明星的人也能看到自己的作品。

　　公益廣告片不像是電影與電視劇，屬性比較快餐，就像是一陣風，很快就過去了。既然不能解決它先天不足的問題，那就只能想辦法把這股風變成狂風，暴風，乃至颶風。

　　《幫媽媽洗腳》是1999年在央視播出的公益廣告，現(xiàn)在過去20個年頭，網(wǎng)絡上各路媒體分流了觀眾，很難再像以前那樣通過電視廣播的方式捧紅一部電視劇或者明星，但是從某種程度上講也削弱了推廣難度，畢竟改變了廣播電視系統(tǒng)一家獨大的局面。

　　到前臺說明來意后，坐在沙發(fā)上等候一陣，青春靚麗的女接待引著他來到一間桌明椅亮的辦公室，一名帶著黑框眼鏡，身材略有發(fā)福的中年人跟他握了握手，讓到旁邊的沙發(fā)上。

　　“陳先生是吧，我是輕音APP項目的市場部經(jīng)理譚星峰，聽說你這次來是要跟我們談一筆廣告業(yè)務？”

　　陳旭剛要接話，外面?zhèn)鱽磉诉诉说那瞄T聲，剛剛出去的女接待笑著走進來，把一杯咖啡放到他身前的茶幾上。

　　“是的，我想在輕音APP的啟動頁發(fā)布一則廣告。”

　　譚星峰笑著說道：“陳先生真是好眼力，輕音APP現(xiàn)在每日活躍用戶超過一億人次，如果能在啟動頁那么醒目的地方登一則廣告，一定能為您的產(chǎn)品帶去許多關注度。當然，因為啟動頁屬于黃金位置，需要一筆可觀的廣告費……”他說話的同時看了陳旭一眼。

　　“譚經(jīng)理，你搞錯了，我要發(fā)布的不是產(chǎn)品廣告，是一則公益廣告。”陳旭喝了一口咖啡，詳細解釋道：“這么說吧，如果輕音APP能在母親節(jié)當天重磅發(fā)布這則公益廣告，一定能夠給貴公司贏得良好的口碑與大眾的支持。”

　　他這里還沒有說完，譚星峰臉上的笑容變得淡了一些，目光也失去剛才的熱度。

　　“對不起，陳先生，非商業(yè)性質(zhì)的廣告合作不在我的職責范圍內(nèi)。這樣吧，你先回去，晚些時候我去江總那請示一下，有結(jié)果了我會打電話聯(lián)系你。”譚星峰笑著說道，雖然內(nèi)心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但是外在表現(xiàn)很有禮貌。

　　他作為輕音APP項目市場部經(jīng)理，每個月是有任務的，客戶給的廣告費越高，他得到的獎勵也越多，陳旭這種空手套白狼的操作只能拿來忽悠一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反正他是不會上當?shù)摹?br />
　　不給錢還想讓輕音APP給你的廣告片做推廣？這話怎么說的出口，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要知道節(jié)假日的廣告曝光率會有一個顯著提升，公司拿出資源給他做免費推廣，不賺錢就意味著虧錢，輕音APP是商業(yè)軟件，不是慈善軟件。

　　陳旭很清楚對方是在委婉地拒絕自己，身為一個有銷售經(jīng)驗的人，他對此表示理解，不過還是想給自己爭取一下，畢竟在他看來這是一樁雙贏的買賣。

　　“譚經(jīng)理，你先看看我拍的廣告片再做決定怎么樣？”

　　譚星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刻表：“陳先生，我還有個會要開，合作的事情咱們改日再談怎么樣？”

　　這話說的挺客氣，實際上已經(jīng)在下逐客令。他覺得陳旭的腦筋有點不開竅，上面已經(jīng)說了輕音APP是商業(yè)軟件，目的是賺錢，不是為了做慈善。在這個世界上，鈔票就是一切，口碑什么的……

　　只要內(nèi)容精彩，口碑差一點又能怎樣，就好比那些上不了臺面的涉H直播軟件，夠下流齷齪吧，還不是大把人看。輕音APP現(xiàn)在有過億用戶，上不上公益廣告有什么區(qū)別呢。上商業(yè)廣告他有獎勵拿，公益廣告有獎勵嗎？

　　“譚經(jīng)理……”陳旭把手機掏了出來。

　　譚星峰皺了皺眉：“陳先生，我得走了，不然就遲到了，楊總可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說完這句話他把敞開的西裝往中間抻了抻，打開門走出去。

　　陳旭無奈地搖了搖頭，跟著離開辦公室。他能怎么辦？對方連看一看廣告片的興趣都沒有。不過沒關系，輕音APP不給他機會，還有下一家呢，他可是做過銷售的人，這點心理素質(zhì)還是可以的。

　　離開輕音科技公司總部，他給秦慕然打了一個電話，約定好時間后，訂了兩張前往魔都的動車票，然后乘坐地鐵趕往高鐵站。

　　接近傍晚的時候，李淑萍開著一輛奔馳車把秦慕然與行李送到他的身邊，隨便聊了幾句就回去了。

　　其實接下來的推廣計劃他可以自己去執(zhí)行，方才打電話的時候也說過，如果她喜歡，可以在臨安多呆幾天，好好陪陪周雨昕。秦慕然拒絕了這個提議，固執(zhí)地要跟他一起去，她說這是身為同伴的義務，難啃的骨頭不能讓他一個人死磕，就算結(jié)果是崩碎牙齒，那也得一人一顆。

　　陳旭還能說什么，只好隨她喜好行事。

　　列車晚上7點21分抵達魔都，兩人從車站出來，就近找到一家快捷酒店要了兩間房。陳旭總覺得前臺看他的目光怪怪的，似乎很好奇他們的關系。

　　因為明天還有合作要談，兩個人到附近的菜館點了兩個菜，隨便應付一下五臟廟，完事又在地圖上查了查，確定好明天的行程便各自返回房間休息。

　　……

　　第二天上午，陳旭坐在寬敞明亮的會客室內(nèi)，看著對面沙發(fā)上坐的秦慕然，眼神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

　　她今天換了一件黑色露肩針織衫，下面是白色高跟鞋，不僅人拔高了一截，氣質(zhì)也有相當大的變化，從以前清冷高傲的風格，變?yōu)閶趁难龐频娘L格。

　　當然，這只是第一眼印象，看久了還是能夠發(fā)現(xiàn)她眼神里的冷漠。

　　坐地鐵過來這邊的時候，她告訴他別人問起來，就說她是他的導演助理。

　　陳旭知道她為什么換了穿著風格，為什么要讓別人認為她是自己的助理，不過是想那些掌握權(quán)力與資源的人物能夠高看他一眼，進而促成合作。

　　很多時候有才華不一定能出頭，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傲慢，資本的傲慢，權(quán)力的傲慢，性格的傲慢，都足以成為行業(yè)新人的絆腳石。

　　從上午九點十一分進入這間會客室，一直等到九點三十五分，他們才見到魔都電視臺廣告部的周主任。

　　那是一個有著經(jīng)典地中海發(fā)型，油膩的臉上長著許多褐色斑點的中年男子，身材肥大的讓人擔心他會把沙發(fā)坐出一個坑。

　　“陳導演，秦小姐。”

　　周金川拍著沙發(fā)扶手說道，目光在兩個人身上移動，不過多數(shù)時候?qū)τ陉愋裰皇俏⑽⒁黄常�便迅速轉(zhuǎn)換目標，這時嘴角的笑容也會變得濃郁一些。

　　陳旭很討厭這樣的人，但是沒有辦法，面對權(quán)力的傲慢他只能學會看開，告訴自己這就是小人物的生存法則。

　　“周主任，我知道咱們電視臺一直有精品公益廣告的征集活動。我這里有一部適合在母親節(jié)播出的短片，希望您能指點一下。”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敬意，除了表述內(nèi)容外，還把自己放到后學末進的位置。

　　周金川這才仔細打量陳旭一眼，微微點頭：“臺里是有這樣的規(guī)定。”

　　不只是魔都電視臺，全國每一家電視臺都有類似的征集活動，這是主管部門為了推進社會精神文明建設對各省市電視臺做出的要求。

　　但是呢，規(guī)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怎樣才算得上精品公益廣告？標準是什么，主管部門沒有說，裁量權(quán)在各省市電視臺手中。以前看電視是居民主要娛樂方式，各大電視臺還會播出一點公益廣告應付上級檢查，現(xiàn)在傳統(tǒng)媒體因為網(wǎng)絡興起不斷走下滑路，電視臺作為事業(yè)單位，為了維持機構(gòu)開支，不得不減少商業(yè)廣告投放以爭取觀眾。

　　減少商業(yè)廣告投放，意味著電視臺收入降低，這種情況下掙不到錢的公益廣告自然更加不受待見，主管部門現(xiàn)在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省市電視臺根據(jù)自身情況運營，向社會層面征集精品廣告的要求也就變成了一張廢紙。

　　那么，它就真的沒有存在意義了嗎？

　　答案是有的，用來給那些有深厚背景的年輕媒體人一個豐富履歷的機會，而陳旭顯然不在這個行列。

　　秦慕然從兜里拿出手機，解鎖屏幕后推到周金川面前：“周主任，這就是陳導的作品，連周雨昕小姐看了都說好。”

　　“大明星周雨昕？”

　　周金川愣了一下，看向陳旭的目光有了改變。

　　“您先看一下片子吧。”秦慕然伸出蔥蔥玉指在手機屏幕中間一點，播放器開始運行，揚聲器傳出女人與孩子的對話聲。

　　不一會兒，進度條走完，畫面歸于沉寂。

　　秦慕然說道：“您覺得這則公益廣告片怎么樣？”

　　“拍得不錯。”這不是恭維，周金川說的是實話，他能夠從劇情人物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看出導演的才華，劇組人員的努力。

　　“如果魔都電視臺能夠在黃金時段播出這則公益廣告，周雨昕小姐會在微博轉(zhuǎn)發(fā)點贊，我想這會對魔都電視臺的形象帶來積極影響。”

　　為了順利達成目的，秦慕然又在下面添了一把火。

　　周金川吃了一驚，不過認真地想一想又釋然了，周雨昕會這么做，很大程度是為提升個人形象，圈一波大齡粉絲。

　　秦慕然說得對，如果魔都電視臺能夠播出這則公益廣告，會給觀眾帶來好印象，贏得許多好感，可是這跟他有什么關系？電視臺是電視臺，他是他，觀眾感動的一塌糊涂又怎樣？他們會拿出口袋里的錢給他嗎？還是說有漂亮的小姑娘愿意奉獻出自己的身體？

　　“很好，很好。”

　　周金川把茶幾上的手機拿起來橫豎看了看，過了一會兒遞還給秦慕然。

　　“秦小姐，請你把短片發(fā)到我的微信上，等臺長回來我會第一時間拿給他過目，你們知道的，電視臺有規(guī)定，像這種不在計劃內(nèi)的安排必須征得臺長同意才行。”

　　秦慕然接過自己的手機，發(fā)現(xiàn)微信通訊錄里多了一個用沙灘照做頭像的新朋友，備注都做好了------魔都電視臺老周。

　　她沒有說什么，把手機裝進口袋放好。

　　陳旭皺了皺眉，他不是那些剛剛走出大學校門的年輕人，畢業(yè)后做了幾年銷售，沒少跟中基層事業(yè)單位的人打交道，很清楚他們想要什么。

　　“這樣，我還有點事，就不陪你們了，晚些時候咱們再聯(lián)絡好不好？”

　　周金川站起身來，很有禮貌地對著陳旭伸出右手：“陳導演真是才華橫溢啊，年紀輕輕就能拍出這么優(yōu)秀的作品，日后肯定能有一番作為。”

　　陳旭把手伸出去跟他握了握，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您過獎了。”

　　周金川又走到秦慕然身邊，跟她握了握手，整理一下剛好能夠遮住大肚腩的西服，推開會客室的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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