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語凝用四兒媳雅芙給的銀子換了這漫天的紙錢，險些沒將花府的四位兒媳當場給帶走。

        “這，這是出了什么事情？”花耀庭看著那躺在冷硬板車上的花月憐，心頭狠狠一顫，一向見慣了生死的他竟是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陶玉賢三步并作兩步的沖到了板車旁，若不是身邊小廝攙扶得及時，怕是要當場摔倒，不敢置信地伸出按在那枯瘦而又冰冷的手腕上，指尖顫抖得難以自制，還，還好，這人還有氣。

        范語凝緩緩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給二老磕了個頭，“范語凝見過外祖父，外祖母。”

        想到上一世她的外祖父花將軍一生馳騁疆場，為西涼平定天下，立下赫赫戰功，卻最終被百里榮澤削官奪爵，列大罪九十二條，賜剮刑。

        而她的外祖母在外祖父死后三日被抓入天牢，皇后特來看望，卻被陶玉賢當眾甩了一巴掌后咬舌自盡。

        第二日，陶家醫女尸首被懸掛在西涼城門示眾，風吹日曬，受盡萬人辱罵。

        范語凝跪在地上，前世的記憶歷歷在目，冷得她遍體生寒，疼得她五臟俱顫。

        “你們娘倆怎么會弄得這般狼狽？”陶玉賢轉眼看向范語凝，眸中微顫。

        “母親自知愧對外祖父外祖母的養育之恩，也無顏再回花府，這些許年，母親一直帶著語凝在外飄蕩，母親醒著的時候一直都看著語凝，不讓語凝回來，怕給外祖父外祖母添憂，可語凝覺得，母親病重成這般，總是要來最后看一眼外祖父外祖母的，落葉歸根，在語凝的心中，花府才是娘的根也是語凝的根。”孩童軟糯的聲音充滿著堅定與平靜。

        不管用什么辦法，她都必須踏進花府的大門，是為了抓住最后一根救活母親的稻草，也是為了還她前世欠下的條條命債。

        花耀庭僵硬著身子定在原地，慢慢閉上了眼睛，將眼中的潮濕和酸楚一并忍了回去。

        若是今日這范語凝當真是來一哭二鬧三上吊嚷著要回府，他或許還會與她算一算她娘的舊賬，可她竟如此堅定與懂事，這讓他如何還能拿捏著曾經不放？

        只是沒想到那范府竟如此待薄他的女兒，這筆賬早晚都是要算一算的！

        “都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將大小姐給我抬進府！”陶玉賢直接冷聲吩咐著身后的小廝，吵鬧也好，翻臉也罷，終歸是花家的女兒，她十月懷胎的骨肉，怎得能見死不救！

        小廝們慌亂地沖了過來，小心謹慎地將昏迷的花月憐抬走了。

        范語凝直勾勾地望著小廝離去的背影，一直到見母親終被送進了花府的大門，提著心才總算踏實地落進了肚子里。

        滿是凍瘡的手被輕輕攥住，抬眼，是陶玉賢那充滿著慈愛而顫抖的目光。

        “小語凝乖，跟外祖母回家可好？”陶玉賢將聲音放得很低，生怕嚇著了面前這個小小的孩子。

        不曾想那被她握在掌心里的小手，竟主動反握住了她的手。

        “語凝要跟外祖母回家，以后有外祖父外祖母的地方，就是語凝的家。”陶玉賢再是忍不住濕潤了眼眶，這孩子究竟吃了怎樣的苦，才能如此懂事。

        花耀庭則道，“哭什么？咱們花府添丁進口是好事。”

        陶玉賢含淚點了點頭，見又起了涼風，怕凍壞了身邊這小丫頭，趕忙拉著范語凝上了臺階。

        邁進花府大門的瞬間，范語凝瘦小的身體不覺顫了顫。

        這一次，勢要保住花家的一切。

        走在后面的花耀庭，忽看向身后的幾個兒媳婦，“剛剛是誰說看見她們母女在酒館大吃二喝？”

        大兒媳凌娓心虛地伸手指向身邊的四兒媳雅芙，“回老爺，我，我也是聽四兒媳雅芙說的……”

        四兒媳雅芙僵硬地站在原地，只覺得這外頭的寒風再冷，也冷不過此刻花耀庭那寒風呼嘯的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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